第30章 降神篇下(地下神宫二)如有不适
谁知她刚一靠近,僧童就吓得退出去多远。
马里奥和夏暖面面相觑,马里奥俯身安抚,两人不知聊了什么,僧童使劲转着头,只用手颤抖着指了指夏暖,马里奥顺着手指的方向看了看,顿时面色苍白。
夏暖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她缓缓转过头,后面是墙什么都没有……
“马里奥,他刚刚指什么?”
“没什么!他眼花了!”马里奥无所谓地答着,眼睛却看向别处,不敢看她!
鬼才相信他眼花了!这一天她遇到的都是眼花的人。夏暖没再追问,也知道肯定不是好事,十有八九和那个有关……
僧童又送来一杯茶,放下茶人就一溜烟跑了,马里奥让夏暖把茶喝了,“这茶能驱邪!你多喝点!”夏暖抓起茶杯一饮而尽,中年男人从外面进来,还带了位法师,法师仔细端详着她,把夏看看得心里阵阵发毛,这位法师问了她前因后果,又问了她从哪里来,做什么工作,家里人都是干什么的。夏暖一一作答,深感专业的就是不一样,工作认真负责,就冲这工作态度也一定能解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
谁知问了一大串问题后,法师告诉她,这个法事他做不了!
夏暖:……
法师说,只有阿赞颂能救她。他去回禀使者,看能否帮忙引见。
夏暖:……
没一会儿,法师去而复返,说使者同意引见。
夏暖:……
她本来做好了白跑一趟的心理准备,毕竟外面那些人等了几个月也见不到。没想到竟这么轻易就同意了。连马里奥也觉得不可思议。
法师说见阿赞颂有一个条件:信他者可见!
信他者见……如果不相信他,见了也没有意义。可她能像外面那些人那样地信奉他吗?难道僧人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不诚?
马里奥催着恍惚中的夏暖往里走,进了门,又穿过一个院子,眼前忽地一亮,又一扇气派的大门出现在眼前,比前面看到的都要高大,威严神圣,洁白的白玉门廊,繁复层叠的金色尖顶,门前的金色夜叉面目狰狞地俯瞰众生。
法师说这里是神宫的大门。
门从里面被推开,一个僧人站在那里等她,他戴着雕刻有精美花纹的面具,脸被遮住了大半,唇角微抿,似笑非笑的神情,他拦住了马里奥,“只能由她一个人进去。”
“寺庙内院我一个人进不合适吧?而且我需要他做翻译。”夏暖问年轻僧人,难道秦国的寺庙没有那么多忌讳?
年轻僧人坚定地摇摇头,夏暖不知为何有种强烈的不安……她还在犹豫,马里奥已经打断她:“别想了!你必须马上见阿赞颂!相信我,那个东西真的不能再拖了!”看马里奥的表情,夏暖知道马里奥刚刚眼花时,定是看到了非常吓人的东西。
她点点头,年轻僧人将门开得更大些,从半开的门望向里面,天完全暗了下来,院子里却没有亮灯,远处的房子里有隐隐的火光,院子幽长又昏暗。她深吸了一口气,走了进去。这里规矩森严,刚刚的法师由于品阶不够,都不能进去。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鞋子踩在青石路面上的声音,让人阵阵心慌,年轻僧人带她拐进一条窄小的巷子,指着远处的大殿说使者在里面等她。远处的大殿灯火通明,里面人影晃动,夏暖不自觉舒了口气,人多的地方让她放松些,走近大殿里面更是喧闹,脚步声、嬉笑声像极了学校里下课时吵闹的声音。
她敲了敲门,里面太吵根本无人应她,她只得自己推门而入。
巨大的木门吱吱一声,开了一条缝,门似乎异常沉重,明明外面看上去那么亮,这会看却十分昏暗。
她将门推开,一阵腐败的香味扑面而来,里面的人们似乎注意到了她的到来,静了半刻,随即又更加热闹起来,仿佛在讨论着陌生人的闯入,开心地起着哄……然而,她迈了一半的腿始终没有落下,她僵在那,整个人像被定住了般动弹不得。
烛火摇曳着冷冷的光,照亮了白色的四壁,由一个小小的隔断构成,每个隔断里都摆放着一个白色瓷罐。神台上摆放着成排成排的人偶,密密麻麻让人头皮发麻,大小不一,形态各异,有木头做成的木偶,也有真人婴孩般的娃娃,他们穿着漂亮精致的衣服,瞪着黑洞似的眼睛望向她……
大殿内热闹非凡,然而眼前空无一人……
孩子银铃般的笑声响在耳边,她却只能看到成排成排的密密麻麻的玩偶,睁着黑洞洞的眼睛与她对视。忽然,布偶的一角动了起来,一个娃娃眨了眨眼。他原本是趴在那的,歪头看了看夏暖,就弓起身爬过来……
他爬的速度极快,似乎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夏暖跟前,而此刻夏暖想动,却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娃娃爬过来,伸出手抓住她的裤子。
他仰起脸,露出一丝狞笑……
就在此时,一声脆响让夏暖一个激灵,宛如在梦中从高处跌落的感觉。她猛吸了一口气,回过神来,喧闹声嘎然而止,周围又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中,她一回头,看到刚刚被称为使者的僧人站在自己身后。
她清醒过来,刚刚是她在做梦……?那么清晰的听到,感受到……忽觉腿部有动静,她一低头,看到一只小手抓着她的裤腿想要爬上来……她头皮一麻,尖叫着一腿将娃娃踢开……那娃娃被踢了一脚,向后一仰哭了起来……他哭得凄厉,整个大殿都回荡着他的哭声。
使者身后的面具僧人走过来,扶起孩子。夏暖看看使者,这孩子是人……?
她心里的疑惑还未问出口,使者便回答道:“是人”
夏暖一惊,他能听到她心里的想法?她赶紧过去跟孩子说对不起,只是仍然心有余悸,也不敢靠得太近,弯着腰打量孩子,脏兮兮的小脸,胖嘟嘟的小手确实是活的孩子没错。
但是,一个活的孩子为什么混在这满是诡异娃娃的地方?
“为什么有孩子在这?”她问。
“就在刚刚,他妈妈去世了。院里收留了他。”年轻僧人答道。
夏暖忽然想起在外面见到的那个浑身溃烂的妈妈和孩子,原来他妈妈已经去世了……
使者走向大殿,夏暖站在原处,只想逃……她站在这里浑身都不舒服,仿佛有一种阴冷从每一个毛孔渗进去,这里的每一处都透着诡异……
“使者~”她实在不想再跟着往里走了,“我能不能把项链给你,由你带进去去阿赞颂?我只是受人之托,不知道内情。进去也帮不上忙!”
冤有头,债有主,人又不是她害死的,没理由缠着她。既然根源在项链,那么由使者拿着项链进去也可以的,她再跟着走下去,不用恶灵动手,她都会被吓死!
使者转过身,冷漠地看着她,又扫了一眼她手里的项链,“她不在项链上。”
“那……在哪?”
使者的目光望向夏暖的背后,同刚刚那僧童一样望向了自己的背后……夏暖打了个冷战,缓缓转过头……
什么都没有……
她舒了口气,虚惊一场!
“看你的影子。”
影子?
夏暖低头,青石地面上映着她长长浅浅的影子,说不出哪里怪异,只是……夏暖头皮一紧,初看上去没什么异常,仔细看影子里是长头发,而她是短发!身子与头好像没有脖子连接,一层套着一层……就像……
她缓缓侧过头,影子变了角度,她的呼吸一滞……
地上的影子映出一个长发女人紧贴在她的背后,女人抱着她的头,长长的头发将她的影子覆盖!她清晰地感觉到紧贴着裸露在外的脖子后面那阴冷入骨的触感。难怪她的头一直很沉,脊背发凉!
夏暖三步并作二步地凑到使者身旁,跟着他往大殿深处走,她离那密密层层的的木偶们越来越近,她的耳边仿佛又听到了那银铃般的笑声……那一双双黑洞洞的眼睛仿佛有生命似地围着她,无数目光如影随行。越是靠近越是觉得那一张张脸上的表情诡异。
使者停下脚步,面具僧捧着一个碗过来,“在见阿赞颂之前,得把它抹在额头上。”
他拿一个勺子舀起一坨浓稠的红色液体,夏暖迟疑了一下,问他“这是……”
“你去的地方,不能让他们闻到你身上的人味。”
夏暖:……
她要去的地方是哪?“他们”又是谁?她已经开始浑身打颤。
但年轻僧人明显不想回答她,抬手将红色的东西抹在她的眉间,又一个布条递给她,“你得把眼睛蒙起来!不让你拿下来时,千万不要拿下来。”
夏暖接过布条系在眼睛上,僧人给了她一个棍子领着她。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其实她的布条系得很松,但也只能看到眼下很窄的范围。
拐了几个弯,她听到了异常沉重的开门声,僧人提醒她:“小心楼梯。”
她小心翼翼地跟着,身后转来沉重的关门声,还有落锁的巨大声响。
这是一条狭小的隧道,她感觉自己一直在往下走,走了很久也没有到……
她的一只手扶着墙壁,粗糙的墙壁,还有些光滑的突起。她的布条系得并不紧,她将脸微微仰起,偷偷打量这条隧道,前面的隧道看不见尽头,好像要一直通到地底似的。
昏暗的灯光映着青灰色的墙壁,她刚刚手摸到的粗糙部分是雕刻上的文字,看上去应该是经文一类的。
她摸到的光滑突起,是墙上嵌着的黑色石头。她又走了几步,心头猛的一惊!那几截纤细的管状物……分明是人手骨的形状!
她又去看别处,仔细辨认那些那些黑色石块都是人骨,光滑的圆形是头骨,管状的是腿骨一类的……就连脚下也嵌满人骨……联想起这里曾发生过的火灾,难道这里是用那时烧焦的人骨建成?
为什么要用人骨?此时再看上去,墙上密布的经文也带着恐怖的意味!蒙上她的眼,还掩盖她的人味?越想越心惊……她收回扶着墙壁的手,这里实在太诡异了!
但一想到自己的背后……不管前面有什么,她也只能跟着一直走下去。
从进入这个地洞开始,她的头越来越沉,那个附在她背后的恶灵仿佛有了实体,压得她呼吸不顺,那阴冷的感觉紧紧贴着她的脖子、后背。她冷得牙齿都开始打颤。
忽然听到有人叫她,“夏暖~夏暖~”那一声声呼唤,焦急又无奈……
她回过头……
“夏暖~”那人还在叫她……
可她没有看到人……
是谁呢?那么焦急……又那么熟悉……
脚下软绵绵的,周围越来越暗,她从布条的缝隙里连自己脚都看不到,一片漆黑。她一直在向下走,好像要走到地狱般。
她不知在黑暗中又走了多久。才望见前面有一丝光亮,隔着布条,她望着那一束微弱的光。黑暗簇拥着那一束光,仿佛随时准备把它吞了似的……
她扯下布条。看到那道自上而下的光静静洒在神台上,一个男子坐在那光的阴影里。黑暗而复杂的影子在他身后折叠了起来,寂然无声,只有白衣不染一尘。
使者示意夏暖跟过来,两人走到神台前。使者虔诚跪拜,“阿赞颂~”
夏暖晃过神来,眼前的男子就是阿赞颂……?
130岁的老人?
阿赞颂端坐在神台上,他并不老,看上去只如一个少年的模样。乌黑的发,苍白的脸,连嘴唇也是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如一尊玉制的神像。是庄严与寂静的,不在这喧闹的世间。
夜风穿堂而过,吹在夏暖的衣衫上,阿赞颂默默望着她。 半刻后,微微扬起了嘴角,“你来了!”
生硬的中文,带着释然、伤怀、如释重负,还有夏暖看不懂的情绪……夏暖诧异,她不记得自己见过他。
使者跟阿赞颂恭敬地说着话,夏暖听不懂,只见阿赞颂微微垂下了眼睑,没有说话。微弱的光从头顶射进来,照了他一肩的落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