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出了试镜的地方，林文君正打算叫辆车回家，可还没等掏出手机，就看见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车牌正朝这个方向驶来。她将手机放回包里，静静等待，果不其然，车子稳稳地停在了她面前。
车窗摇下，顶了个墨镜的林文茵正冲她招着手。
林文君面色如常地上了副驾座，淡定地扣上安全带。
车子平稳地前进，姐妹俩却都默契地保持沉默。良久，还是林文茵耐不住性子，率先开口——
“真的想好了？”
“嗯。”林文君浅浅地应了一声，然后就不再言语。
林文茵沉默一会儿，重新劝道：“其实待在学校挺好的，既能学点儿感兴趣的东西，又能读点儿有意思的文章，还能捣鼓点儿想写的文字，而且工作轻松，无需出门应酬”
林文君依旧默不作声，只将双手放于膝上，乖巧地听完全程，然后低低地回了句：“一眼望到头的生活，总觉得太没意思。”
她是垂着头说的，脸被刘海遮住，看不清神情。可林文茵却从那毫无波折的语调中莫名听出了丝丝缕缕的委屈。
“没意思啊，”林文茵被堵住话头，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半响，才讷讷地道，“也行，年轻人嘛，多出去体验体验，挺好。”
闻言，林文君依旧垂着头，没有接话，可嘴角却悄悄上扬了些许。
林文茵右手搭在方向盘上，左手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衣角，眉头微皱，嘴唇紧抿——这是她思考时惯用的表情。
她总觉得今天的林文君有些不对劲，但要论具体哪里不对，她又说不上来，只觉得自家妹妹自打今个儿进了次片场，演了次戏，就仿佛被这神通广大的导演给点通了任督二脉一样，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
从前的她虽然也会笑会闹，偶尔兴致来了，也会披着层乖巧的羊皮开些不大不小的玩笑。可那玩闹向来点到即止，以礼貌为名义，以疏离为底色，绝不会同今天这般，把内心所想写于脸上的同时，试探着逾越自己的规矩。
纠结半天，无果，林文茵只能再补充上一句：
“演戏方面我也帮不了太多。但毕业这么多年，在海市也还算混出了点儿名堂，也是有资本供你去挥霍挥霍的。趁着年轻多试错几次，找找自己真正喜欢的，挺好。”
说完，车里又是一阵沉默。
“你出来演戏的事，咱爸知道吗？”
“他要还是从前那个脾气，那就大概率不知道。”林文君思索片刻，很认真地摇了摇头。
“打算什么时候跟他坦白？”
“坦白？”林文君先是皱眉，然后又摇头，“目前倒没这个打算，感觉有点儿麻烦。”
“”林文茵无语地瞥了她一眼。
于是，林文君无辜回望。
被这样一双眼睛盯着看，林文茵实在没办法，只能缴械投降：“先瞒着家里面也行，爸爸那边我先帮你兜着，等你做出点儿成绩之后，估计就好说很多。”
熟料，林文君却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不需要，他知道就知道吧，我本来就没想瞒着他，只是懒得做第一个开口的人罢了。”
听罢，林文茵耸耸肩，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
正事谈完了，林文茵遂不正经起来，旁敲侧击地打听着八卦：“今天试镜怎么样？一切顺利？”
虽然她心里清楚得很，依自家妹妹清心寡欲的脾气，是肯定挖不出什么大料的，可林文君接下来的回应倒让她有些吃惊——
“还行，就是遇见个人，有点儿奇怪。”
“奇怪？”林文茵挑挑眉，倒是被这难得的形容词勾起了兴趣，“说来听听？”
“一见面就装作跟我很熟的样子，还说之前见过我。我对她可没半点儿印象”
“偶遇啊，这套近乎的手段可有些俗套欸。”林文茵边听边点头，还一边点评。
林文君装作没听见这番话，继续吐槽：“原本看着挺正经的一个人，没曾想却是个资深的中二病，还就喜欢自导自演点些玛丽苏霸总剧。不过，人家剧组是在豪宅里演的，只有她，偏要跑到在卫生间里过戏瘾。”
“霸道总裁爱上我之类的？啧，有点儿油腻。”这又是来自年度最佳听众——林文茵女士的犀利点评。
眼瞅着姐姐越说越离谱，林文君本想就此打住，可不知怎么，这回忆一旦开启竟一时无法刹车。于是，她只能在评价最后又增补上了一句：“而且这人还不太敬业，戏演到一半竟然搞什么临场变卦。”
客观来讲，林文君可真不是个多话的人，更不是个喜欢在背后嚼舌根的人——她一向很能跟旁人划清界限，一向不会让旁人扰了自己的心境。
可这次，不知怎么，连她都一时没能意识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讲了这么多郑如是的“丰功伟绩”——尽管是将她单拎出来吐槽一番，可毕竟也讲了不是？
故事听完了，按照惯例，林文茵最后又来了个例行总结：“不敬业？这可就不能忍了！没事业心的男人最不可靠。”
可她没想到，自己听了全场的故事，却连主人公的性别都没搞清楚——
“男人？”林文君的眼中难得闪过一丝错愕。
“不是吗？”林文茵扭过头来，有些惊讶。
（滴滴，这是一条来自作者的温馨提示：开车时抽空和副驾座来个深情对视，这是极其危险的行为，大家可千万不要效仿！）
“当然不是！”林文君无语地瞥了林文茵一眼，果断否认。
她是真心觉得，依自家姐姐这脑回路，不去当个作家，简直就是全人类的共同损失！
“哇哦~”林文茵作出一副失望的样子，夸张地叹了口长气，“真可惜啊，我还以为，哪个幸运小男生的副驾即将迎来新主人了呢~”
“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林文君一脸无语，“而且，你自己的副驾都还没有着落呢。”
“这不是还有你嘛！”林文茵扭头，冲副驾上的林文君抛了个媚眼，“不过，说真的欸，这么多年了，今个儿好像还是你头一次在我面前提到自己的朋友。”
这句话一脱口，林文君像是被点中了穴道一般，迅速安静下来。她想说些什么来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失态，却又不知到底该说些什么，遂只能小声嘀咕上一句：“还不算朋友。”
林文茵“唔~”了一声，倒也没反驳，只是那不怀好意的笑容愈发放肆起来。
林文君被她这么盯着，心里瘆得慌，便只能低声解释了一句：“还不是因为她真的很奇怪。”
这句在她看来很有说服力的解释给了林文君信心。于是，她像是找回了着落般定下心来，又将其轻描淡写地重复了一遍：
“我这辈子，还真就没见过这么古怪的人。”
说这话时，林文君的嘴角依旧挂着那副标致的微笑，神色淡淡，仿佛真的毫不在意。
“奇怪吗？唔，好像是挺奇怪的~”林文茵意味深长地笑了，还特意把“奇怪”两个字拖长了尾音讲。
也不知这声“奇怪”，究竟指的是郑如是，还是别的什么人。
“别光说我了，也聊聊你自己。”林文君生硬地转移话题，“昨天那段露水情缘，长得是真不错，挺养眼的，不好好考虑考虑？”
昨日发生的一切还真就是最好的回击手段，握住了这把柄，林文君又重新拥有了底气，语气里也多了几分调侃：
“嘿，人家身材也挺好的，可不比你差！”
“呵，长得不错顶什么用！”林文茵一声冷哼，“连杯咖啡都倒不好！”
“咖啡？”林文君没料想到这事儿还能有新瓜可以吃，一时竟有些意外，“你们俩又撞上了？”
林文茵从这句关切问候中莫名听出了些幸灾乐祸，遂递了个不满的眼神过来。
于是，林文君瞪大了眼睛，澄澈的杏眼里写满了无辜。仿佛真的是被人误解了一般，那双无辜的眼里还适时地闪过几分恰到好处的委屈。
瞧瞧，真是个诚心为姐姐分忧的好妹妹啊！
以后谁要是再说林文君演技不好，我第一个跟谁急。
“没有！”林文茵坚决否定了这次“撞面”。
“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我们昨晚去的好像是酒吧，应该不是什么咖啡馆吧。”
“”林文茵一时无语，“好吧，她今天的确来我公司了。”
“唔，够持之以恒的，还追去公司了。”
自家妹妹这不恰当的结语让林文茵气急败坏起来：“想什么呢？她就是个拍照的，跟我们公司有合作，今天来拍宣传照。”
林文茵的公司，multi-x，是个新兴的科技公司，规模不大，但胜在产品好技术新，所以后来居上，业界里口碑不错。在几个核心管理层中，林文茵主要负责技术这块，她对宣传不算擅长，所以就把新品的宣传任务全权交予企划部，自己不再过问。
——当然，她要是早知道这企划部费尽心思招揽来的人才竟然是ada的话，绝对会仗势凌人横插一脚的。只可惜，等她得知消息时，ada早就在合同上龙飞凤舞地签下了自己的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