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林文茵越想越后悔，又不想让自家妹妹看了笑话，干脆闭麦保持沉默。
她是不发言了，可林文君却不懂什么“得饶人处且饶人”，只听她步步紧逼：“既然如此，那咖啡又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故事，不过就是新人手笨，帮忙倒杯咖啡还能倒翻，仅此而已。”
“真的？”林文君狐疑地瞥了姐姐一眼。
“当然！”林文茵笃定地回道，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目不斜视地开着车。
所以，事情的真相果真如此吗？
唔，我只能说，ada现在不在车里，林文茵该为此感到庆幸。不然，被“手笨”两个字刺激到了的ada肯定会毫不留情地否认，然后冷着脸揭穿这个谎言的。
其实，咖啡事件的始作俑者还要数林文茵自己，是她抱着戏弄的态度，使唤ada去倒咖啡的。
ada这脾气，肯定不愿意低头服侍人嘛。所以，为了回敬林文茵，ada特意往咖啡中加了满满几大勺盐——multi-x跟大多数公司一样，茶水间配置都是方糖，咱也不知这ada究竟是从哪里搞来的食盐，反正无论如何，这盐是加进了林文茵的咖啡里。
加了盐的咖啡，这是什么黑暗料理！
故而，当林文茵接过杯子，然后毫无防备地灌了口咖啡下去时，整个人瞬间就像结了冰似的凝固住了。下一秒，黑褐色的咖啡被喷洒在ada的白衬衣上，而林文茵也站起身来，用手指着ada，想骂人却舌根发苦，说不出话来，只能气得浑身发抖。
偏偏ada还一脸无辜，很自然地从林文茵手中接过杯子，抿了口咖啡，然后皱眉，作出一副不解的模样——
“林小姐，贵公司的人喝咖啡都是加盐不加糖的吗？还真是品味独特啊！”
林文茵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能用颤抖的气音冲ada喊了句“滚！”，全无之前的知性与从容。
ada像是被吓着了一般，一脸“惊恐”地往后退，同时还不忘再刺激上林文茵一句：“林董事长，我的衬衫可是新买的，只穿了一天就被您给弄脏了，这您得报销吧。还有，我刚刚被您吓了一跳，幼小的心灵收到了伤害，这些精神损失可都得算作工伤！”
于是，林文茵气急败坏地将手中的咖啡杯朝门口扔去。
ada灵活地躲开，杯子便砸到地上，碎成了几片。然后，ada哈哈大笑，转身潇洒走掉——她当然没被这小小的咖啡杯给唬住，倒是从门口路过的两个小员工被躁狂的林文茵给吓了一大跳。
这两个员工就这么错愕地愣在原地，和林文茵大眼对小眼地相互对视了足足三秒钟。
这漫长的三秒啊！
在那漫长的三秒里，第一秒，林文君先是在脑子里回顾了一遍自己上一辈子可能造过的所有孽和犯过的所有错，不然，老天爷为什么要派这么个冤家过来惩治自己。
然后，第二秒，林文君在脑海里列举了一遍所有能够解决这场尴尬的法子，包括但不限于将这两个目击者杀人灭口，或者秉持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原则继续假装淡定，实在不行，去霍格沃兹找个大魔法师给在场的所有人施个遗忘咒也胜过在这儿和自己的下属大眼瞪小眼。
最后，第三秒，在排除了所有可能选项之后，林文君干脆自暴自弃地想，要么就和ada同归于尽好了，拖着她从这高楼跳下，从此一跃解千愁。
这漫长的三秒，还有那尴尬至极的场面，林文茵每回想起，都能浑身起满鸡皮疙瘩。她抖抖身子，不再去想，同时又愈发坚定地闭上了嘴。
笑话！这么荒唐的事，四个人知晓已经够社死的了，还能让第五个人听去了不成？
于是，这俩姐妹各自怀揣着秘密，又默契地同时沉默了下来。
车子停在了小区门口，林文茵把林文君撵了下去，自己却没有丝毫要下车的迹象。
“嗯？”林文君有些疑惑。
“哦，我还有点儿事，就不回去了。”
林文茵皱着眉，目不斜视。她甚至还看了看手表，又瞄了眼手机，还真就一副忙得不可开交的模样。
“哦，好吧。”林文君倒也没劝，自顾自下了车。当然，在听见身后的发动机轰鸣声时，她还是好笑的。
她敢打赌，林文茵今天绝对没什么要紧事。她只会开车绕小区转上几圈，然后找个地方欣赏欣赏日落，最后再掐着饭点回家，同时还要装出一副原本不情愿，只是碰巧顺路才顺便回家吃顿晚饭的样子。
这种掩耳盗铃的事情，她可不是第一次做！
不过，为了照顾长姐的自尊，身为一个体贴的妹妹，她当然不会揭穿姐姐的小心思。
钥匙刚插上锁孔，林文君就听见拖鞋“啪嗒啪嗒”跑来的声音。
推开门，果不其然，林子昂正半趿拉着拖鞋在门口张望。看见来者是她，林子昂好似还不太愿意接受这个现实，继续往门外眺望，然后又失望地收回视线，有些低落：
“姐姐呢？不回来吗？”
“哦，她有事情要忙，可能顾不上回家。”林文君一脸淡然地答道。
林子昂堆满了笑容的脸顿时就垮了下去。他撇撇嘴，又“啪嗒啪嗒”地离开，有些不情愿地上了楼。
“回来啦？”听见动静，林母也从厨房里迎了出来，腰上系着围裙，手里还拎了把菜刀。
“嗯。”林文君点头。
听到林文茵可能无法回家的消息，林母脸上也多了几分失望，但她仍笑着招呼林文君：“冰箱里有水果，切好了，要吃的话自己去拿哦。”
“好。”林文君又乖乖点头。
“咱家电视机好像坏掉了，你先看会书打发下时间，晚饭马上就做好了。”
“电视坏了？”林文君疑惑，“估计是太久没开机了，有点儿受潮，我看看还能不能修。”
于是，怀揣着修好电视机的目的，林文君朝电视机走去。
不出所料的话，这电视应该会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内发挥重要作用。这紧要关头，唯一有点儿活人气的电视机要是突然罢工了，那还了得？
林文君归家的这期间，林父自始自终都没现身。
对此，林文君倒也不甚在意，只自顾自地摆弄着电视机。
直到快开饭了，林父这才从楼上书房慢悠悠地踱了出来。他环顾四周，没在楼下看见林文茵的身影，嘴角的细纹又加深了几道。
菜一道道上了桌，鸡鸭鱼肉都有，还有好些海鲜和时令蔬菜，桌子正中央还摆了瓶红酒，不过没开——喝这酒的人现在毕竟不在。
林家上下只有林文茵一人爱喝红酒，林父是看不上这些洋玩意儿的，林母又滴酒不沾，林子昂和林文君还在读书，也不太喝红酒。
就在最后一道菜上了桌时，林文茵终于“姗姗来迟”。
林子昂垮着的脸瞬间明媚，几乎是扑上前去接过了长姐手中的西装外套。
林母也笑着站起身，开了红酒，又去厨房里添了副碗筷。
对于林文茵的意外到来，林父没什么明面上的大动作，唯有嘴角的细纹悄悄下去了两道——虽然这细纹在看见林文茵张扬的红指甲时僵硬了两秒，但最终还是下去了。
其实，关于美甲这件事情啊，林文茵就是故意的，她是故意没去卸美甲的。
非但如此，在察觉到父亲的不悦时，她不仅不把指甲小心翼翼地遮掩起来，反而还耀武扬威地摊开手，无声地炫耀着。
林父皱起眉头，强压下心中的不悦，并未发作。
这是个万分难得的机会，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林文茵身上，林文君便趁机来了个“狸猫换太子”，悄悄地将自己面前的一盘茄子推到了林文茵桌前。
林文茵留意到了林文君的小动作，没好气地回瞪了一眼。虽然她同样不爱吃茄子，但最终也没说什么，还是默许了林文君的小动作。
林家饭桌上的气氛难得融洽了一回，可这难得的团圆饭，吃得却不如想象中顺利。
林家家教挺严，“食不言寝不语”算是众多家规中最普通的一条。故而，当林家人共同用餐时，饭桌上的氛围总显得有些肃穆。
以前倒也没什么，可自从工作之后，林文茵就再没享受过这般进食规矩，偶尔回家体验一次，总觉得哪哪儿都别扭。
她看着满桌的菜，一点儿食欲也没有，又瞥了一眼父亲时时刻刻都黑着的一张脸，一时间更觉得倒胃口。
她漫不经心地挑起一筷子米饭，送入口中，还没嚼上两口就停住了，然后无声地翻了个白眼，梗着脖子吞了下去。
呵，她早该想到的，这米饭是夹生的。
——林父喜欢夹生的米饭，尤其是那种嚼起来嘴巴里跑慢了米粒碴子的，故林家饭桌上的米饭跟高档西餐厅里的牛排一样，都是七分熟的。
林母留意到了林文茵的不悦，便悄悄递了个馒头过来。林文茵双手接过，然后慢悠悠地将馒头撕成小块，站着汤汁，有一搭没一搭地往嘴里送。
边送，还边撇嘴，一副不甚高兴的模样。
林父皱眉，“啪”的一下，筷子被拍在了桌上。林文茵也不甘落后地撂下馒头，直直地迎着着父亲的眼神，下巴微扬。
气氛陡然紧张起来，林子昂犹豫半天，还是选择跟林文茵站在了统一战线，面朝父亲，一副同仇敌忾的模样；林母也匆忙起身，两头相劝，可父女俩的倔脾气那叫个如出一辙，谁也不肯先行低头。
整张饭桌上，只有林文君一人神色自然，不紧不慢地用着餐，甚至还越过林子昂面前的餐盘，夹起了一大筷青椒土豆丝，然后细致地将生姜挑干净，再将不爱吃的青椒都送进了姐姐的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