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有些计划已经在默默进行
郁屈千行走在路上。
路旁是斑驳的石砖,生锈的栏杆。
地上散落着废弃的烟盒、塑料跟纸张。
有纸团被风卷着滚动,“啪嗒”一声撞在墙上。
“这是……一高?”他依稀认出了学校的模样。
梦?他紧接着想。
他试着握了握拳,不知何时手上竟出现了把刀。
他又开始疑惑自己这是要带着刀去哪。
赴约?和谁?
赶路?不像。
算了。他又想。
随便怎么样都好了,随便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反正自己握着刀,每次都是要杀人的对吧。
这次又要杀谁呢?郁屈千呆滞地扫视空无一人的校园。
有谁会躲在这个残破的地方呢?
他知道有人在,因为耳边持续不断传来细小的,微不足道的哭泣声。
他一步一步,向着声源处走。
走啊走,路成了走廊,走廊后是木门。
郁屈千打开了木门,面前是站立在窗前的少女。
他对少女没兴趣,他想找的是那个在哭的女孩。
“你好,请问这里有人在哭吗?”郁屈千问少女。
少女没有回答,她呆呆看着窗外,窗外是黄昏,黄昏下是操场。
这样不成样的地方有什么好看的?郁屈千感觉莫名其妙。
算了,找不到那个哭泣的人,那就杀了眼前的少女吧。
郁屈千举起了刀,向着少女毫无防备的后背。
“我想出去。”少女突然说话了,声音带着哭泣后的沙哑,“什么时候我才能出去呢?”
郁屈千心说你想出去现在从窗那跳出去不就好了。
但他的刀停住了,像是对死者最后的怜悯。
他不记得之前他会如此,就好像他从来不记得死在他刀下的亡魂一样。
可该死的现在他貌似说点什么身体才能动下去,他太想结束这一切了,于是他认真开始思考怎么回答。
“你为什么出不去?”他问。
“有人不让我出去。”
“为什么要听他的话。”
“我没有办法。”
“那这样吧。”郁屈千笑了,“我把你的头砍下来,带你去看外面的世界。”
“约好了?”
“约好了。”
身体突然又能动了,于是他迫不及待地向少女挥刀。
眼中的世界突然歪斜,接着地板在眼中迅速接近。
最后看到的,是张颔处带疤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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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屈千第一反应是睁开眼,但透过眼皮上被太阳晒得亮红的毛细血管他明白现在睁眼并不是明智的选择。
现在是什么时候?在哪里?自己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睡着了?他闭着眼睛感受周围的情况。
唔……鼻间香香的,是什么花的味道……所以自己是在花海里?不对,自己身子下的是……
郁屈千四肢开始向周围延展,然而换来的却是少女短促的惊声:“呀!”
郁屈千睡意呼的一声被驱散了点,一个仰卧起坐脑门却咚的一声撞到了另一个脑门。
于是等伊无忧提着饮料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两个家伙捂着脑门看着对方互相龇牙咧嘴的场面。
“你们这是咋了?猫狗打架?”伊无忧一脸莫名地走到放下手里的东西。
“他睡着了。”第五罂粟面不改色地移开手,“突然起来吓了我一跳。”
郁屈千觉得可以确定自己刚躺的地方是哪了。
“睡觉?现在?这大下午的你是猪么?”伊无忧连发三个问句,“而且刚打完球就困了?你不会是运动量超标了吧。”
郁屈千也很奇怪,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揉揉自己头上的乱毛。
他有点在意他刚才的梦。
“话说社长她还没回来吗?”郁屈千在长椅上左右看看,“这都周三了。”
“没……”伊无忧跟第五罂粟对视了一眼,“可能是生的病比较严重?”
“她生病了?”郁屈千歪头。
“不知啊。”伊无忧摇头,“要不你打个电话问问?”
郁屈千又挠了挠头:“你没她电话?”
“就你跟她最熟啦……我们不好意思啦。”
“行吧。”郁屈千将电话放在耳边。
“这么干脆?”伊无忧有点惊讶。
郁屈千撇撇嘴没理他。
过了一会儿他放下了电话。
“没接?”第五罂粟问。
“没,它说不在服务区。”郁屈千摇头,“我回去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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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顺寿司店里头,伊无忧跟第五罂粟看着郁屈千手里的电话。
“结城结衣啊。她回国了。”电话那头的声音漫不经心。
“哦。”郁屈千恍然大悟。
子世城内的通讯线路是封闭的,直接跟外界通电得到专门的大使馆。
“她什么时候回来?”郁屈千又问。
“她好像给你们寄了东西。”电话那头答非所问,“差不多要到了。”
“您好,请问现在还在营业吗?”穿着黑西装的白鬓大叔撩开帘子。
“有的,请问几位?”大将说。
“就一位,上点清酒。”
“好嘞。”
郁屈千看着大叔眨巴眼。
第五罂粟倒是第一时间站起来问好了:“结城先生好。”
“你好你好。”结城宏摆摆手,不知从哪掏出来张信封递给郁屈千,“小姐给你的。”
郁屈千接过信封拆开,里头是米色的信纸,信纸上的汉字字迹娟秀。
“郁君: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应该已在京都的清水寺赏樱。
这里的樱花很美,飘落下时会让人想起烟花的尾焰。
写这封信的时候已经是黄昏。
真是奇怪呢,明明黎明与黄昏时分太阳都隐在山下,接着的却分别是光明与黑暗。
虽然子世城的景色很多彩,但一段时间后我发现还是在自己家里过得舒心。
谨以此信告别。
首先,感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我相信这段时光会一直留在我的记忆里。
非常抱歉将你拉进了医院,但从结果来看郁君还是我认识的郁君。
我已经拜托老师让我们家的人不会打扰你的正常生活了,还请你放心。
听说下下周就是一高的运动会了,伊无忧的事情我听说了,祝你们顺利。
外出取材社我拜托祝老师延续下去了,所以接下来的三年你们都可以继续使用社印。
另,如果可以的话,希望郁君在我离开后能够担任外出取材社的社长。
注:因为不会书写汉字,所以我是照着翻译软件临摹的,如果有语法上的错误还请见谅。
结城结衣”
郁屈千脑子里莫名蹦出那个一本正经的女孩照着手机翻译软件一个字一个字描摹信件的模样。
“小姐还托我把这个给你。”结城宏将装了水的塑料袋放在桌上。
里面是一只黑色的金鱼,正仰着头吐泡泡。
不是说另一只金鱼头长得像肿瘤么?
郁屈千想。
“等等!”伊无忧丝毫没有避嫌的打算,在郁屈千看的时候他脑袋也凑在旁边,“这内容是啥意思?”
“字面意思,小姐回国了,不会再在子世城读书了。”结城宏饮下清酒。
“这……怎么就……”第五罂粟一时有点无措。
“让我跟郁君单独谈谈行吗?”结城宏歉意地笑笑。
郁屈千拍拍伊无忧的肩膀,又朝着第五罂粟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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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两人都出了寿司店,大将拉下了铁帘。
“有什么事?”
“那我也就不多废话了。”结城宏扶着双膝朝郁屈千低头,“我希望你能救出结衣。”
“所以信里的理由是假的?”
“是的,应该是结衣不想让你担心。”
“为什么找上我?我只是个高中生。”
“那天的狐狸面具就是你吧。”结城宏抬起头,“我认得出那把刀。”
“芥刀?”
“是的,我曾经的老师带我了解过郁家。”
“你见过我拿过那把刀?”郁屈千有点诧异。
“我好歹是结城家首席。”结城宏笑笑,“在‘定地’里有点人脉。”
“我被看到了?”郁屈千食指磨砂桌面。
“放心,当年只有我得到过‘千屈’的照片资料。”结城宏说,“发给我照片的人在隔天就出车祸死亡了。”
“那家伙估计也没想到会是结城首席拿到照片。”还没挂断的电话里芥川嘎嘎笑,“给结城首席安排车祸难度不小啊哈哈。”
“既然如此你应该知道我现在有杀了你的理由了。”郁屈千眯起眼。
“当然,照片我有备份。”结城宏笑笑,“我可不想因为送封信就结束我还长的首席生涯。”
“证据。”
结城宏拿出手机:“一旦我失联超过十二小时,里面的照片就会传给家主。”
“哈哈。”芥川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
大将默默转过头去磨刀。
“可以,所以你是想要借此来威胁我把结城结衣带回来吗?”郁屈千点头,“暂且不论这个威胁对我的效果如何,你凭什么认为我能够说服你家家主?还是说你只是要我把她绑过来?”
“关于这个我已经有了详细的方案。”结城宏收回手机,“不知郁君可曾听闻阳祭?”
“那个结城家的盛典?”
“今年阳祭挑选在下周进行,郁君将作为首席特邀参与祭典。”
“你离题了。”郁屈千指出矛盾点,“这一切的前提是我同意参加你的计划。”
“不,接下来才是主题。”结城宏从西装内袋里掏出另一张信函,“请看。”
郁屈千的目光首先停留在信的署名上。
“千屈”。
这是他当年的代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