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了结
土石翻滚，砖块崩裂，突然地里头就开始涌动，数不清的土柱升起，仿佛东方龙的龙躯，在公园上空盘曲。
结城越站在最高的土柱上，这土柱正立在勿扰四柱中间。他在其上淡淡俯瞰下界，墨黑的双眼似要把底下的所有吞没。
结城结衣第一次见着这样声势浩大的手腕，她同时意识到灵地核心或许存在仍未被发掘出的潜能。
郁屈千望着上空的结城越，手里的刀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说实话他已经不想再打下去了。
他渴望的是战斗，可结城越早就看穿了他，并且狡猾地消磨了他的战斗意志。
郁屈千本不存在怜悯之心，对弱者强者他一刀斩首一视同仁，但可笑的是他刚刚竟然一时不敢杀了结城越，所以史无前例的他作出了类似“折磨”的行径。
他突然想起了曾经的那些刀下亡魂，他试着去回忆那些人的面貌，但出现在脑海里的只有断口平滑的肢体。
他又放弃了。
死的人太多了，多得不容他记忆。
“这已经是最后了吗？”他问。
“是的。”结城越低垂下眼帘，“我就在这里等你取命。”
郁屈千沿着倾斜的土柱上走，一步一步，底下是目光不离他的结城结衣，昏迷的结城雪奈，还有第五罂粟。
见鬼的莫名他生出股使命感了，好像这世间唯一能拯救子世的就只有他了。
余光望见坑里残破的黑伞，默默架在雨中，一点一点被水漫过。
他突地停住了脚步。
“好歹现在还在战斗中，就不要分神看其他东西了。”结城越五指虚张。
狐狸面具以鼻子为界缓缓出现一道裂隙，慢到似乎面具本身都还未意识到自己已被切开。
最后狐狸似笑非笑的嘴角脱落。
结城结衣看清了那是什么，不知什么时候红狐身周密布了细小丝线，比起土柱的体积他们小得可怜，但真正的杀机却寄宿在他们身上。
她突然意识到为什么敌人要把战场引到空中了。
十线刀的理想使用环境就是当敌人在空中的时候！这样四面八方避无可避！
另一边红狐已不再言语，大概是这样阴损的招激怒了他，没有胡茬的下巴上薄的嘴唇呡成冰冷的一线，芥刀重刀同时飞舞，不约而同，他选择了与结城越相同的应对方法。
缠式。
结城结衣对刀式没有了解，所以看不懂红狐精彩的应对，她从确认十线刀出现起目光就转到了结城越身上，他身姿挺拔，手臂宛如脱离了身躯般舞出残影，仿若如痴如醉的指挥家。
结城结衣没兴趣观赏这些，她在费劲全力捕捉那从手套上延出的丝线。
最后数目停留在了十根，令人震怖的十根，这意味着现在红狐处于被饱和攻击的状态。
十线刀的十线解放足够做到饱和攻击，那是每寸地方都被填满了斩击的状态，而类似的状态用枪得在八个方位摆上加特林。
结城结衣意识到自己必须得做点什么。
“第五同学，雪奈她暂时拜托你了。”
“欸……欸？”第五罂粟脑袋还处于宕机的状态，理解结城结衣意思后只来得及看到黑色秀发飘进深坑里。
如果是方才一样近距离的缠斗她确实帮不上忙，但现在敌人给了她机会！只要打乱敌人的攻击节奏……哪怕是一瞬！她相信红狐能够摘取胜利。
身为结城家独女，必修课上姑且有防身术，但遗憾的事她在体力与肌肉耐性的提高方面收效甚微——这没关系，武力的时代早过去了，她的父亲深知这点，于是将课程重心放在了枪械的使用上。
万幸，她的随身空间里随时备有狙击炮。
这也是她选择深坑的理由，只有那里角度足够，而且承重的是大地，后坐力能够抵消！
跃下坑的同时空间紊乱的现象在她手中浮现，漆黑的，冰冷的，几乎与少女等高的造物架在坑沿。
呼吸调节、心跳控制……她一点一点回忆老师所教，眼睛透过狙击镜清晰映着柱上的老人，比起这把枪的射程来说这点距离只能说是微不足道！
眼睛，十字，心脏，三点一线！
下一刻地面开裂！足够让人错认为是雷鸣的巨响覆盖了一切！
射出去的是子弹爆发出来的确是火焰！在临近结城越时子弹爆炸了！不逊色于火焰喷射器的威力在结城越近距离爆发！比起能够撕裂他身体的子弹结城结衣选择了更为暴力的火焰弹。
她不认为这点威力能杀死一位恶灵，但作为骚扰她觉得这威力合格了——当然，烧死了她也不介意。
结城结衣很确信子弹命中了，现在作为二段伤害的火焰正在遵循特性扩散，暴雨拿着嚣张的火焰没有办法，反让人觉得是在将火愈燃愈旺。
郁屈千感觉很不对劲，虽然手上的压力是轻了一点，但从他的角度来看火焰只向竖直方向扩散，而横向却未前进分毫……简直与那些被自身动能压扁的子弹一模一样。
前面有东西。
郁屈千跃起，无视了熊熊的火墙，千钧的一击向着结城越的方向！
火墙被带起的烈风吹熄，露出其后毫发无伤的老人。
黑色的刀停在老人颅前，不得寸进。
“勿扰四柱的障？”郁屈千后退。
“当年你父亲没能斩碎它。”结城越不置可否。
郁屈千冷冷看着他：“他是他，我是我。”
说完黑色的刀从空中落下，转瞬没入地面只剩刀柄。
郁屈千丢下了重刀，将剩下的芥刀收至腰侧。
没有刀鞘，但很明显，是居合。
上空突地回荡起了悦耳的嘶鸣，这嘶鸣绵长悠扬，仿佛不止息的清脆鸟鸣。
那是红狐在吸气。
冥冥中结城结衣意识到这一刀便是决胜负的一刀了，无论四柱是否碎裂她都得接受结果。
无形的锋锐在逐渐形成，仿佛潮在一点点涌起……那是清晨叶尖汇久了的露滴，它变大，变重，直到……
“噗嗤。”
肉体被轻易的贯穿了，冰冷的刀尖刺穿了结城越的胸膛，就好像刺穿一个破布娃娃。
红狐没有动，那决胜的一刀还未斩出，有人抢在刀势达到巅峰时先动手了!
那是在老人的背后，一直藏伏着的灰狼终于露出了獠牙。
与眼眸一色的血从结城越嘴里咳出，刀尖拔了出来，留下的是空洞的胸膛。
“哦，果然在这。”灰色斗篷的男人愉快地笑了，端详手中魏丽的八面方块，“那么我收下啦，灵地核心。”
郁屈千感觉很难受，这一刀是斩不出来了，现在肺部的感觉好像硌了锐石。
但还有更难受的。
那个灰色斗篷的混账家伙掀了斗篷，向他……也可能是社长大人……也可能是两者皆有？
总之他扬了扬下巴邪魅一笑：“现世再会。”
毫无疑问，斗篷下是属于平平无奇中等生的郁屈千的脸。
这家伙贱得很机灵，始终侧着身子，无法看到颔处那到显眼的疤。
结城结衣一愣，随机脸上多了一丝浅笑。
郁屈千瞄了社长大人一眼。
娘咧，恐怖。
结城越眼白中黑色的部分在一点一点褪去，这导致他的眼睛现在看起来反而是清亮的，像是个单纯倒霉在个暴雨夜晚没带伞丢了心脏的狼狈老头。
透出股如释重负。
看着他们郁屈千突然明白了所谓延续是什么意思。
灵地核心可能充当的是老人心脏的角色，即便强到非人没了心脏还是无法在世上久留，老人身体一点一点软下去，最后从高高的石柱摔落下来。
灰屈千在那一刻大概听到了某个名字。
美……啥来着？估计是个日本人。
他嗤笑一声，身型隐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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坑的最底部，结城宏躺与黑伞之下，动弹不得。
最后的最后他又被老师救了，没有丝毫的反抗能力。
这个男人是懂爱的啊，其实他早就看出来了。花心也好理性也好都只是遮掩这个男人情感的外部装甲，为了不让自己过于沉重的爱压垮别，也让爱他的人不至于真的为她感伤。
隔了四十多年，该于四十多年前流的泪终于落下来了。
听着肉体坠落的声音，他闭上眼喃喃：
“再见，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