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有什么人在轰鸣声中永远走了
乔银看着逝去的光也愣了一会儿。
他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对着阳枪斩……原来如此。”他突然明白了那个斗篷男人说的话的意思。
胜利的天平已然倾斜，他迈步走向愣神的结城雪奈。
阳枪的毁坏似乎对她造成了不小的打击，以至于她对乔银的动作不作理会。
“雪奈！”结城结衣试图唤醒她。
但暴乱的轰鸣淹没了她的声音。
同样被淹没的还有乔银，他的表情停滞了，然后被天降的弹雨撕碎。
天罚一样，汇聚成流的火点前仆后继，恐怖的动能下马路与松软的沙土无异，乔银趴在马路上，被顶着一点一点向下。
直到大雨浇不平的尘土完全遮住坑里面，枪声止息。
雪奈耳朵嗡嗡的——刚子弹几乎贴着她鼻头掠过。
她抬头，高楼上矗立着的身影衣袖飘扬。
红色袖边的纯白和服，金色镶边的纯银耳饰，似笑非笑的狐狸面具淡淡地俯瞰下界，用弹雨为踌躇着的人们勾勒出蛛丝。
那必定是从落樱上垂下的蛛丝，与凋零同在。
“酷欸。”雪奈目光落在狐狸手中的加特林上。
“是谁？”乔银咆哮。
轰鸣堵住了他的嘴。被雨沉了一点的烟又散开来。
“他妈的，是哪个……”
轰鸣声。
“别让我……”
轰鸣声。
“我……”
轰鸣声。
“扑哧。”结城结衣转头，发现是第五罂粟捂着嘴偷笑。
“罂粟！给我杀了那个拿枪的混蛋。”没有任何意外，在发现动弹不得后乔银选择了向第五罂粟求救。
第五罂粟一愣，并没有动作。
“你做了什么？”乔银惊叫。
“杀人者以血为链，栓了死者的灵，从此死的永不得生，生的得以掌控死的。”结城结衣环臂，逐字逐句诵念某个古老书籍的语段，“如果我猜的不错，你掌控第五罂粟的方法来源于这本书上，那些渴望永生的人走了歪路造了偏方，用血为媒介强行建立生者与死者的联系。”
既然知晓了来源，那么自然有应对的方法。
“原本的术法里根本就没有施术者需要自杀一说，那么你是因为什么而自杀呢？是你背后的人给出的交换条件？还是说……”结城结衣语气平静，像是法官定罪，“你被骗了。”
加特林火舌吞吐，黄铜弹壳叮叮当当，没人听清此刻乔银在说什么。
又或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单纯不敢置信这过快得知的事实。
狐狸用暴虐的弹雨一圈圈犁开马路，像辛勤的农民挖出土壤，埋下厚重的棺，以千克计的弹丸就是他的铁铲，泊油后是地基，最后是土砂和泥壤。
他打的似乎是把乔银困在地底的念头，顺带用子弹作他坟头。
不知过了多久，枪声停了。
不计代价的使用让枪管过热软化，枪口滴出红热的铁水。
狐狸松手，漆黑的铁兽翻滚落入坑中，发出“嚓”的一声轻响。
“今晚当真是不太平啊。”狐狸乘着雨落下，声音让人联想起温文尔雅喜好诗文的中年大叔，“好不容易盛的樱花全落在雨中了。”
“但花瓣散入水中，随着水流漂流，就会有更多人见着了。”结城结衣接过话茬。
雪奈看看狐狸又看看自家大小姐，皱了皱鼻头。
“虽然那家伙现在身体里全是金属无法自愈，但身为恶灵他重新复原是早晚的事。”狐狸做了个请的手势，“边走边说。”
结城结衣点头：“先生怎么称呼？”
“你就叫我红狐吧。”狐狸笑笑，“恕我失礼，既然戴着面具总不能让它无用。”
“哪里，红狐先生肯出手相救，我们感激不尽——不知您对现状了解多少。”
还是熟悉的社长大人画风，直击主题。
“一位老家伙建立的组织想用灵地取代现实。”狐狸说，“你们结城家的人已经进来了，我就在里面看看，不碍你们的事。”
结城结衣对狐狸的话不做评价，想来没有全信。
其实她早已没有再呆在灵地里的理由了，本来最开始闯进来就是场意外，第二次进来的目的也已经不在了。
她本应出了警局就立马启动机器脱离，但莫名的情感支撑她徘徊在此，像是彷徨的旅人。
第五罂粟一直在旁默不作声。
这个聪明的女孩明显判断出了眼下自己的位置是什么，所以顺从等待一切的发展。
狐狸的目光没有在第五罂粟上多停留，准确来说没人知道他的目光停留在何处，面具的表情永远是似笑非笑的，说完该说的他就沉默了，一副“全由你们自己判断”的模样，让人看不出端倪。
直到第五罂粟瞅见结城结衣和雪奈各自低头想事情，才摸到狐狸旁边，对着他耳朵轻轻问：“郁屈千？”
狐狸大叔一个哆嗦，浑厚的大叔嗓音沉着冷静：“对，是，我姓郁，竟然被你发现那我也没办法了，但是小姑娘你应该分清辈分我比你年长大几十岁所以你要叫我郁叔叔而不是直呼名字。我跟你讲我这人其实很古板的，辈分什么的分很清楚的，平常要有人这么没大没小我肯定是不会放过的，念在你是个小女孩且是初犯我才放你一马。我跟你讲这次真下不为例，年轻人就应该讲文明懂礼貌，再这么叫大叔我跟你急啊。”
一瞬间他都把原谅的词说完了。
第五罂粟冷不丁被蹦出来的一串回答吓到了，缩了缩脖子有点怯怯的：“可是我们不还是男女朋……”
成熟稳重的狐狸大叔捂住了她的嘴。
“你怎么发现的？”郁屈千悄咪咪问。
还好那两个看起来心事很重，不然自己就玩完了。
他自认这次自己做了完美伪装，大到体型、嗓音，小到发色、气味，他有信心能在世界第一的侦探面前支撑半小时以上。
然后几分钟他就被个小女生破了功。
“啊……我就感觉你一直没出现……”第五罂粟感受着唇边热度，眼神不自觉开始闪躲。
得，是直觉这么个无解玩意儿。
狐狸大叔用眼神示意女子高中生保证。
女子高中生眨巴眼睛。
郁屈千觉得不放心还想说点什么，可远处突得闪过刺目的光，天塌地陷的声响下汇聚着浓烈烟尘的伞状黑雾腾起，在夜里宛若张开的血盆大口。
“蘑菇云？”雪奈瞠目结舌。
小鸟游真介站在雨中，身上是荧绿条纹的黑色雨衣，雨点打在没有防护的脸上，湿了他额发。
这种程度的雨下雨伞只是个摆设，就连雨衣都勉勉强强，压在身上冰冰凉凉，让人怀疑是否雨渗过雨衣淌在了皮肤上。
纳兰月兰同样披着雨衣，站在落后小鸟游真介半步的地方，两人面前是防爆盾组成的墙。
防爆盾墙前是栋拆了一半的危楼。
这栋楼原计划在一月后被夷平，随后将由一家六楼高的大型商场替代它。如果有罪犯选择此处作为藏身地的话警员们会很高兴接替拆迁队的工作。
但可惜面前的楼早已被热学望远镜探过，空无一人。
警员们早已听小鸟游警部说过此次目标特殊——这从手中握的防爆盾的质地与新发派的枪械就能看出端倪——但越是如此警员们心里就越凝重。
究竟是怎样的目标需要用到这些超格武装？
没人给他们解惑，甚至他们蹲伏在危楼前的原因也无人知晓，小鸟游警部自始至终死盯着藏于危楼深处的黑暗。
他的直觉告诉他里面的东西不妙。
有雷光一掠而过。
在呼吸声都被雨消匿的夜晚，惨败的身影摇晃着从黑暗里走出，明明热学望远镜显示里面并无热源，但看闪电勾勒出的轮廓那分明是活着的人。
雷鸣。
它一步步走向盾墙，光一点点剥开它的面目。
是个会动的尸体。
“开枪。”小鸟游真介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