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即便这样孙葵仍全无希望
天彻底暗了，无了光的照耀，云便由雪白成了墨黑，夜空中那庞大的墨黑的影寂寂地飘过，似在空中漫游的巨鲸。
不知不觉晴朗的天蓄满了乌云，浓密的水珠压低了云朵，让云显得近在咫尺，雨的潮气驱散了近几日暖洋洋的干爽，留下莫名的压抑。
气温骤降，起的风卷起不知从何而来的报纸，散乱地在街道上空游动。乌云涌动，蓝白的电蛇明灭，携带起低沉的雷滚。
大家都知晓接下来是场暴雨，不敢再在街上逗留，本就大的街变得愈加空旷，只有路灯仍坚守岗位，光孤单孑立。
孙葵挎包穿过光线，风撩起她的亚麻长发。
硬底皮鞋“哒哒”作响，很快她就到了黄色的封条前。
中心公园。
昨天晚上不知为何公园又被封起来了，说是安全事故仍有隐患，一大堆黑衣服的人进进出出，俨然一副公园里埋了炸弹的严肃架子。
现在门口还停着几辆黑色轿车，司机们倚着车门抽烟聊天。
这难不倒孙葵，黄色封条只封住了公园大门口，绕着公园半圈，在公园后的小区围墙与公园铁栏那有个缺口，小区里的孩子们懒得再绕半圈进公园，所以都往洞里钻进公园。
她体型偏娇小，缩一缩勉强能挤进去，过了缺口踩一段草坪就是公园中心那棵老树。
四下无人，她略微宽心，小跑向人工河。
她打算在那结束一切。
银发的老师和她说了挺多，能看出来他是想开导自己——可惜的是他弄错了件事。
她已经决定了跟他去同一个地方。
可过了林间小路眼前却并非该有的人工河，茵茵绿草上散乱着足迹，足迹在像木材一样堆叠着的黑色袋子跟人工河间徘徊。
人工河竟然被抽干了，只留裸露难看的泥泞。
最让人惊讶的莫过于草坪正中的机器。
类似歌手们临时搭建的舞台，只不过银色的金属代替了木支架与红幕布，舞台正中立着大小可供小车通过的银白色圆环，圆环上接着繁杂的电缆，电缆另一头连着台后的巨型方块。
方块下四位穿着白大褂的人埋头调试，另一边几个穿黑西装的面色凝重地在交谈着什么，看神色大都围绕着这个机器。
风景优美环境静谧的人工河畔消失得一干二净，孙葵这辈子只在科幻电影里见过类似的机器，但没心思惊叹了，人工河水被抽干同样也意味着今晚她不可能走了计划胎死腹中。
说不清自杀失败是什么感觉，她在草丛中看着一切进行，只感觉这个世界有那么一瞬间陌生得可怕。
她委实不想再动了，所以屈着膝坐下淡漠看着一切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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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灵地勘探机？怎么一代做得比一代大？”年长点的专员皱眉。
“体型大说明功率大，功率大的都是好东西。”和他讨论的专员态度看着像在鉴赏名器。
“听说新一代是这几天加急改的，我认为可靠性值得怀疑。”戴眼镜的专员摇头。
“只能说明这次灵地确实特殊。”年长的捋胡子，“可这用得着发‘首席令’么？”
似是触了什么禁忌，专员们静默下来。
“首席呢？”有专员发问。
“是那个吗？”
来者穿着肃穆的黑，手上拎着皮箱，脚步声中似能听出战前的沉鼓。
看那走姿众人都觉得那是个龙精虎猛的年轻人。
那和和气气的老者面纱褪去了，留下的东西锋芒毕露。
众人鞠躬。
“都在？”结城宏一一扫视十五个专员的面容。
“是。”
如果面前是以前那个和蔼可亲的前辈他们倒还可以笑着打趣几句，可现在眼前的是发布“首席令”急召他们的结城家对策部最高负责人。
没有专员会不晓得首席令是什么玩意儿，那是首席的命令书，优先级位列第一的命令，一旦出现就连家主都无法撤销。当然，绝大多数首席用尽一生也没等到这个牛逼冲天的权力使用的那一天，如果因为上了飞机发现自己没带枸杞这种事咋咋呼呼一个首席令下来，恐怕家主第一时间就会扛着地对空导弹拦截航班。
一般情况下他只会在首席专员没有寻到继承人就牺牲时由家主代为发布，可如今看来老首席今年七十有六了还生龙活虎，没一点伴着黄泉的迹象。
说起来这一任的首席罕见的佛系，大权小权全塞给家主一副“我信你啊”的模样，行事也都慢悠悠的闲适得很，给见过的专员的印象一致是“爱笑的老爷爷”或者“风韵犹存的帅老头”，总之与“严肃的上司”或者“有威仪的首席”擦不上关系。
所以真没人想到“首席令”会从老爷爷手中发布，突兀到让大家认为是场恶劣玩笑。
“几小时前，我受到了袭击。”结城宏说，“我的驾驶员死了。”
隔着距离都能感受到冰冷尖刻的怒意。
对首席专员进行刺杀？这等荒唐的事百年都没有发生过了：一是找不到，二是打不过。
“你们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让结城家流血就是对结城家的宣战。”结城宏再次扫过那一张张凝重的面孔，“现在对面想要对子世城下手，那么我们就要拦住他们。”
“但首席，我们这么多人该怎么进去？”有人举手。
“关于这个。”一个白大褂抬起头，“这次灵地与现世算是完全隔开了，我们做不到像从前一样凭借生者的执念去‘代入’。”
“所以这次我们选择‘入侵’。”结城宏接着说，“既然对方让灵地脱离了现世而存那么我们就不用再顾忌在灵地里破坏会对现世造成影响了。”
“我有点不懂，在灵地里破坏不是会被排斥么？”一个年轻点的专员举手。
“那是正常情况，这次情况特殊，灵地已经不需要清理外人来维持自身平衡了。”结城宏说着打开手提箱，“我们时间不多，据我推测今晚十二点灵地就将取代现世，在这之前找到灵地核心，将这个引爆，撤离，这就是任务的全部内容。”
箱子里是十六个棒球大小的黑球和手环。
“这是炸弹？”
“准确说是便携的核弹。”结城宏拿起一个球，“按下按钮后有一分钟的时间供你们用手环脱离。”
没人怀疑核弹的真实性，科研部什么都能研究什么都敢研究什么都能研究出成果。
十六个核弹带来的破坏力与灵地取代现世本质上都是毁灭。但专员们排着队安静领取蛋蛋和手环，像是幼儿园小朋友们整齐有序接过午餐。
“那么出发吧诸君。”结城宏挥手示意，那巨大的舞台随之启动，电光流转，肉眼可见的高压电弧缠绕在银色电缆上，涌入中央圆环，嗡鸣声中，似巨人睁眸，本空无一物的圆环中心亮起刺眼白光。
“武运昌隆。”四名白大褂鞠躬，目送十六名身影走进通道。
至此他们身为研究人员的任务便结束了，无论结果如何他们已经尽了自己的职责，剩下的只有离开子世城了。
白大褂们收拾行囊，布一样飘向远方。
所以，没人注意到纤细的身影走上舞台，穿过通道留下白色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