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于是结城宏明白了一切并非巧合
结城荣听到了远处的风声，高亢而震耳。
他马上判断出这声音来自于直升机，仰头蔚蓝的天中漆着结城家徽的黑色巨鸟缓缓接近。
很快直升机首部的灯开始按一定规律明灭——以暗号作为开头，暗号后是此次申请进入的专员的名字。
其实名字这个步骤可有可无，能来这里的人在整个结城家屈指可数，但在真正确认过后结城荣还是感觉难以置信。
不敢怠慢，他按下了保安亭里唯一的按钮。
保安亭后是座山，正值夏末，草木葱茏，山周用木栅栏简易围了一圈，比起阻止外人进入它的作用更像是供人观赏。透过栅栏间的缝隙能够窥见里头青白色的石砖。
虽然看起来像是个公园，但栅栏前的路牌上却明确写着“闲人止步”。
空旷和松懈是这里给人的第一印象，但如若戴上特殊的显示仪扫描这块区域就会发现偌大的透明屏障囊括了整座山与山下小小的保安亭。
在驾驶员特制的护目镜中透明的屏障化出可容直升机通过的小口，控制灯闪烁两次后他驶入其中。
他的目的地在山腰，整座山也只有在那有一处大到可供直升机降落的广场。
“在这等我。”离地还剩三四米时结城宏跃下直升机，足够让常人摔折骨头的高度对他而言算不了什么，膝盖微弓他便稳稳着陆，身形矫健好似年轻虎豹。
螺旋桨掀起的风将他的西装与银发向前吹拂，踏上地的那一刻这个男人莫名的年轻了许多，像是昔日与过往透过白石砖从他背脊涌入。
他来这的目的地在山顶，所以他还需再走一小段石阶。每一级石阶上的落叶都被看门保安扫至两边，露出的白石街因长期的阳光照耀并未长藓，皮鞋踏在上头结实得好似四十年前。
果然到了年纪就会觉得时间是最大的杀手这句话说得果然没错，四十年的时光磨平了他的棱角染白了他的鬓发，热血的心里现在流着苍老的血，当初他来这是为了送别，但如今他来这却并非为了缅怀。
“好久不见。”踏上最后一级台阶，他嘴里喃喃。
眼前是孤零零一座寺庙，旁边是腰环结绳的老木。
庙里供奉着自结城家历代家主的灵位。与结城家有交集的名门都知晓每年结城家都会开展盛大的祭典以向过往的家主致敬。
那日的夜，火的光芒将驱散黑暗，空中的第二轮日将掩盖明月。
他现在所在的地方就是观赏第二轮日的最好地点，但即便是祭典这里也不是平常人能上来的啊，所以结城宏年轻时就幻想着无垠的夜空上小小的月亮缩在炽红的光芒后，自己坐在庙顶上伸手就能拢住四溢的流光。
可那么好的景色却只能等自己死后才能看到。
结城宏走过那些入土几十载的老家伙，即便是保安都不能贸然接近这里，长期的闲置让他们上面或多或少积了灰，乍看就像是一排排废弃了的破败木板。
他在一处墙前停下，拂开上头积灰，将手按下。
莹白的光点在他手下游动，刹那指纹识别与dna提取完毕，地板无声裂开，露出向下的阶梯，阶梯深处透出昏黄的光晕。
在被允许进入此地的人中，知晓此道的人更少，几百年来这山表面一如既往，其实内部早已被挖空，切面图是足有二十几层的超大空间，没有生命气息，一切都由人工智能接管。
这些全是陵园。
结城家在灵地中牺牲的专员早已记不清有多少，但他们每一个人的姓名都被人记载在这里。这些姓名历经了时间洗褪，无阳光照耀过，仿佛守护结城的石雕。
结城宏轻划过每一个名字，那是对英灵们无声的问好。
最后他在一个名字前停下，粗糙的手抹去上头的灰，仿若为死者整理仪容。
“好久不见。”他说，“在地狱里过得还好吗么？”
墓碑静立，碑面刻着死者信息。
“结城越，第一百二十三届首席专员，于1980年处理代号‘浅海’的复合灵地时牺牲，同年弟子结城宏接替其职位。”
“想必在里头你泡妞也泡得乐呵吧。”结城宏拍去手上灰尘，“我问了个蠢问题。”
“夜姬，我需要查看结城越的资料。”他朗声。
“明白。”空灵的女声下眼前的墓碑横移，露出身后图书馆模样的空间。
在灵地里死亡的人当然不会留下任何东西，这整座山的陵园很讽刺的连死者的灰都找不到，所以每位专员生前都会把自己的遗书与想留下的资料提前写好。
现在呈现在他面前的就是结城越生前的研究笔记。
这些东西他在四十年前就已一一翻过了，不仅是因为想看还因为这也是继任首席的职责。结城家的首席就是这样一代代汲取前代的营养而生。
“四柜三行五列。”他默数，按记忆里的印象抽出一本黑皮的笔记。
这本书里全是结城越关于灵地的设想，全篇除了天马行空就是花里胡哨，当时看着就感觉这本书是老头子酒醉的产物。
但也多亏了这样即便过了四十年他对这本书依旧印象深刻，深刻到他在听到雪奈提醒时下意识想起了其中一节。
“关于灵地取代现世。”
“你就在地狱那头嘚瑟吧。”结城宏叹了口气，往下翻页。
“众所周知灵地是藏于现世下的另一处空间，就好像我亲爱的美知留小姐的两瓣一般”
第一句话就能让他想起老家伙猥琐的脸。
“我更愿意把它比喻为迟到了的双胞胎，不过是依附于人心的执念而生。但这样的执念太弱小太微薄，以至于在执念消失后灵地也跟着消失了可如果有非常多非常多的执念呢？让我们假设在美知留小姐胸脯上放一只高脚杯，不用多说那一定是稳如泰山~~”
结城宏心说老淫棍你这话我懂我懂
“所以在拥有一定基数的执念面前灵地是没有那么容易消失的，既然无法消失那么它只能一直作为现世下的平行空间喽，这样不就让一个空间具有美知留小姐是否穿衣一般具有两面性了吗？”
结城宏心说您能别再用这些独特的比喻了么？
“根据研究部的那个谁所说，空间只要存在就会本能地扩张，现世的空间以及扩张好了超级稳定的啊，但灵地那边相反，所以久了二者萌生感情纠缠呻吟最后‘啪叽’一声就只剩一个啦。”
见鬼的“啪叽”一声老家伙你是不是写着写着嗨了？
“这时候可能有小朋友会问了，为什么是剩下一个而不是融合呢？”结城宏能想象老家伙写这话时的嘴脸，“存在唯一性能很好解释这个问题，就好像过去的美知留小姐碰到现在的美知留小姐的一瞬间只会一起消失一样，所以为了存活下去不一起消失更具侵略性的弟弟只能隔空杀了哥哥保命。”
“所以遇到大概四十个死者的灵地最好尽快解决了比较好啊小子，一直拖下去说不定所有人都会死。”
结城宏面无表情地看完最后一行字。
分明只是留存于纸笔上的猜想，这一句却是笃定的忠告。
时间真的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