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他与她最开始的相遇
灵地。
此起彼伏的烟花交鸣，天上的烟点一刻不停。
结城结衣渐渐看腻了顶头千篇一律的亮光，现在只觉得烟花污染环境。
不知不觉她面前已是公园中心，耳旁突兀的一寂，响声像从未来过一样消匿了。月光隐没于云层中，留下其下默默伫立的阴影。
与她刚刚走过的地方相比公园中心静得让人发毛，过于安静的环境甚至让她耳边产生嗡嗡的幻听。
结城结衣皱眉。
她当然知晓公园中心的老橡树，她只是疑惑为什么灵地要特意把她引到这来。
她向前几步，初步适应黑暗的眼睛才看到硕大阴影下的人影，那人影也静静的，似是可与身后的老树站到天荒地老。
结城结衣心里有了答案——是乔银，另一个受害者。
两人大概是挑花火大会这一天出来约会，集合地点就是在公园中心。
“乔银？”结城结衣试探性地开口。
人影站在原地没有回话。
结城结衣能感觉到对方在看着自己，心里一慌心说难道是称呼出了问题
这可不得了，身份极有可能会暴露，得想想怎么圆过去
这边结城结衣搜肠刮肚找理由时，月亮渐渐从云里探出头，一缕光亮落在那阴影上，照出那张令结城结衣呆滞的脸庞：“那个结城同学，我姓郁，郁屈千。”
“郁屈千？”
“对。”
结城结衣歪头：“为什么？”
郁屈千觉得这个问题多少有点问题。
听闻日本女孩比较警惕，他就站树下备了一会儿万一被骂跟踪狂时咋整的腹稿。但万万没想到两人会就姓氏问题进行严肃讨论：“因为我父亲姓郁。”
“那郁同学。”结城结衣的表情好似见着狼群里有只羊在撒欢儿跑，“你怎么在这？”
“小鸟游千奈同学拜托我来的。”郁屈千老实回答。
“等等你知道这是哪吗？”
“知道，是异空间之类的地方对吧。”郁屈千脸上写满理所当然。
结城结衣看着郁屈千的眼睛。
“结城同学？”
“我没事，只是突然有点混乱。”结城结衣转而打量郁屈千身上的校服，“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看路旁凸了一块感觉缺个路灯，往那一躺就进来了。”
“这样啊。”结城结衣了然，“这么说你果然是乔”
“结城同学，我姓郁。”郁屈千很想问问自家社长是怎么接受这个解释的。
“你现在等同于扮演了乔银这个人。”结城结衣说着说着突然皱眉，“不对，你做的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吗？”
“也就是说一会儿我会被杀？”
郁屈千说这话时语气像在闲聊。
“是的。”结城结衣没再追究，“但不用担心，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叫‘灵地’。是由死者强烈情感所构成的世界，生者在其中会扮演死者，经历了死者的死亡经历后才会被释放。”
“所以我们被杀后并不会真正死亡？”郁屈千简单推理，“而且还能看到凶手？”
“只能说有一定的概率，这毕竟不是真实的世界，因为生者的扰动未来发生什么还是未知的，不过是凶杀这个可能性大幅提高罢了。”结城结衣收回打量郁屈千的视线，重新直视郁屈千的眼睛，话语一字一顿，“记住，只有‘正确的死亡’才会被灵地认可，一旦意外死亡那可就真的死了！”
“正确的死亡。”郁屈千咀嚼这句话。
“不必担心，等我查清真相后你自然也会跟着返回现世，这个过程不会太久。”
“请问这个‘不会太久’具体一点是”
“换算到现世大概二十四小时。”结城结衣转过身，示意郁屈千跟上，“灵地里的时间比现世的快很多，不必担心进来会影响到你的正常生活。”
月亮完全出来了，月色下少女的背影虽然纤细，但额外可靠。
三言两语说明完状况后社长大人就没了说话的兴致。
郁屈千当然明白这时候有个冷静的领导者比对自己嘘寒问暖的大姐姐好得太多。
遗憾于没能见到暖心大姐姐的郁屈千选择跟上步伐。
但没走几步领导者就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郁屈千问。
结城结衣轻步移到郁屈千身旁，下一秒郁屈千感受到手臂传来些许热量，感谢炎热夏日带来的单薄衣衫，郁屈千能够感受到女孩的细腻光滑。
“如果我猜的没错，第五罂粟和乔银是对情侣。”结城结衣嘴唇贴近郁屈千耳廓，“你可以积极扮演乔银这个角色，但如果敢乱动的话”
那声音轻和柔软，还随着淡淡馨香，乍听像是热恋中的女子讲叙痴人情话：“就杀了你。”
郁屈千一僵。
出了公园中心，就像是出了什么寂静的结界，耳边一下传来连绵的、起伏的烟花的鸣响。路灯在阴暗中沉寂着，鸣响却带来光明，光与暗不断交替，小径中两人的脸庞模糊了又清晰。
“真漂亮啊。”郁屈千从鼻尖发出赞叹的低吟，一直呆在公园中心的他没见到过外面的烟火。
难怪有人说人世间的气息叫烟火气，在沉寂得只剩呼吸的公园中心呆过之后他看着烟花像看到了生命。
结城结衣抬头，不置可否。
“结城同学，你经常进灵地吗？”郁屈千伸手撩动一缕烟尘，看它扭曲而曼妙地下沉，“话说聊个天没问题吧。”
“没问题，只要行为没有太过超常就行。”结城结衣摇头，“我并不经常进灵地，只是听家里的前辈说过有关的事情。”
“那这次为什么”
“是意外。”社长大人打断了卑微社员的话。
“哦。”郁屈千换了个话题，“我们这是去哪？”
“死者去过的地方。”结城结衣说，“灵地扭曲了公园的空间，无论我们怎么走最后只会到达死者去过的地方。花火大会在昨晚八点至九点半举行，而尸体发现时间是十点左右，由死亡时间推断，遇害时间大概在花火大会结束前后。”
烟花声有点大，两人只得尽量凑近了说话，远远看好似咬耳朵的情侣。
“话说啊，为什么周围都没有小摊之类的？”郁屈千问，“一般来讲花火大会不都主要玩这些吗？还是说两个人在偏僻的地方说情话？”
“不清楚。”结城结衣答的很坦率。
“还有啊，这个烟花为什么给人感觉呆呆的？”郁屈千眯着眼。
结城结衣闻言愣了愣，盯着烟花看了几秒，很快便发现不对。
烟花在重复，像是卡了壳的游戏背景。
也难怪她之前看久了会烦闷，任何重复的东西看久了都会这样。
“看起来两个死者对这一幕印象很深刻。”结城结衣有点懊恼自己没发现这么明显的异常，“灵地的场景错乱是常有的事。”
“这样。”郁屈千点头，“话说结城同学，现在几点了？”
结城结衣下意识低头看表：“八点三十二，离凶手出现应该还有一段时间。”
“不对劲。”郁屈千抬起手臂，向结城结衣展示上面的黑色手表，“我的表是那种既有指针又有数字显示的类型，但现在数字时间还在运转，但指针好像很早之前就不动了。”
结城结衣目光掠过八点二十几的指针，落在下方的数字屏上，上面显示9:27:32，秒数稳定跳动。
她猛地低头，死盯着自己的秒针。它也在坚定不移地跳动，但跳过十二点后却没能撼动分针，于是8:23开始了下一个永远的轮回。
灵地用了简单的障眼法让时间悄悄定格，她却对此一无所觉，她看着表认为时间尚还宽裕，觉得死亡尚还遥远。
可此刻死亡的气息已扑面而来，亦如毒蛇爬至猎物咽喉，直到最后才发觉那一刹的冰凉。
“看来今晚就要结束了。”她叹气，“能看到凶手的脸也还能接受。还有，待会儿估计会很痛，你忍一忍。”
“哦。”郁屈千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边点头边打量四周，猜想凶手会以什么方式登场。
9:30。
突然起风，地上淡淡的烟尘忽地被吹散。一路不变的树木似水渍般被蒸发，留下的是草地与不远处的人工河。
场景变化得突然，却并未给人带来不适，仿佛他们就是自己走到了这里。
郁屈千环顾新场景，目光在人工河上微微停留。
人工河旁鲜有树木，视野开阔恰能欣赏整片夜空。想来这对小情侣想在这里结束这美好的夜晚。
循环播放的烟花终于有了变化，光点炸开后不再是单调的圆环，而是一行行发亮的字迹。郁屈千倒是知道有些花火大会会事先发放小卡片供人填写愿望，说是会抽几位幸运儿的放到天上。
当年小屈千对此充满憧憬，每晚透过铁栏杆希望上帝爷爷能见着自己的愿望。
但没有人寄小卡片给他，所以他没机会写上自己的愿望。
郁屈千目光迷离了一瞬。
回过神来时烟花的色就渐渐地变了，变得血一般殷红，好似有人举起脸盆对夜空泼了血污。
郁屈千被赤色晃得不舒服，这才想起找凶手，可低头后却看见结城结衣也在抬头看烟花。
他想了想又抬起头，看到了一张脸。
一张血色的脸。
天上的血字不知不觉构成了一张少女栩栩如生的脸，那脸无端让人忆起郁屈千在走廊见过几面的第五罂粟，但其上却并非平日里温婉的笑。
那脸神色惊恐，眼中满溢出求救。
可观唇形，两人觉得那分明是在说：
“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