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靠山
近乎贴在黑袍人身后传来的声音，令黑袍人心中大惊，涌上心头的危机感让下意识转身。
可身体刚一偏，一只手就按在他的肩上，巨大的压迫感瞬间将他笼罩，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头顶。
弱小的生灵，在面对强大到超乎想象的生灵时，强大生灵稍微散发出点气息，就能够让弱小的生灵臣服，身体与心灵上的绝对臣服，哪怕他们再顽强的意志，都无法违背这种天然的恐惧，仿佛他们只要妄动一下，就是对强大生灵的大不敬一样。
这也是一种求生的本能，这也证明了，他们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犹如天渊。
这一刻，黑袍人真正的慌了。余光间，他看到面带讽刺的宴弥。
“我知道你们石人族能够转移到任何石状物体上，你可以用这个天赋神通逃出被封禁的后山，不过现在你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宴弥冷声道：“我现在没有时间在这里和你耗，你还是老实些。你我同事一场，我也不想和你动手，万一不小心把你拍死了，过失杀人可不好。”
说着，宴弥撩开黑袍人宽大的帽沿，“你说是吧，石烁。”
再无法遮掩自己面容的石烁看着宴弥，心中仍旧是骇然无比，“你不是死了吗？”
宴弥闻言，不由讥笑道：“谁告诉你，我已经死了？”
石烁想到什么，心底一沉，紧紧抿唇。
宴弥：“蠢。”
石烁：“……”
宴弥暂时没有再管石烁，双眼移向人参妖。
宴弥释放出的气息只针对石烁，所以人参妖并未受到影响，只不过他现在被红绳捆绑着，没有办法逃开。
人参妖对上宴弥的视线，犀利的目光让人参妖感觉到无所遁形，身体不由颤抖，竹筒倒豆子般说道：“我不是跟他一伙的，真的不是！虽然我确实是被他带到这个山上来的，但我只是听他的话，躲在山里，不让人发现，他让我什么时候引发天劫，就什么时候引发天劫而已。我也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我的红绳在他的手上，不敢不听他的话，但我真的没有做过什么坏事，我很感激校长爷爷帮我渡劫，没想过要伤害校长爷爷。”
宴弥看向老校长，意思很明确，要校长定夺。
人参妖望着老校长，满脸哀求之色。
老校长轻叹了声，对宴弥道：“放了他吧。”
宴弥直接就从石烁手里取过红绳，轻轻一抖，红绳立马散开，然后就将红绳扔下。
解绑的人参妖顿时满面欢喜，见宴弥直接扔下红绳更是开心极了，迅速将红绳缠成一小团，然后就迈着小短腿，飞快跑到老校长面前，有些害羞的将红绳递上，同时还附带着一节人参须。
老校长明白人参妖的意思，伸手取过红绳，系到人参妖后脑的发辫上。
人参妖以为自己这是被拒绝了，瞬间有些难过，连眼眶都湿润起来。
下一刻，老校长从人参妖手里接过了那根人参须，含笑道：“这个就当作就赠给老师的束脩吧。”
人参妖一愣，双眼顿时绽放出异彩，当即就跪在地上，给老校长嗑了三个头，当作正式拜师。他不知道在人界拜师是怎样的，但他已经做到自己能想到的了。
老校长也没有阻止人参妖，受了这三拜。
人参妖起身后，抑制不住激动心情的叫道：“老师。”
老校长微微点头，“恩。”
“校长，你把这根须吃了，应该能够走得动路。”宴弥对着老校长道。
人参妖也连忙点头，捧着老校长握须的手往他嘴里塞，“老师快点吃，我这里还有好多，一根不够再多吃几根。”
老校长也没有矫情，当着两人的面，一口吃下了这根人参须，听到人参妖的话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一根足以。”
人参妖不怎么信，观察着老校长恢复的情况，已经准备好如果效果不好，就再从自己身上拔几根了。
宴弥看着人参妖，这个人参妖倒也懂得感恩。
千年人参的须，不仅有补气养血的功效，还能益寿延年，倒也合适老校长。
不过，这次收了，以后老校长会不会再收这个千年人参的根须就难说了，毕竟老校长帮人参妖渡劫是出于本心，而非是因为有利可图。
这些宴弥也不关心，搀扶着老校长起身，胖墩墩的人参妖也不忘搭把手，伸长着胳膊，扶着老校长的手。
宴弥又看向石烁，微笑道：“我想，你应该可以自己走吧？”
从来没有觉得谁得微笑能够这样可怖的石烁，用妥协的眼神表示他愿意配合。
宴弥这才撤回自己的气息，笼罩在石烁身上的压迫瞬间消失，石烁只感觉一直掐在自己心脏上的手终于松开，下意识的长长吐出口气，近乎凝滞的血液重新开始流动，毛孔舒张，整个人身体都舒畅了不少。
石烁看着宴弥，满脸复杂，眼中还残留着惊惧之色。
宴弥没再管石烁，带着老校长往山下走去。石烁没有半点犹豫，跟着宴弥的身后，没有半点趁机发难或者逃跑的心思。
走了一段路，宴弥身后的石烁突然开口，“我说，我一开始并没有想过伤害学校里任何一个人，你们信吗？”
宴弥头也没有回，没理石烁。
石烁苦笑，“不管我最初是怎样的想法，现在早已经背离了初衷是事实，我现在才明白，我也不过是别人随时可弃的棋子罢了。”
宴弥没有说话，对这个意外失足的青年完全没有丁点同情。
老校长回头，用着苍老的嗓音问道：“你是为何执着于十万年前的真相？”
石烁沉默了几秒，才道：“石人族，加上我，也不过十人，族里有传言，石人族曾经辉煌过，是上古大族。只是抵不过时代的变迁，和许多种族一样，走向没落。直到我无意间看到一个说法……”
石烁顿了顿，继续说：“这个说法很离奇，他主张这个世界是虚假的，一切都是安排好的，我们今日头顶的这片天，便是由大量石人族的心核填补上的，这才是石人族衰落的真正原因。”
宴弥回头，瞥了眼石烁的心口。
注意到宴弥的眼神，石烁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胸口，生怕宴弥打他心核的主意。
石人族的心核，可补天道。
数万年，石人族一直小心的保守着这个秘密，不敢对外泄露半点，就怕引得有心人窥觊，用他们的心核补全自己的大道。
老校长皱了皱眉：“你在哪里看到的这个说法？”
石烁：“一个名为‘求真’的网站，我本来也不信，觉得荒谬，但是那人给我看了大量的资料和数据，都证明着他们的这个理论是正确的，所以我动摇了。”
老校长：“我手里有你想要的东西也是那个人告诉你的？”
石烁点头，看了眼跟在老校长身边的人参妖，苦涩道：“现在想想，遇到一个快要化形的人参精也确实太过巧合。”
“你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利用雀灵希对人界的渴望，引诱他离开学校。”宴弥的声音从前来传来。
尚且留存在心中的良知回归，彻底清醒的石烁流露出悔恨之色。只是身为棋子的他，又如何保证得了雀灵希的安全。
老校长皱紧起眉，满面忧色，同样有几分自责。这是他们的失职。
“校长不用担心，我会找到他，将他带回来的。”宴弥道。
老校长看着没有多少表情的宴弥，心里却安定了不少，就连石烁心中也稍安。
无论他后面的下场会如何，都是他罪有应得，雀灵希是他现在唯一的牵挂，他不该把一个无辜的学生牵扯进来。
或许从自己看到那篇文章时，就已经落入到对方的圈套中，完全跟着对方的节奏走，失去了冷静的判断，封闭了自己的良知，亲手为对方送上伤害他人和杀掉自己的屠刀。
其实也不是无迹可寻的，比如对方在得知有新入职的职工时，在还未查明对方身份前，就已经将主意打到新人的身上，在他严词拒绝后，仍旧不断用各种言语试图说服他，当他终于开始犹豫时，就已经擅作主张将一切安排好。
再比如，对方想要让他引诱的不止雀灵希，而是更多的学生，以他们手上的学生越多，学校的顾虑就越大，他们就容易成功为由，他当时觉得不妥，最后只决定看机会诱骗出一个学生。
他心中的底线，就这样不断降低，越来越低。
无论人或是妖，一旦没有了底线，内心的恶就会不断滋生，直至堕魔。
想到堕魔，石烁不禁打了个寒战。
那太可怕了。
走到一半，他们遇到了迎面而来的一行人。从他们身上穿着的制服和佩戴的徽章来看，是监察局的来人。
而在他们手上，还有一个意识不怎么清的人被铐着双手，在见到宴弥那刻，瞳孔瞬间放大，满是恐慌。
这人正是被宴弥仍在路边的杀手。
“这人也交给你们了。”宴弥指着身后的石烁，对着监察局的人道。
监察局为首一人看了眼宴弥，又想向老校长，见老校长微微点头后，才向身边的人招手，立刻就又两人过去，将石烁给铐上。
为首之人上前，对老校长道：“老师，抱歉，来晚了，你没事吧？”
“没事。”老校长不在意的摆手：“我听说在你们负责的辖区内出现了一处异常的元气波动，可能是遗迹现世，我本来都打算过去瞧瞧的，没有想到遇到这样的事。你们不能第一时间调出人手赶过来也正常。”
宴弥在他们交谈之际，手指飞快地给高主任发了个信息过去，告诉高主任任务已经完成。揣回手机，宴弥对着老校长道：“校长，我这边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恩，你走吧。”老校长点点头。
宴弥的视线仿若不经意间掠过那个杀手和石烁，两人都是一颤，然后宴弥头也不回的走了。
宴弥脚下，似有影影绰绰的光芒铺就，一步千里，很快便已消失在众人眼前。
“老师，他是谁？”作为监察局小分队的队长，直觉告诉他，这人不简单。
被铐着的石烁和杀手立刻支棱起耳朵，这个问题他们也想知道。
老校长乐呵呵笑道：“他可是我们学校最大的靠山1
“……”所有人无语。
同一时间。
人界，在一段高速公路上，一辆集装箱车正在行驶。
集装箱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迷蝶散发着微弱的光芒，蝶翼微动，停留一块黑布上。
黑布下，是一个不大的铁笼。
一个浑身脏污，还有血迹的小男孩，抱膝蹲坐在里面，头深深埋进膝盖里，小声啜泣着：“我不是怪物……不是的……不是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