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孰轻孰重
有战争就有输赢就有死伤,而往往最受其害的还是老百姓。
于冰晨默了默。想到近日血淋淋的场面,心中涌起深深的无奈。八年前,床榻上的这个姑娘也不过才七八岁的年纪。
“所以你在凉城散播破城的消息,会奋不顾身地去救马蹄下的那个孩子,因为你是凉城人,因为他与你当年的年纪相仿……”
于冰晨看着面容憔悴的和月有些动容,“可是和月,你不觉得这么做已经晚了吗?城门一破,多少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你一个人又能救多少?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想办法去阻止这一切呢?”
“我知道的时候一切都晚了……我求过主君,可是如今局势复杂又哪里是他一人能做得了主的?”
和月伸出手拉了拉于冰晨的衣角,“姑娘,主君也不想这样的……”
“不想这样,却偏偏这样了……”于冰晨抽回衣服站起了身,看了看窗外暮色将晚,又道,“你好好休息吧,我就先走了。”
“姑娘!”和月拼尽力气喊道,“姑娘对我都尚有几分耐心,为何就不能听一听主君的心里话,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于冰晨顿住脚,一瞬间似有千斤重量压到了她的身上,令她动弹不得。
和月见状又挣扎着坐了起来,“姑娘,当时情况主君为了姑娘安全也是迫不得已,他自始至终都没想过要利用你啊!”
“恰恰相反,若不是因为姑娘的事,主君两年前就能回北萧称王了!”和月再接再厉,“他若是那种不择手段的人,姑娘又如何出得了白头山?他看着姑娘长大,别人不懂他,难道姑娘你也真的不懂吗?”
于冰晨胸口酸涩来袭,想到北萧大殿中他神色黯然地说:
“我是看着你从那么小慢慢长大,是从你什么都不懂一点点手把手地教,是在你受委屈受欺负时给予百般安慰……你一句棋子物件,这是要拿刀剜我的心吗,晨儿?”
“他让你来当说客的?”她回过头眸光凛凛强自镇定。
和月摇头戚戚道:“事实上姑娘走后,他就再未提起过姑娘,一次都没有……”
“那你跟我说这些话的目的又是什么?”于冰晨眼眶渐红,却拼命忍着不让泪意翻涌。
“我没有目的,我只是想你们都好好的……”
说着和月低泣起来,“明明以前是那么好的,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这么说,一切都是我的错了……”
“姑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于冰晨在掉下第一滴泪后,冲出了门外。
徘徊在对面的萧笙见于冰晨神色郁结地跑了出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连忙几个跳跃纵到了她的跟前。
“姐姐,你怎么了?那丫头欺负你了?”
于冰晨迅速背过身,她不想让萧笙看到这一幕。
“没有,你怎么还在这里,不是说了大人找你有事吗?”
“我去了,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是嘱咐我晚上行动机灵点。”萧笙坐在回廊上,目光却瞟向了于冰晨身后的屋子。
“大人也要去?”
“是啊,大人说……”
后面的话于冰晨没心思听了,一个箭步错开了萧笙往于子耀的房间奔去。
“你晚上要出去是不是?你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伤需要抓紧时间休养吗?你怎么就这么不会照顾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让人放心不用为你担惊受怕?”
于子耀正在擦拭佩剑,猛地听到这一顿数落,再见对方一副欲泣不下的神色,吃惊道:“这是怎么了,是和月跟你说了什么吗?”
于冰晨见对方要来拉自己急忙往后退去,忍不住苦笑起来,“我是谁又能管得了谁,随你们高兴吧!”
于子耀见人要走,连忙侧身伸手一拦挡住了去路,继而上前将人箍到了怀里。无论怀里的人怎么挣扎,他硬是不松半分。
“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但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好端端的回来!”
“就一定要去吗?”
“凉城已经被围,可眼下城内还有不明身份的人在活动。我担心他们利益分配不均,里应外合要毁了这座城。若是不能尽早查明做出应对,我们怕是再也出不去了。”
于冰晨沉默起来。于公这是军国大事是生死存亡,可于私她只想可以安稳这一世。
她当初北上的目的只是单纯的想为母报仇,可兜兜转转这许久,仇未报还把自己搅进了这错综复杂的局势里。
“好了,现在能告诉我你刚刚是怎么了吗?”于子耀抚摸着她长发,见她放松下来便认真道,“是和月说了让你不高兴的话吗?”
闻言于冰晨又怔了怔。
那晚从白头山下来,她在心里跟萧志宏做了彻底的告别,可在听和月说萧志宏从未想要利用自己后,往日种种又在记忆里翻涌,于是愧疚和懊悔便不断滋长,一点一点蚕食起她的理智。
“我好像做错事了……”她泪眼婆娑哽咽起来,“我很可能错怪了他……我不该那么冲动的……”
于子耀刚刚还炽热的心慢慢凉了下去,怀里的这个人嘴上说着一刀两断,可到底心里还留有对方的位置。
那他呢?在她心里又占了几成地方?
于她而言,他也许只是运气好,在一个恰当的时间弥补了另一个人的空缺。
即便他不想承认!
他缓缓松垂了双臂,动了动嘴唇想说点什么,却不知该说什么还能说什么……
晚饭四人一同在于子耀的房里随意吃了些,席间静默无声,没有一个人有说话的想法。
待月升中天清光印帘,于子耀等人出发了。
浩瀚星辰弦月微凉,夜风轻掠宛如叹息。待院子静了,于冰晨反而毫无睡意,便坐在廊下仰头赏月。
不知何时,对面的房门吱呀一声,于子辉沐浴着苍茫月色穿庭而来。
“怎么,睡不着吗?”他停在两步外的地方,借着月色分辨起于冰晨的神情。“看来晚间给你的安神汤得换换方子了。”
于冰晨闻声未动,静静地靠在廊柱旁静静地说道:“你不也未睡,为何自己没有喝点安神汤?”
“傍晚见你从和月房里出来心情就不大好,是因为他吗?”于子辉忽略她的打趣,想了想没有继续上前,而是转身与她一同赏起月色。
于冰晨终于落下眼帘,看着庭中的背影,印象中那个清瘦的人如今竟也结实挺拔了许多。
她想起傍晚从庭中疾步时,远远的看到了于子辉同秦楚宜说笑的身影。她以为自己跑得够快不会惊扰他们,谁料还是被于子辉看到了狼狈模样。
“袁大夫,如此夜色你就非得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于子辉轻笑着转过身,“这是嫌我煞风景了!”
于冰晨摊了摊手,有些懒懒道:“不然呢?”
于子辉敛起脸上笑意,目光忽然清冽地对上于冰晨毫无防备的眼睛。
“在你心里,他与二哥孰轻孰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