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所谓大计
司马哲想了想淡笑道:“你做事一向有分寸。她始终是皇室的一桩丑闻,越多的人知道她就越危险,你带她离开是正确的。我这个流亡的妹妹,有你在,我放心了……”
方志宏上前拍了拍司马哲的肩膀,“没错,京城毕竟是非之地,早一天离开,心里就早一天安定下来。”
“你们准备去哪里?”
“你会知道的。”
司马哲知道问不出结果,便又坐了下来,也不招呼方志宏,自斟自酌,浓厚的睫毛下却是源源不断的寂寥。
其实,他猜得到他们定然会去漠北,毕竟那是方志宏的家乡。只是眼下那一带烽火狼烟,他并不觉得那是一个好地方。更何况,一旦他与方志宏达成文书契约,以后再见怕是遥遥无期了。
“我们既然缘分不浅,自有再遇的一刻。”
方志宏做事一贯独来独往悄无声息,也没有人能够猜出他的心思。
司马哲对此也很清楚,方志宏云游江湖,无论黑道还是白道都有他的门路,明里虽是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暗里的关系却是颇为繁杂。
他轻轻点了点头,举起酒杯道:“愿我们能够再遇,干!”
随后,方志宏将怀里的那块玉环掏了出来,递过去道:“这是我北萧皇室身份的象征,日后晨儿若有需要,希望你可以念在旧日的情分上帮她。”
“北萧皇室?你竟还是北萧皇室的世子?”
自从知道司马哲是北萧人后,司马哲又暗中派人重新调查,可是翻来覆去还是那些已知的情报。他原想对方也顶多就是北萧将领之类的人物,却不想竟是北萧的世子……
只是如此一来,日后若要面对方志宏这样的敌手,他怕是要头疼了。
司马哲犹豫着并没有直接下去,而是又想起来学士府早前闹鬼一事,当时他便派人查得有块来历不明的玉玦被席灵雅带回了宰相府。
眼下再见这玉环,由不得他不去联想。
“难道这背后的一切竟是你……”
看着司马哲满眼惊疑之色,方志宏直截了当道:“不过是不慎落在了学士府而已,你若想为了她好,便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吧!”
司马哲不禁汗毛立了立,他觉得一切竟在掌控之内,可谁知到最后这个最大的盟友竟会是最大的变数。
方志宏看穿了司马哲的心思,微微笑了笑道:“你大可放心。我也是个生意人,而生意人最是讲信用。”
司马哲弯起一个桀骜的嘴角,心里第一反应想到的却是无商不奸。往后跟方志宏这样的人做生意,他没多少赚头就算了,恐怕还得提起十二分的精神。
下午,头顶上的阳光开始有些恍惚,天色也逐渐暗沉下来,好像要下雨了。
于冰晨倚在藤椅上,呆呆的望着头顶上那棵槐树。一串串白色的花朵随风微扬,香味芬芳,似茉莉清幽暗叠。
很快,雨下来了,慢慢的从点滴变成珠帘。
于冰晨好似未曾察觉竟不躲不避,一动不动的看着雨水浸渍着白色花蕊,直至眼前模糊一片影不成像。
山间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风雨一阵残洗后,便慢慢淡去,露出阳光的热烈。
额际上的雨水顺着于冰晨的脸颊一滴滴滑落到衣服上,衣角的水也汇集成线直接流入一旁的水洼中,缓缓推出一轮又一轮的涟漪。
方志宏站在不远的回廊下,见于冰晨如此折磨自己,心如刀绞。他上前一言不发地抱起她,一步步往屋内走去。
他替于冰晨擦净了脸,伸手脱去她的外衣,而后连忙用被褥将她捂得严严实实。而床上的于冰晨睁着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木然如物,毫无知觉。
方志宏忍不住叹息道:“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避一避,淋出病如何是好?”
于冰晨全然未听到一般,依旧睁着干涩的眼睛,无声无息。
“你知不知道,你这般折磨自己,就是你对我最为残忍的惩罚!我知道你心里在怨恨着我,但你要相信,我无论怎么做都是为了你好!”
于冰晨僵硬的翻过身,慢慢的将头蒙在了被子下,不再看也不再听。
她如今已经不知道对方的话是真是假,也不知道对方的心意是几分。这连环扣一样的算计中,竟然也有他的助攻。
她不敢往深了想,也不敢往坏了想,她怕自己会失去理智会发疯。
方志宏见状沉吟半晌方道:“后天我们就起程离开这里……”
“离开……”于冰晨在心里问着自己,“还能这般心无旁骛一心一意地跟他走吗?”
不,她做不到了……
于冰晨发了一夜的高烧,临近傍晚时分方才退下。方志宏见她不言不语,有心找些话头,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早点休息吧,晨儿?”方志宏担忧道,“明天一早就要赶路了,不休息好的话身体会吃不消的。”
“我并没有睡意。”于冰晨转过头望着方志宏,眼底情绪难辨,“能陪我再说会话吗,志宏哥哥?”
“好啊,那你想说什么呢?”
于冰晨歪着脑袋想了想,问:“我记得,当年我从学士府的角门偷偷溜出去玩,然后是在掬翠巷遇上的你。”
“是啊,这一晃都这么多年了,你也从当年的小娃娃变成了大人了。”方志宏满目柔光,细细密密的将对方笼了起来。
“我记得当时你特别馋街角的包子,两只眼睛都恨不得长到那肉包子上了!”
于冰晨看着笑得似乎毫无城府的人,也跟着笑了出来。
“就是因为你那两个包子,我回去后被李妈妈好一顿打,打的浑身上下都是鞭痕……”
说着,她眼里涌出了湿意,嘴角却不肯松下来,垂眸继续道:“现在想起来,我还怕她的藤条呢!”
方志宏伸手将于冰晨揽到胸前,轻轻抚摸着那一头秀发,同情道:“都过去了,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只是志宏哥哥,掬翠巷又窄又偏僻,当年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话一出,方志宏了然。
他松开她继续笑着,“我姐姐在学士府,我也曾偷偷进去看过她,对于学士府的位置布局还是清楚的。掬翠巷离她住的院子最近,进出也方便很多。”
“所以当时并不是偶然?”于冰晨心头微微一颤。
她当时都已经七岁了,方志卿都去世快四年,方志宏就是真的来看方志卿也是不能够的。那么,就只能是方志宏得知她会经常从角门溜出去,故意在外面等着她的。
“是,也不全是。”方志宏握了握茶杯,目光从窗户飘向了外面,变得幽深而漫长。
于冰晨忽然嘴角又扬了扬,眼底却幽暗起来,“其实你一早就知道,我并非方姐姐的孩子,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