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心有余悸
翌日,艳阳刚升至当空,碧水湖上一片波光粼粼,水清可见底,幽幽的水草中,鱼儿欢畅地来回游荡。
周围垂柳长绦依依,轻点湖面,拨弄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在阳光的照耀下,宛如排成圈结成群上下飞舞的金色蝴蝶。
不远处,一画舫悠悠驶来,隐隐约约地传来清幽雅致的江南小调,和杯盘相互碰撞的清脆声。
“得闻近日方老板要离京,所以本皇子想略表表地主之谊,为方老板饯行,还多谢方老板百忙之中抽身前来,给了本皇子这个薄面!”
司马哲举起一杯酒,仰头一饮而下,脸上笑容满满,而眼底却又有几许不明的情绪。
方志宏始终是一副又柔又暖的笑脸,他亦仰头饮完一杯烈酒,道:“承蒙六皇子抬爱,方某一介布衣,怎敢劳驾六皇子为方某费心?六皇子如此厚爱,方某实在是惶恐的紧啊!”
司马哲挑了下眉,“惶恐的紧?行了,方志宏你别跟我假装正经!”
方志宏亦爽声笑了起来,“这戏是你先开唱的,我怎好不接?”
“行,当我没说!”司马哲瞬间恢复慵懒之色,摘了脸上的面具后,随意地拨弄起桌上的酒菜,满脸松懈之意,“我现在已经厌倦了这样身份切换,实在太熬人了。”
“我看是你演上瘾了,我不奉陪怎么行?”方志宏展开折扇摇了起来,眼睛随意的向窗外望了望,又道,“你说你都装成这样了,怎么还有那么多尾巴?”
“想挖苦我?”司马哲不屑笑起来,指着方志宏道,“你还没这能耐!”
“他们一走你就来劲了不是?”方志宏看着那艘离得稍远的画舫,一脸灿烂,“要不——我们就等等你的‘随从’?”
“还真挖苦我?明知那是宫里派来监视我的尾巴,还故意惹那群狗,铁了心给我找不痛快是吗?”
“你知不知道为了跟你见一面,我费了多大的力气才甩开他们?”
司马哲没好气地白了一眼方志宏,然后自顾自地大吃起来。
“不是说给我饯行么?怎么,你六皇子府闹饥荒了不成,让你饿成这副样子?”
“我说方志宏,你成心跟我抬杠是不是?”司马哲放下筷子,怒目相视。
方志宏仍是阳光般地微笑着,无论面对何种情况,他都能处之从容,淡然待之。
但有一次他例外了……
那是在他得知于冰晨坠落断日崖后,就在那一刻,他眼中的整个世界都已覆灭。
蒙蒙夜色下,徒留黑风侵面,一望无际的空洞盘踞了他的心,是故心灰意冷之下也纵身跳下了断日崖。
“老实说,你今天找我到底何事?”方志宏看出了司马哲犹豫不决的样子,忍不住又道,“想你司马哲何时变得如此婆婆妈妈了?”
“她没有死,你为什么要瞒我?”司马哲抬起头目光直逼方志宏,锐利冷峻之气萦绕双眉。
“谁?”方志宏心中一惊,但很快又恢复了。
他答应过她,绝不会向任何人透露此事。
“你知道是谁!”司马哲起身踱步至窗前,目光紧锁那艘四处穿梭的画舫,“我想不出还有谁能有这个本事,能将坠落断日崖的人拉出鬼门关!”
方志宏无害地笑了笑,等着司马哲的下文。
“你坠崖能够生还,为何她却不能?这是疑点之一。”
“疑点二,你有多在乎她也许我不知道,但自从你回到沁心茶楼,一心一意埋首于你自己的事情当中,这已经有违常理。只要有人知道你方志宏活着,那么这两点就很容易发现。”
“我迟迟不说,并不是因为我真的相信了这个表面的事实。年初我命人到处寻你踪迹不得,我就知道你们定然无事。后来你不说,我知道你有你的打算。”
“还有呢?”方志宏问道,“你还知道什么,不妨都说来听听!”
“离崖顶大约三十多丈的地方有人为刀削的痕迹,虽然我猜不出用途,但我肯定那是你留下的。”
司马哲回头观察了下方志宏的表情,笑道,“当日你让我将一画卷交给于她,说什么同赴黄泉,当真让我担忧了好一阵子。”
“不过如今想想,若不是这样,她未必肯自动前去断日崖,然后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同你合演一出坠崖的戏码,从而来一个金蝉脱壳。”
“如此,她能逃脱通缉选择隐姓埋名的活下去,而你……”
司马哲说着,目露洞悉之光,哂笑道:“正好可以趁此彻底脱离水伊山庄,全心全意谋划你的宏图大业!”
方志宏波澜不惊道:“既然说到大业,你我之前的约定是否还作数?”
对于他的意图被司马哲看了个透彻,他并不惊讶。事实上,他也没想瞒对方什么。
毕竟往后大业,他需要帮手。
“算!为何不算?”司马哲脸上的笑容渐渐失了温度,目光也变得阴冷锐利,“你有你的大业,而我的则才刚开始。”
方志宏同司马哲碰了酒杯,爽朗地说道:“好!”
方志宏饮了酒,又缓缓道:“你只说对了一部分……”
“那另外的呢?”
“这样的结局固然是我想要的,如果再有下一次,我绝对不会再有这样的胆量了……”
方志宏的思绪,仿佛又飘到了断日崖遇到于子耀的画面,因为他脸上不再是那副柔和之色。
“按照我的计划,冰晨到了断日崖时,我应该早已在那里等候,与她一同退敌,然后再假装寡不敌众借机携冰晨一同跳崖……”
“然而我那日出门后不久,便被族中的人跟踪,最后厮杀起来。新伤连同旧伤的死里逃生赶到断日崖后,冰晨早已不见踪迹。”
“当时于子耀蹲于崖顶,手里攥着冰晨的一角衣物,我心知自己来得太晚太晚……”
“当时我脑中什么都没了,只想随冰晨而去。是故我就在冰晨坠崖的地方栽下去了,若她活,我便活,若她死,我亦死……”
方志宏轻轻地叹了口气,仿佛要将满腹压抑的苦闷吐出一般。
司马哲没想到方志宏居然将生死一线的事说得如此云淡风轻,心中不由得暗叹连连。
良久,他才回过神道:“那你们又是怎么得救的?”
“我命人架了网,就是你看到痕迹的地方。理论上可行,可下坠的力道有多重无法估量……网破了,冰晨跌到崖底,而我却侥幸的被网勾住了脚。”
听到此,司马哲惊呼道:“那她——”
“她受了很重的伤,尤其是头部……”
“如今痊愈了吗?要不要我找几个医术好的大夫过去好好给她看看?”
方志宏摇头,“如今已无大碍,唯独烟雨天会发头疾,这也是我迟迟没带她离开京城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