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盼归落空
连日来,边关连连告急。朝堂之上一片哗然,黎民百姓也开始颇有微词。
民间突然爆出了种种不祥的征兆,于是“国祚若旒,谁任其责”的说法四起。宫中因着害怕问责,莫衷一是地保持了沉默。而百姓中,却越传越广也越传越离谱。
学士府中,由于于振阳接二连三的被扣押在皇城内,上上下下无不人心惶惶。
夜晚的降临,总是让人感到黑暗的无奈,甚至是对黑暗的恐惧。飘渺浩瀚的夜空中,唯独一轮弯月高高挂起。偶尔从它身边滑过轻纱般的薄云,也不肯多停留半刻。
学士府后花园中那一角的阁楼里,总是在夜间时不时地传出几声呜呜咽咽野鸟的鸣叫声。
府中惧事胆小之人,便私下相传,于五小姐死得冤枉,阴魂不散。这下好了,整个府邸的人更是提心吊胆。
于子耀对此事嗤之以鼻,三令五申,严禁下人不得胡乱滋事,但事事总是难以如愿。有些事越是打压,就越是爆发的厉害。
时间一长,京城中就有传闻,说学士府后花园闹鬼,弄得那些成天无事闲游的贵家子弟、王孙富胄都不敢登门拜访游园。于是,学士府一天天的冷清起来,“第一园”的美名也不复存在。
今夜,呜呜咽咽的鸟鸣声又阵阵响起,借着夜风相传,像极了有人在低泣,那声音让听者无不为之动容。
自从于冰晨坠崖尸首无存后,学士府已将云凝阁列为禁地,府中上上下下都对此避而不谈,谈而色变。久而久之,云凝阁便成了名副其实的“鬼屋”。
因半年之久疏于打理,加之云凝阁是竹制结构,过了一个冬季后如今已是破败不堪了。楼外楼内灰尘扑扑,诺大的阁楼只因少了一个人而变得寂寞不堪,毫无生机。
于子耀依着习惯,未至初更,便一人踱步到后花园。恍恍惚惚之间,便进入了寒烟亭。
这寒烟亭位置的特别,也许连于冰晨也未曾发觉。立于寒烟亭内,对西北方向仰望,目光掠过那座假山,便能看到云凝阁的二楼。二楼之上,便是于冰晨的闺房。
这么多年来,于冰晨没有发觉,府中的他人更是不会有心。倒是于子耀每晚都爱来寒烟亭坐一坐,无意中发现了。
那是在于冰晨坠崖后的第三天,于子耀心中大恸不止。他对于冰晨是怨之、怜之、惜之、爱之,几天来种种无奈和不堪的情绪一下子都迸发出来,痛苦之际便跑到了寒烟亭里。
在于子耀欲仰天长啸时,忽然有道蒙蒙的灯火射入眼中,寻光而望,灯光正好是从云凝阁的方向射来的。当下,他便飞身而往,最后追到了云凝阁。
原来,是整理下务的丫鬟打扫房间时点起的灯火。
从那之后,云凝阁就再也没有任何光点,无论傍晚、深夜还是清晨,整个阁楼从此沉浸在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有多少时候,于子耀多渴望可以再见到那一点微弱的朦朦胧胧的光,哪怕明知里面没有想见的人……
可是……如今的云凝阁已经成了“鬼屋”,还会有谁敢接近它?
就连于子耀再次至于阁楼外,也不敢推门而入。当然,他不是因为害怕鬼怪,而是心中深深的愧疚和自责,让他没有颜面面对这个原本鲜活的场所,更准确地说是没有勇气承受睹物思人的伤情。
眼下于子耀又仰了仰头,明知会是无望的结果。只是,他已喜欢上了这种先是希望然后又是失望的感觉。总觉得这样才会有真实的存在,在这个存在中才会寻回真实的自我。
他又习惯性地低下头,如夜的黑眸突然一下子倒映出一星点微弱的朦朦胧胧的光。
是光!是云凝阁传过来的光!他顿时浑身血液沸腾,心紧跟着直跳。
他不敢相信的又仰头而望,是的!不是他在做梦!是那久违的的灯火,是他日夜盼念的灯火。
他想如之前一样飞身而往,可是,他刚抬腿跃身便又退回了原地。
“会是你吗?是你回来了吗?”他在心中急切地反问着自己,“如果是你,我该怎么面对?见到你,我该说些什么?”
前一个还未自问完,后一个心声又响起,“如果不是你呢?都这么久了,你怎么可能现在才回来……”
于子耀内心进行着激烈的挣扎,两眼死死地望着那点似乎将要熄灭的灯火,不知如何是好……
云凝阁里,一淡紫身影正在来回找着东西。
于冰晨前两日在意醉楼听说云凝阁如今成了学士府中的鬼屋,原本不打算回来的她,因惦记一些旧物,便在上山之前瞒着方志宏悄悄潜了回来。
夜深寂寂,因为没人敢晚上到后花园,于冰晨就索性点燃了一盏铺满灰尘的残灯,借着忽明忽暗的光线,她忙碌起来,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当中。
一步,两步,三步……于子耀脚步凌乱,神绪飘渺,有意识没意识的向着那点即将熄灭的灯光移去……
杂草丛生的苑前,突然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那点灯光在意料中被黑色吞噬了。
四周立刻陷于一片死一般的黑暗中,一阵夜风吹过,随后只剩下树叶的“沙沙”声,连以往呜呜咽咽的鸟声也一下子静止了。
“谁?别在那里鬼鬼祟祟的,有种给我出来!”于子耀疾步上前大喝。
可是,除了风声,就再也没有别的声音了。
“有胆量来就没胆出来见人了吗?别在这里装神弄鬼的!”于子耀见没有动静又大喝起来。
他希望来人出来见他又怕见到她,心里矛盾之时,连说话的语气也失了分寸,言语之中不知是愤怒还是激动。
就在于子耀准备冲进去时,忽然从阁楼的花台后窜出一条白影,在漆黑的夜中尤其明显,不禁叫人毛骨悚然,心中发颤。
那白影一出来,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她手中的灯笼也滚到了地上。
“二……二少爷,是……是奴婢……冬……冬草!”那白影颤抖地厉害。
“冬草?”于子耀心中一松,同时却是更大的失望和落空。
半晌,他无力道:“这么晚,你在这里做什么,难道你不知道这里被封了吗?”
“回……回二少爷,是大少爷吩咐奴婢来的……”
“大哥?他让你来做什么?”于子耀突然觉得有些奇怪。
“这……这……”
“还不快说,不想在府中待了是不是?”他一下子没来由的火就冒了出来。
“是大少爷让……让奴婢来取五小姐的一幅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