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冰冻渐融
又是一年春风过，城上风光莺语乱，城下烟波春拍岸，绿杨芳草迷人眼，桃花梨花片片相衔，百花绽放，争奇斗艳。
年一过春一到，京城百姓几乎已然忘却烽火狼烟的悲切，一切又依旧热闹如昔了。这座城的繁华热闹和人气旺盛，并没有因为有些人的离去而立马颓败。
宫城勤政殿内，司马行云端坐于上位，下面文武百官无不俯首噤若寒蝉。
他看着下面这些装模作样，只会趋炎附势的臣子，一时间怒不可遏地扔了手里的奏章。
虽然武力逼宫一事已经过去三四个月了，但这事就如同埋在黄沙地里的种子，只要有人稍稍浇点水，便能破土而出撕裂表面的光鲜。
这种心知肚明心照不宣的事，也早已传到了各邻国。是故近一个多月，边关屡屡被犯。而朝廷派出去镇守的人不是要兵要马哭喊着物资不够，就是佯装不敌应付了事。
如今朝堂内外，面对外敌不断侵扰，有的人寝食难安，而有的人置身事外，呈现出一盘散沙的状态。他司马行云如何不怒，又如何不急。
早朝散了后，一众大臣皆被留在了司马行云的书房内。
学士府内，严氏见过了时间于振阳迟迟未归，便料到朝堂上出了事。
当下她一人坐在厅内，双手暗绞起帕子，桌上的茶水早已凉透也不允丫鬟更换。
这边王氏久久未听到前院动静，便也有些按捺不住，带着两姐妹以请安为由前来打探情况。
“姐姐，老爷还未回来吗？”王氏进门一看冷冷清清，心不由得拎了起来。
严氏冷哼不做理会。她暗想：这宫变才过了一个春天，人心方方稍定，不会又出什么乱子吧……这两年，府里也未曾安稳过，真是多事之秋……
于子昭下了朝回到家中，严氏一把拦住焦急问道：“你父亲呢？”
“被圣上留在了宫中。”于子昭喝了口茶，想想又补充道，“只是朝堂正常奏对，母亲不必担心。”
闻言，严氏舒了口气，一旁的王氏也暗自放下心。
无论她们平日里如何明争暗斗，在面对一家之主之事时，她们明白倾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而于振阳就是学士府的那棵大树，所以他不能有事。
司马琪见于子昭回来后钻入书房默不吭声，午饭也没用多少，心知必定有事。
她走到门外，犹豫片刻后破天荒地敲了敲门。
很快，屋里的人便回道：“不必奉茶。”
司马琪一听对方将自己当成了婢女，当下也不气恼，只对一旁的冬草使了个眼色。
她接过冬草端过来的托盘，淡淡道：“是本公主。”
屋内的于子昭闻言，浑身不禁一紧。这个跟他成婚快有一年的女子，他始终不知道要如何相处。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对她只有身份上应有尊敬，并无多少男女之情。
两人平日里都是各过各的，遇到迫不得已要同进同出的场合，倒也能装得相敬如宾。
但也只是可以装得。
只要对方不说破，他都能装得若无其事，日子就这般浑浑噩噩过到了现在。
于子昭起身开了门，屋檐下的司马琪一身东云色的轻罗衫，在光影的照拂下有些晃眼。
“公主请！”
司马琪见于子昭微皱了眉心很快转身垂眼退到了一旁，心里无端端的生出了几许失落，亦如之前的无数次。
她贵为公主，本应有更好的归宿。可是命运弄人，她并没能像其他的姐妹般嫁入功勋名门，而只嫁得了一个朝奉郎（正六品）。这让向来心高气傲的她如何甘心，对于府上下又如何能有好脸色？
可是这近一年来，虽说学士府是非不断，但于子昭说到底一直都是严于律己谨守本分，倒没有任何的不是。
虽是公主可到底只是女人，她的姐妹家中没有一个不纳妾，不被这些妻妾之事闹得心力交瘁的。
唯独于子昭。
“如今不过是个前朝的旧人罢了，你也不必对本公主如此客气。”司马琪将托盘放到桌上，亲手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
“不敢。”于子昭接过茶杯，“多谢公主。”
司马琪看着跟前毕恭毕敬的男人，她知道对方是因为身份地位悬殊才会如此，而并非心里真的敬重爱护她。
她笼起眼底的寂寥，坐回桌旁直截了当道：“是不是朝堂上发生了什么？”
于子昭刚要开口搪塞过去，就听司马琪徐徐道：“你当知道瞒着本公主，对学士府并无好处。”
于子昭沉吟片刻后，道：“是边关，近一个多月我朝边关屡屡被范，恐有大战一触即发。”
“内忧外患，好……”司马琪忽然笑了起来，“这江山可不是人人都能坐得稳的！”
于子昭慌忙阻止道：“公主慎言！”
“又是慎言！”司马琪冷笑起来，“于子昭，你当真怕事得很呐！”
于子昭神色复杂的看着司马琪，强调道：“动荡时期，并非是我怕事，而是我不想府中任何一个人再有意外！”
司马琪闻言不禁脱口道：“也包括本公主？”
于子昭不由得面上一热，如实道：“自然。公主是我于子昭明媒正娶的妻，护您周全，是我应当应分的。”
“应当应分……”司马琪喃喃重复着，刚刚悬起来的心又重重跌了下去。她到底还在期盼什么呢？
看着来人摇摇而去，于子昭忍不住多嘴说道：“天气刚刚回暖，还请公主注意身体，莫要贪凉在花亭下久坐。”
闻声司马琪身形一颤，虽未回头也未应答，但嘴角笑容却已深种。
晚饭前，司马琪遣了身边的人到于子昭跟前传话。
那丫鬟规规矩矩道：“公主让奴婢转告爷，如今的圣上是霹雳手段，最是讨厌弯弯绕绕，做臣子的无才无能也就罢了，但万万不可五心六意，望爷朝堂之上谨言慎行才是。”
于子昭听完后，心头莫名得一慌。若真如司马琪所言，那龙椅上的那位对前朝的官员恐无甚信任。
像于振阳这样的老派文臣，纵横官场三十多年，练就了一身圆滑之气，恐怕最是入不得眼了。
于子昭默默叹了口，随之心口又莫名的一暖。原来家中有皇室之人，也并非一无是处。
傍晚，西边飞霞漫天而绚丽。
于冰晨乔装打扮收拾停当，一个人独自去了意醉楼。
她特意挑了晚上用餐的高峰期，以便可以坐在人群里仔细观察宁思思的一举一动。
当初她凭着一个笑容，一杯茶，一段香就能识别出楚允的真实身份，她相信同样可以在细节中找出宁思思的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