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得失之间
“我不怕死！”
见于冰晨说得如此无所谓，方志宏气道：“可我怕！”
他那双和煦如光的眼睛此刻不再有任何温度，取而代之是峻厉和肃穆。
于冰晨从未见他如此，不由地怔在原地。只是一想到杀母之仇未能得报，她心里便翻江倒海的疼。
“你同司马哲成过亲，你身为公主的身份一旦暴露，皇家颜面将荡然无存！他们就是想利用你的身份大做文章好引导舆论，为的就是想在夺权的时候多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如果只是这样，直接将我的身世公之于众岂不更简便，又何必杀人嫁祸？”
闻言方志宏顿了顿，“不外乎两种可能，一借助你身份大造舆论之势的同时也想要你的命；二逼迫你身后的人现身。”
对于第一种可能，于冰晨能理解。当年就是为了保自己的命，方志卿才被迫进了学士府。宁思成承受多年生离的痛苦后，方志卿又郁郁而终，他恐怕早已后悔当初的那点恻隐之心，后悔没有早点一剑挥下取了自己的小命。
至于第二种，于冰晨一时难以明白。
“至于我身后的人？难道是……司马哲？”
“十有八九。”
六皇子司马哲卧床多年，不理朝政也无心政事，这是外界统一的看法。可是司马行云对此并不放心。
其他皇子都在明面上，虚虚实实司马行云基本都知道，唯独六皇子这些年无声无息太过冷寂，几分真几分假，司马行云心里完全没数。
但司马行云运气很好，老天很快就送了个机会给他。当得知司马哲毫无预兆的休了于冰晨后，他知道司马哲已经知道了该知道的事。
于是，司马行云就想看看这个卧床不起的人，会不会为了自家人的命而奋起。如果会，他将得知对方有多少实力，从而为接下来的事做更充分的准备。
只不过，司马行云这次失算了。
方志宏走过去，轻轻拍了拍怔愣住的于冰晨，温声劝道：“眼下城中大乱不宜久留，明天一早还是先回林逸小筑吧？”
“可我想留下来……”于冰晨垂了眼，遮住眼中的后怕和落寞。
“你我现在是死过的人，若是被人发现还活着意味着什么？”方志宏好言相劝道，“更何况现在城内兵慌马乱，若不能保证你安全无虞，你让我还怎么安心做事？”
于冰晨索性坐了下去，眼神坚定道：“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更不能走。”
“晨儿！”方志宏再次被气到，那个乖巧明事的人去哪里了？
“如果一味的躲避能免我伤痛，我可以继续做那个不知人生滋味的傻瓜。可是它没有！”
于冰晨握紧了拳头，淡如水清如烟的眼中风浪骤起，一番波涛汹涌后，又慢慢归于了平静。
“我是死过一回的人，既然老天重新给了我选择的机会，我该换个活法……我不能永远活在你的羽翼下，或者其他人给予的希望中。若是自己不够强大，一切都将是徒劳，我如今的惨状就是最好的证明！”
方志宏深吸了口气，未料到于冰晨会想这么多，一时错愕到嘴的话不得不咽了下去。
是的，如果逃避有用的话，又有谁会愿意强迫自己去面对去抗争？
良久，他叹息道：“我倒宁愿你忘了一切……”
“可我并没有！”
方志宏无力地笑了笑，上前将于冰晨轻轻拥到了怀里。
“就知道说不过你，自始至终都是……”
于冰晨抬了抬手想要推开眼前的人，可终究还是没舍得。这温热厚实的胸膛，总是这般令人沉迷。
“所以，明明已经回去了，又为什么没有……成亲？”于冰晨终于问出了口，这个午夜总徘徊在心头的不确定。
方志宏身形一顿，只道：“因为不想。”
“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
“那水伊山庄的恩情，你要如何还？”
“这么多年，该还的都还了。”
五年前，方志宏就已着手与水伊山庄进行利益切割，为的就是哪天自己遇到绝境，不至于拖垮整个山庄的业务。
只不过，当时想得更多是如何保住山庄，如何还报当年收养之恩。
后来，他得到族人的消息欲回乡时，遭到接二连三的暗杀和报复，他不得不加快了脱离山庄的速度，尽可能的缩小自己的目标，沉浸自己。
而眼下，事情发展早已脱离原先的设想，但与山庄分割一事，是他做得最对的决定。
尤其，如今的少庄主水晓荣似乎有了改邪归正之心，慢慢收起了玩世不恭混迹勾栏的行径。庄主夫人也多次明里暗里提到水晓荣如何关心山庄事务，要让儿子担起一庄之主的责任云云。
既然如此，那他方志宏，一个养子，又何必再大包大揽事事奔波在前？何况，当年水晓荣与方志卿一事，也一直都是他心头的一根刺。
面对这样一个好感全无的人，他做不到全身心的信任，早早脱离山庄反而是他自己的解脱。
只是这些是非曲直，方志宏一个字也没跟于冰晨说过。
于冰晨看着眸光飘忽暗沉的人，心思转了转，便知道方志宏说出来的只是冰山一角。
“怕只怕她……”
“晨儿！”于冰晨还未说完，方志宏便沉声打断道，“天就快亮了，还是赶紧歇息吧！”
说着，方志宏便一把将于冰晨打横抱到了床上。
于冰晨只好顺势垂了眼帘。难怪这么累呢，竟是天都要亮了……
第二日，六皇子府匆匆挂了些素缟。因京城被围人心惶惶，司马行云又成功逼宫上位，虽然诸事未定，但这丧事到底不便大操大办。
寥寥素缟和着满天散落的雪花，整个府邸一时间变得悲切而荒凉。
孙雨柔一早换上了孝服，双眸通红的指挥着府里的下人操办她婆婆也是她姨母的丧事。期间得了空闲，她又匆匆忙忙赶到白霜楼。
话说，自从于冰晨被休之后，司马哲就以打扰休养为缘由，下令让孙雨柔搬出了白霜楼。
起先孙雨柔还闹了好一阵子的不痛快，可自己无论怎么软磨硬泡司马哲就是不点头，又闹了个好没趣。
外加，司马哲身边就剩她一个女人，她也没什么好担忧的，最后便也就安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