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风雪大作
那时于冰晨还小,她亲生母亲刚刚过世的第一个春天。一天她在后院子里玩耍,听到散步路过的袁氏对严氏说话。
“这几场春雨刚过,妹妹瞧着那片竹林里的笋儿跟吹了气似的,一夜间长大了许多,妹妹打算叫厨房的人挖些,给老爷和姐姐炖汤滋补再好不过了。”
严氏眉毛一挑,笑道:“到底是你有心些,也不枉当初我应允了你过门。”
“姐姐千万别这么说……”
躲在石头后面的于冰晨一听急了。那片在寒烟亭旁的竹林是她生母亲手带人种植的,如今他们要挖了炖汤,一想到从此看不见那些竹子,她竟哇哇的哭起来。
当晚,趁着天擦黑,她便带了筐子将那些她能看到竹笋全部连根挖了出来,偷偷地栽到了她云凝阁的周围。此后,因害怕被人发现,成天提心吊胆、惴惴不安。
而今晚她又做了这个梦,梦中有个看不清脸面的人将她种下已经长成的竹子一把拔了出来。
她歇斯底里的大喊住手,可是那人听而不闻,没多会的功夫,云凝阁周围的竹子被拔得一干二净。
她发觉眼角有些湿润,心中感慨万千。几经多年,连着一小事至今还停留在脑海里,她不禁有些懊恼竟会做这样没由来的梦。
屋外的暴风依旧,凄厉的呜呜声,让她惊起一身一身的疙瘩。门忽然被推开了,她不由地吓了一身冷汗。待看清是浅秋,她心中松了口气。
“小姐?”浅秋披着棉袄,抱着枕头一边关门一边道,“小姐也被惊醒了么?”
“可不是……外面是什么东西倒了,声音竟那样的大?”
微弱摇曳的烛光,忽明忽灭,于冰晨的脸上看起来有些暗淡。
“奴婢也未能看清楚,可能是挂在楼下的竹筐吹掉了下来。明儿一早,奴婢就去看看。”
说着,浅秋从柜子里拉出一条被子,就着于冰晨躺了下来。
于冰晨从小害怕雷电风雪之夜,她们彼此之间已经十分默契。这种时候,她总喜欢浅秋陪在身边,一步不离。
“赶紧捂好了!出来也不知多穿件衣服,小心着凉。”
于冰晨翻了身,将面朝向里面,一双眼睛却没有合上的意思。
屋外的呼啸声愈加激烈,大有吞噬整个世界的疯狂和不顾一切。时不时的扑咚声,让人不禁毛孔一紧,继而发虚发冷起来。
“小姐睡不着吗?”浅秋合着眼,轻声问着。
“风雪这样大,我心里有些不安宁……明明的大好晴日,不想半夜风雪大作,可见世事无常这也算得一件了!”于冰晨微睁着酸涩的眼睛,屏气凝神静听外面的疯狂萧杀。
“不要多想,时辰不早了,小姐还是早些睡下吧……”
翌日,仍旧大雪漫漫,寒风萧萧,整个京城被淹没在一片灰白色里,往日热闹的玉林街也只徒留雪压梁、风掀瓦的呜咽声。
孙雨柔捧着手炉呆坐窗前,脸色有些灰暗,可能一夜的风雪也未能安睡。她的丫头锦瑟端着一小碗细粥和几样精致的小菜,匆匆关了门进来。
“公主,早膳已备好了。”
孙雨柔抬了抬松懈的双眸,并不看桌前的吃食,忍不住道:“六皇子的早膳都备了哪些?”
“跟公主的差不多。因六皇子平日喜爱青苦瓜,管家来运便吩咐了厨子清炒了些。”
“这样的大冷天吃这样寒凉的食物,他这是要跟谁过不去?”孙雨柔眼圈又红了起来,想起那晚的事,心中更添伤心。
她攥紧了手帕,眉峰隆起,望着碗里悠悠浮起的热气怔怔地发呆。
“公主?公主请趁热用些,也好暖暖身子啊!”锦瑟小心的劝道。
孙雨柔冷道:“你下去,不要让人来打扰本公主,本公主想静一静……”
锦瑟刚退出了门,六皇子便由兰心推着进来了。
一见是来人是他,孙雨柔心中一喜,可小嘴却一撇,加上一双水盈盈的眼睛,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见她如此模样,司马哲明明想好的话,却不知如何开口了。他只得别开眼,佯装着轻咳了几声。
“母妃叫人来……来传话了……母妃深居……宫中,现下年岁已长……平日闲暇时日居多,寂寞的光阴便长了……母妃向来疼你……也就雨柔你能懂得母妃几许心思。母妃是想……想你……回宫陪陪她,也好打发……打发这寂寥时光。”
“皇兄?”孙雨柔泫然泪下。
“雨柔!听皇兄一句话……早些回宫吧!”司马哲看了眼冷却的早膳,轻轻地拍了拍孙雨柔的手。
“雨柔啊……你对皇兄的好,皇兄都看在眼里……你贵为公主……应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
“皇兄!大雪天的怎不多穿些衣服,风这样大,披上这个!”说着,孙雨柔又解下大氅就要给司马哲披上,似乎没有听见对方刚刚说了什么。
“雨柔!”司马哲闪了闪,叹息道,“回宫去吧!”
司马哲回到自己的内室,兰心关了门帘退了出去。
李安侧身打帘闪了进来,躬身问候:“六爷!”
“起来吧!”司马哲从轮椅上起身,慢慢走到炭炉旁伸手烤起来了。
“大雪天的,倒难为你了。”
李安道:“属下不敢!据回报二皇子这大半年来常乔装进学士府。”
司马哲冷哼道:“按他做事的风格,能坚持半年倒实属不易了。从这点来看,他为自己的前途很是上心呢!”
李安又道:“但属下探得的情报里,未提及二皇子跟于学士有过频繁接触。”
司马哲转过身似笑非笑,一双星辰般闪烁的眼睛尽显睿智。
“有点意思,继续派人去调查!”
“属下明白。”李安抬头望了眼司马哲又低下了头,面色显得有些犹豫。
“还有什么就直说吧!”司马哲端起青瓷杯,一面转悠一面“啪啪”的用杯盖轻敲着杯沿。
李安道:“学士府的于四小姐,如今果真卧病在床了。”
“于振阳原本找来的托词,还真的应验了!本王是该降罪于他……还是……”停顿片刻,司马哲嘴角荡开一抹不羁的笑容。
李安接着道:“于四小姐是从皇子们游园不久后病倒的。”
“这么说倒有些蹊跷了!”司马哲停下脚步,思忖片刻,复道,“这两件事你亲自去跟,务必把其中的来龙去脉给我查个清楚!”
“属下遵旨!”李安磕了个头便急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