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陈情今恨（2）

    林宇泰道：“你应该还记的我对你说的话吧，你说我要怎样？”双眼一瞪，冷光放灿，凛凛生威。

    郑凯记起在“恒升贸易公司”门外林宇泰对他说的话，又想起当时林宇泰向他露的那手绝活，心底不禁惊颤，但他不信林宇泰真敢对他如何，壮了壮胆气，强笑道：“我不记得你说过什么话，我也没那个心思，拜拜。”转身便走。

    “站住”，林宇泰喝道，跨前一步，伸手一把抓住他后肩衣领，死死扽着，道：“你不记得，老子给你长长记性。”抬手一拳便夯在了他脸上，出手如风，重如沙包。

    郑凯虽自负心测林宇泰不敢立即便对他发作，却也害怕拖的久了，难判林宇泰的底线，真有可能会当场揍他，才匆匆要离开，远离是非，只没想到林宇泰出手会如此迅疾，他有心防备，却没来得及，被打的身子一趔，向旁急歪了两步，险些跌倒。吓得那妖娆女子花容落残，尖腔一声大叫。

    郑凯眼前金星乱冒，头颅晕沉沉的好像被货车撞了一下，耳中嗡嗡鸣响，挤着酸水横流的眼睛使劲晃了晃脑袋，清醒过来，怒吼一声：“我操你妈”，恶狼般朝林宇泰扑去。

    论身高体魄他丝毫不逊色于林宇泰，但林宇泰那一拳既猛又狠，快如闪电，他防备不及才吃了大亏，这时怒恶交迸，拼命也要回护尊严。

    二人拳抡脚踹的厮打在一起，巴掌声，拳脚声，嘶骂声响成一片。跳舞的老头、老太太舞也不跳了，赶来瞧热闹，只音乐回天空响，更助长了厮打的激烈。

    众人团团围观，指指点点，有的一脸紧张，有的精神采烈，有的愁意眉宇，有的错愕惊奇，神色各异，精彩纷呈，却无一人敢上前解劝。

    随郑凯而来的那女子见暴力呼惨，脸色煞白的远远躲在人群中，身子颤栗，悸怕之极。反观易雨涵却平静的望着扭打的两人。她零零碎碎知道林宇泰和杨雅慧的陈年旧情，尽管不十分详尽，却了然杨雅慧是在易雪之前、林宇泰用情极深的挚爱。

    当初林宇泰述说他为了杨雅慧怒砍教官之事，易雨涵虽听的又紧张，又激动，只感刺激，但她只是当故事一样听，并未真正的融入到其情其景，这时见林宇泰怒意狂冽，猛虎出笼，才真真切切体会到林宇泰对所爱之人用情是多么的浓郁，哪怕是旧爱，只这份心意便是当今多少人所赶不及的。

    她面上平静，心里却波澜涟漪，忽生感慨，暗叹有这么好的爱人却不懂得珍惜，似替杨雅慧深感怅然，但她却没有体察到林宇泰此刻的真正心境。

    林宇泰对杨雅慧有情不假，然而这份情早不是当初那深情款款的浓浓爱意，只是出于对往昔的一份执着，一份心念，一份由同情而被愤恨所催化衍生出来的一种怜悯罢了。他早预见杨雅慧会因郑凯被情所伤，为情所误，只恐体无完肤，而今这一切确如他所预见的一样，活生生的出现在他眼前，叫他如何能按捺得住？

    二人厮打揪扯，在地上揉作一团，滚皮球一般，衣衫都是撕的稀烂。郑凯力大，反身压在林宇泰身上，拳如激雹，嘴里叱骂着直往林宇泰脸上招呼。

    林宇泰双手环抱，护住头面，双脚力挺，用腿弯勾住郑凯的脖子，身子一拱，奋力反甩出去，“咚”的一声，郑凯的后脑重重的磕在了地上。林宇泰就势爬将起来，猛扑到他身上，双手掐住他的脖子，一膝盖顶在他的小腹。

    郑凯痛“哦”一声，捂住肚子，缩成一团，犹如一条斗败了的废狗，嗷嗷直叫。林宇泰骑在他身上，右手抓着他的头发，左手按住他的脸，目眦尽裂，面孔狰狞，眼中布满了鲜红的血丝，将郑凯的脑袋当球一样用力往地上磕，咚咚闷响，似要把他的脑袋瞌碎了才肯罢休。

    围观之人都是看的心里惶惶，寒意频生，蹙眉咬牙，心惊肉跳，好似郑凯的疼痛在由他们承受似的。有些胆小的女生掩面将头转开一旁，有的露着指缝从缝隙里偷偷的看，有的埋头到男友怀里心惊兮兮，不敢往外瞥一眼，嘴唇颤抖，娥眉拧蚕，身子好似触电了一般。打架他们都见过，但如此不要命的委实不多，什么深仇大恨能让他们拼命如斯？

    林宇泰性起勃发，收手不住，越打越是嗔恨，郑凯已翻着白眼迷迷瞪瞪，快要晕死过去，他仍不罢手，似真要要了郑凯的命才甘心，换磕头用拳打，铁拳如重锤，拳拳落在郑凯的脸上，瞬忽间郑凯鼻青脸肿，鲜血淌满了口鼻，脸颊。

    陡然人群中暴喝一声，如同雷震，两个人影倏忽蹿出，右边那人动作极快，飞身一脚踹在了林宇泰身上。林宇泰猝然无备，被踹倒在地，向旁翻了两个骨碌。

    左边那人忙赶到郑凯身前，查看他的伤势。随即人群中又冲出一个人，也急奔到郑凯身边，扶着他起来。

    郑凯艰难的爬起身，满脸血渍，破烂的衣衫上滚满了灰土，头发蓬乱，絮絮缕缕，好似从灰堆里拱出来的一头褪毛猪，狼狈之极。

    这一着变故令围观众人错愕不已，上百余众，半分钟前还夸夸交论，瞬即便变的鸦雀无声，都是惊奇的看着眼前的局幕。

    林宇泰站起身来，嘴角微微抽动。那人的一脚踹的他好不疼痛，右臂在地上擦破了老大一块伤疤，渍渍冒血。

    他怒视着眼前的三人，知道今日之事难以善果了。但他想象杨雅慧可能憋受的委屈，情忆往昔，曾经的一幕幕密爱光景浮现在眼前，爱深痛极，愈感悲苦，面对对方的三名强敌，他来了执拗脾气，不但不惧，反而更生嗔怒。

    易雨涵明察局势，眼见郑凯来了三个救援，双拳难敌四手，何况是六手？林宇泰就是再生猛，也不可能打得过对方三个人。“好汉不吃眼前亏”，她蓦然想起这句话来，快走到林宇泰身边，拽着他手臂聂声道：“快走，快走。”

    林宇泰牛脾气固执己见，但受易雨涵提劝，心志稍有动摇，犹豫着走与不走。易雨涵见他发愣，怒道：“你傻子呀。”忽听郑凯的一个援手呵斥道：“你他妈走的了？”

    林宇泰怒性爆发，心坚如磐，虎目凛冽，一股热血直冲上脑，话不过心的大声脱口而出：“谁走谁是孙子。”

    郑凯被林宇泰打的半死不活，好半天晕沉沉的说不出话，稍歇这一阵，缓过精神头，双眼却仍是空空黯淡，神色颓废惨然，怒道：“别饶了他，弄死他个孙子。”咬牙切齿的带着哭腔，不知是被林宇泰打哭的，还是委屈激愤气哭的。

    林宇泰心备开防，严正待敌，目不转睛的冷视着那三人，伸手拨拉开易雨涵道：“你闪开，站远些。”

    易雨涵紧张无比，心里怦怦乱跳，亏她智计百出，此时刻却半点主意也没有了，暗筹思该如何是好，越想越感慌乱，娥眉团簇，满脸嫉容，但见林宇泰气势十足，信心百倍，她既无计可施，只好听话的退向旁边。

    那三人互看一眼，未言语，却心领神会，齐向林宇泰冲上来。

    林宇泰身形一闪，向旁跳开，顺手揪住最左边那人肩膀的衣服，一拳打在他的腰眼，双手扯住他的手臂，伸脚一绊，将他撂翻在地。

    又疾回转身，左手回挡，右手一拳打在另一人的肚子上，右臂弯锁住那人的脖子使出一招“回环扣”，尽力一摔，“咚”的一声，将那人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好像一个大麻包砸在了地面。

    六招连击一气呵成，干净利落。那被重摔之人疼的“哦”了一声，龇牙咧嘴的低声呼叫。

    围观之人大半数都不禁在心里喝彩，他们只见林宇泰暴起凶猛，却没想到他竟还是个练家子，喜的这次倒有一番好热闹瞧了。

    易雨涵也是大喜惊异，她只知林宇泰当年为情挥刀，愤怒伤人，未曾想他竟还有如此悍勇的一面。她自不知林宇泰这“三招五式”是林宇泰在砍人之后走赴温州学的，既惊喜、又紧张的盯着眼前的形势。

    林宇泰一连击倒两人，但他并不是武侠电视中的侠客异士，并没有“降龙十八掌”这样的秘籍神功，先手制人，全仗出人意料和一股狠劲儿。六招打完，有余力却无余暇，第三个人一脚踹在他后背，他向前急扑了四五步，那人冲上来，双臂勒住他后颈，将他扳倒在地，骑在他身上，拳如暴雨的挥打。

    先被林宇泰打倒的两人忙爬起身，和这人合力围殴林宇泰。

    林宇泰受三人乱捶，全无还手之地，他强忍着疼痛，咬着牙一声不吭，双手抱头，蜷缩着身子，护住头脸。

    郑凯初被林宇泰打的死去活来，这时人援得手，怨恨终得发泄，痛快之极，咬牙切齿的道：“打的好，打的好，往死里打。”他嘴里呼骂，似还不够解气，总觉差点意思。是了，他要亲手报仇才算能真正解除恶气，奔上前，加入到围殴林宇泰的行列，铆足了劲儿的拳打脚踹。

    易雨涵见林宇泰遭人群撸，焦惶非常，脸上好如飓风摧花般的难受；但她一女生值此殴斗又能有何作为？可若不作为又该如何是好？

    心悸之余再无心计，左右张盼，见那手机贴膜的小老板不顾生意，站在前面观热闹，她跑过去，抄起那老板坐的凳子，便要冲前解救林宇泰。

    突听“啊嗷”一声惨叫，林宇泰爬起身来，一拳将其中一人打了个趔趄；又“过肩背摔”，将郑凯沉沉的摔在了地上。

    风雨再密总有空隙。原来林宇泰遭殴中寻得间闲，一把掐住一人的裆部，那人吃疼痛叫，缓了手，他趁这人一缓之机爬起了身。

    但他毕竟势单力孤，刚爬起来暂缓劣势，另两个人急抱住他锁拿擒扣，扳着他身子要将他重撂倒地上。可林宇泰坚挺屹立，那两人使尽解数撂他不倒，推着他直往后退。

    挡路的看客忙向旁闪开。

    林宇泰被推的撞在了那手机贴膜的摊位上，呼呼啦啦，实该这老板倒霉，家伙什撒落一地，但值此疯斗之际，他如何敢吭气？林宇泰后腰受硬物顶撞，受疼泄了气，身子一软，被重又撂倒。

    郑凯这时站起了身，和另个人冲将过来，又成了四殴一的局面。

    易雨涵见林宇泰遭殴难敌，再不迟疑，提着凳子快跑上前，双手齐举过顶，咬着嘴唇，狠狠的砸在了一个人身上。

    那人吃疼身子一拱，叫了声：“啊哟”，急转过身，见是一靓丽女子砸他，又诧异又愤怒。不及发作，林宇泰伸脚蹬开一人，爬将起来，拥着另一人撞在了旁边“糖炒栗子”的板车上，就手抄起一物，是那炒栗子的铁锅，他气急愤恼，整个人已经麻木了，不知冷热，掂着铁锅奋力夯在了那人头上。

    那人惨叫一声，捂住头，倒在了地上，满地打滚，杀猪般的嚎叫，血水顺着指缝流了出来，淌满了脸面。

    幸亏只是铁锅，林宇泰恨恼之下早失理智，抓住什么用什么，若是一把刀在手，这人如何还能保得住命。

    突听“呜呜……呜呜……”的警笛声远远响鸣，所有人都向警笛响声处张望。不片刻，两辆警车及近，在道旁停下，六名警察手持警棍急赶了过来，分开人众，疾走上前，大声呵斥。

    林宇泰，郑凯，及郑凯的三名援手斗的凶狠无比，都是热血男儿，冲恼了脾气，大有你死我活之势，但见警察来了，一个个都慌了神，心惊乱跳，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原来是广场的保安见这里撕斗凶恶，他们怕斗乱殃及自身，不敢上前劝止，只好报了警。幸亏警察赶到的还算及时，若再迟得片刻，林宇泰和郑凯等人已激愤大发，保不准真会闹出人命。

    六名警察见五人鼻青脸肿，伤痕累累，头破血流，破烂的衣衫沾满了血污，也是心惊肉跳，当下法制健全，人人懂法、遵法、守法，少有发生如此斗殴凶狠的，甚感到惊怪。

    四名警察喝住林宇泰、郑凯等人不敢动弹，两名警察向人众了解情况，但所问之人都说不清楚，只说莫名其妙的就突然打起来了，倒不是他们怕惹祸上身推诿不言，是他们确实不了解情况。

    警察见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便不再察问，只得把林宇泰等人先带回局里再说，指挥着五人走去警车。

    易雨涵深谙人世之道，怕林宇泰一个外地人孤掌难鸣，便言说自己也涉事其中。

    林宇泰不想因个人私事连累于她，直说不关她的事，一切与她无关。

    易雨涵只是不理，硬说自己也有参与。

    六名警察头昏脑大，辨不清孰真孰假，却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心想多个人好能多了解点信息，便也带走了易雨涵。

    林宇泰唏嘘叹息，突然，他眼睛一亮，怔了怔，只见一个此刻令他牵肠挂肚之极的身影出现在人群中，百褶裙，蓝布衫，形容憔悴，一脸的忧伤，不是杨雅慧还能是谁？他失声道：“雅慧”，随即大声喊道：“雅慧”，急奔而出。

    刚跨出一步，一名警察叫喝着急拽住了他。林宇泰焦急苦愤，热血上冲，奋力的挣扎。那警察以为他想逃脱，将他摔翻在地，反手将他紧紧揆住。

    林宇泰趴在地上乱蹬乱踢，额上青筋突兀，声嘶力竭的只是喊：“雅慧，雅慧……”伸手乱扒，似乎要将人群中的人儿抓住，只可惜他尽管急奈其极，却是力不从心。

    另一名警察见他挣的厉害，怕他挣逃，忙也过来按住他，道：“你叫什么。”向他发喊的方向张望。

    林宇泰全不理会，确切来说是疾苦下无心理会，只是翘着头，望着人群里不住叫喊：“雅慧，雅慧，你过来，你过来呀……”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围观人众莫名无已，争相的面面相觑，左顾右张，可他们如何识得杨雅慧是谁？

    易雨涵和郑凯也向人群中望。这负心之人自然认得杨雅慧，但他却没有看见杨雅慧其人，只见一个白色的人影转身走离人群，消失在众多身影中，湮于黑暗。

    林宇泰带着哭腔悲切道：“你回来呀，你回来呀……”声音渐渐低沉。

    易雨涵虽认不得杨雅慧，但看林宇泰的样子也深了然，突生烦恶，又气又嫉的道：“你就是叫她回来，现在还能说什么？”

    林宇泰眼中灵灵闪动的流出眼泪来，缓缓闭起双眼，一脸的苦愤无奈，颤着声长长叹了一口气，不再亢奋，被两名警察抓起身，推着向警车走去。

    易雨涵、郑凯等人随着也被带上了警车。警笛鸣响，警灯闪耀，广场上近千人众望着警车慢慢驶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