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第 169 章 “ 柴棍人 ( 下 )
当日那一男一女两名修士将墨令打给他时 , 他一番条分缕析后 , 但觉是祸不是福 , 原是赶紧将墨令一扔打算溜之大吉的 。 可人刚奔到巷口 , 一个转念 , 忽然想 : 我 =
谱有什么值得人家算计 那两名修士少说得有化神期修为 , 叫我师父来都未必打待过 , 南诏国也只不过是六州边陲一介薰尔小国 , 破船似的 , 拴起来扒拉撑死了三干钉 ,
人家有什么必要算计
于是他没忍住 , 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 。
李谱对天发誓 , 真的只那么一眼一一
结果眼珠子就跟被浆糊粘住了似的 , 怎么也收不回来了 。 那原本平平无奇 、 黑咕隆呵的一条墨躺在地上 , 却怎么看怎么好看 , 仿佛拥有一种奇异的力量 , 一下把他双脚钉在地上 , 根本走不动道了 。
李谱在巷口蹲守观察了半个时辰 , 既没看见那一男一女两名修士返回 , 也没看见其他可疑之人 , 脑海里标个危险的念头便控制不住地往外冒 : 这么久 , 自己等都等了 ,
空手回去不太合适吧
那一刻 , 他没扫住诱慨 , 去把墨令捡了回来 。
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
因为紧接着他就开始愚 : 捡都捡了 , 白帝城的热闹 , 我不去看看不合适吧
再然后 , 便是此时此刻 , 此情此景 …
李谱欲哭无泪 , 恨不能回到当初把自己两条腿打折 !
他想过这赵热闸恐怕不那么好凑 , 可也完全没料会危险到这般程度 。 白帝城才刚显现 , 人都还没进去完呢 , 外面就已经打成这样 !
看看都是些什么人 …
韦玄 , 镜花夫人 , 二十四使 , 王氏若昧堂 , 陆氏听风台 , 宋氏秋水旗 …
没个元婴期都不好意思上阵出手 !
李谱蹲在苇丛里看了半星 , 越看越心惊肉跳 : 这可不是我这种货色配凑的热闸 。 师父考人家虽然又者又糊涂嘴还碎 , 可还等着我回去养考送终呢 , 别热闹没凑上一会儿稀里糊涂把小命交代在这儿 。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 还是趁他们打得厉害尚未发现 , 赶紧溜吧 !
论打退堂鼓的本事 , 他称第二 , 天下无人第一 。
脚底抹油的念头一冒 , 李谱熟练极了 , 毫不犹豫掉头转身 。
可谁能料到 , 就在此刻 , 北面传来一声厉喝 :“ 谁在那边 ! “
李谱转脸一看 , 原来是陆氏听风台一名修士与人交手失利摔在附近 , 人才刚站稳身形 , 结果一拿眼正好瞧见他 。
他吓了一激灵 , 立刻扯过黑巾蒙上面目 , 脚底抹油就愚跑 。
那修土一愣 , 连忙向左右叫道 :“ 这里还有一个 , 拦住他 ! “
李谱本在北边江岸 , 身后既有追兵 , 便欲折转东逃 。 可怎能想到 , 才跑没多远 , 迎面便有一名宋氏秋水旗的女修向他袭来 , 他不敢硬碰 , 赶紧再转方向想要彼西 , 然而西面竟也有一名王氏若昧堂的修士挡住他去路 。
东西北三个方向全都被人堵住 !
糟了 , 糟了 !
李谱心慌极了 , 情急之下 , 一抓腰间那面皮鼓高高举起 , 对着合围上来的三人一声喝道 :“ 站住 !1“
那三名修土看见他所举的小鼓 , 还真放慢了脚步 , 神情谨慎了几分 。
李谱磕绊着声音 , 试图同他们谈判 :“ 你们别 、 别过来 ! 我真的只是路过 , 与此间之事绝无干系 , 你们拦错人了 …“
那三名修士相互一望 , 皆在暗中冷哮 : 路过 什么人能正巧路过这种是非之地 !
三人全不说话 , 身形一动就要再围上来 。
李谱见状浑身发抖 , 似乎恐惧到了极点 , 终于被迫做出了什么决定 , 咬牙大叫 : “ 那就别怪我了 ! 这可是你们逼我的 ! “
话音未落 , 已奋力将手中那面皮鼓往天上一扔 !
一时间只听得 “ 砬 「 一声 , 原本小小一面皮鼓竟迎风便涨 , 刻那间已大似屋顶 。
三名修士心中一濑 , 眼见他面容肃穆 , 无不以为他要祭出什么厉害的杀招 , 全都下意识止步 , 攘紧兵刃严阵以待 。
可万万未料 , 下一刻便见此人往后退了一步 。
然后 , 拔腹就跑 !
那道算不上高壮的身影一阵风似的直接掠过了江面 , 径向南去 , 正是江中白帝城的方向 !
三名修士顿时错愕 。
王氏若昧堂的修士一面朝前追去 , 一面没忍住啼笑 :“ 白帝城没墨令可进不去 ,
那边不过死路一条 , 这小子慌不择路了
7“
但紧接着 , 就见斜前方秋水旗女修面色大变 :“ 墨令 , 他有墨令 !“
其余两名修士一惊 :“ 什么 7“
他们循着那名女修的视线朝前看去 , 果然看见那来历不明的青年已落到白帝城
前 , 手往袖子里一摸就掏出来一枚墨令 !
剑台春试十一枚墨令 , 其中十枚现在谁手可都是明明白白有数的 , 而那唯一一枚落在外面的 …
三名修士眼皮齐齐一跳 , 心中忽然掀起了惊涛骇浪 !
也不知是谁反应快 , 先喊了一声 :“ 抓住他 ! “
三道身影瞬间化作疾电 , 朝白帝城前扑去 , 眼看着就要不惜代价将人拦下 。 可不料就在此时 , 先前被扔向半空的那面皮鼓骤然下落 , 兜头便向他们罩来 , 同时鼓面震动 , 鼓声大作 !
声声如雷 , 震耳欲联 !
也不知这鼓中藏了什么惑人神智的玄机 , 三人原本都是战意十足 、 杀意炽盛 ,
可待这鼓声入耳 、 激荡在心 , 竟一下战意全无 , 意志昏沉 , 都没来得及愚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 就被这面皮鼓罩了下来 , 如一只铁碗般牢牢扣住 。
这时方见 , 那鼓面上赫然刻着两枚大字一一
退堂 !
他们哪里知道 这面小鼓乃是李谱最心爱的法器 , 十方百计央了他师父 , 也就是南诏国大名鼎鼎的国师 , 亲手锻造并加了三重咒印 , 只需一敲便能使闻者战意泗无 , 实在是逃命保身时真正的利器 , 是以才名 “ 退堂鼓 “。
只是李谱毕竟修为低微 , 那三名修士却是世家中的精锐 , 皆在元婴期以上 , 这面小鼓纵然神异 , 恐怕也困不了他们太久 。
在他们脱困之前 , 他得赶紧画画进城才是 。
李谱原已放弃了凑热闸的打算 , 可哪里想到最后要走的时候露了行迹 被三个人堵了三个方向 , 逃向白帝城这边本非得已 , 但此时情势所迫 , 小命要紧 , 这白帝城就算是龙潭虎穴 , 他也得硬着头皮闯一闯了 。
墨令取出 , 他对着浮出的白纸便赶紧画了起来 。
然而越是这种慌乱时刻 , 越是容易出错 。
李谱才给自己画出个勉强像样的脑袋来 , 下一笔一个手抖就画歪了脖子 。 他立刻想要补救 , 于是赶紧在这画歪的一笔上发了一笔 , 想把线条画得粗粗的就看不出歪来了 。
可万万不料 , 这一笔又画歪了 !
李谱额头上的冷汗顿时下来了 , 手脚更为忙乱 , 修修补补 , 竟是越画越坏 。 省眼功夫 , 画纸上已是乌七八糟黑乎乎一片 , 根本瞥不出个人形 。
“ 完了 , 完了 , 天亡我也 ! “ 还没画完 , 手中那枚墨令已经因为他不断的修补泽耗了大半 , 只剩下短短一截 , 李谱一颗心简直要随着此间的冷雨凉透了 ,“ 画成这样我修为又这样低 , 进去了不会死得更快吧 7“
他带着苦意的喧咕才刚出口 , 身后竟毫无预兆地传来幽幽一声叹 :“ 便是修为更高的 , 进去了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
李谱闻声转头 , 忽然又惊又喜 :“ 妙仙子 1“
不知何时 , 一道婀娜曼妙的身影已到了近旁 , 正是早到了白帝城却迟迟没有进去的妙欢喜 。
她立在城前 , 只向着远处打得不可开交的韦玄 、 镜花夫人遥遥看了一眼 , 又转眸看向眼前这座巍峨的黑白城池 , 那张美得摄人心魄的面容上 , 便浮出了淡淡的惰怅 :“ 是一场请君入盅的杀局 。 原以为日莲宗风雨飘摇 , 我捞得一枚墨令能仅白帝城碰运气 , 可如今看是不必再进了 …“
李谱一怔 : “ 好不容易得来的墨令 , 难道不用了吗 以妙仙子的本事 , 进得城中 , 定有泼天的机缘才是 1“
妙欢喜低声 :“ 泼天的机缘 7“
她回过头来 , 露出了一种古怪的神情 , 定定打量他半晋 , 忽然笑了起来 :“ 我是明哲保身之人 , 平白蹴这浑水不太划算 。 这泼天的机缘 , 要不 , 你自己拿去碰碰 “
李谱错愕 :“ 啊 7“
几乎就是小剑故城巷中那日情形的重演 。 根本没等他人反应过来 , 妙欢喜就一声笑 , 竟是半点也不留恋地直接把自己那枚墨令向他一抛 , 随即一声清啸 , 便已化作金乌 , 冲破迷雾 , 拖着一条长长的焰光远去 !
李谱只来得及叫了一声 :“ 妙仙子一一 “
可半空中哪里还有妙欢喜人影
喉呈里那半句 「 能不能带我一块儿走 “, 到底还是咽了回去 。
他呆呆看了天际那道金红的焰光一会儿 , 又僵硬地低下头来看自己手中多出的那枚崭新墨令半晋 , 忽然不可遏制地生出一种巨大
的荒诞 : 这当真还是春试时大家抢破了头也未必能得一枚的白帝城墨令吗 怎么现在跟街口卖不完的大白菜似的 , 才几天功夫 , 自己都捡俩了 !
李谱郁闷极了 , 正自出神 。
还好这时后面忽然传来隆隆的鼓声 。
李谱立刻惊醒 , 这才想起自己身后尚有追兵 , 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破鼓杀出来 。
妙欢喜跑路不带他 , 关键时刻得靠自巳 , 眼下还是完成自画要紧 !
不管怎么说 , 妙欢喜给的这枚墨令帮了大忙 。
李谱心想 , 我一人用两枚墨令 , 别说只画个人 , 就是头猪我都能画完 !
他墨令一举 , 便要发挥 。
然而就在此时 , 眼角余光一晃 , 他忽然看见了头顶这座画城 : 西半城是白 , 东半城却是黑 , 黑与白如同昼夜 , 阴阳相对 , 泾渭分明 。
先前所有人的自画 , 都是白纸作底 , 墨勾线条 , 与西半城无异 ;
李谱嘶 “ 了一声 , 忽然冒出个离谱的想法 : “ 俏若我反过来画呢 7“
先前这张画纸在他糟糕画技的摧残下 , 本就已经一片狼藉 , 很难救回来了 ; 但若学东半城墨底白线的画法 , 干脆把周围都涂黑了 , 只在中间留出个人形来 , 岂不是简单许多
这念头一冒 , 李谱就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 , 说干就干 。
涂黑可比描线简单多了 , 没一会儿 , 漆黑的画纸上就出现了一个歪歪扭扭但身形魁伟的白色小人 。
在听见身后 「 砧 「 一声鼓破的瞬间 , 李谱已来不及欣赏自己刚完成的 “ 大作 「, 连忙狗爬似的往前一扑 , 赶在那三人追到之前扑进了画中 。
被涂成一片黑的画纸上 , 白色小人一亮 , 紧接着就飞向画城 , 伴随着城门处漾出的一片涟漪 , 便消失不见 。
那三名修土追到城前 , 见状顿时面面相麂 , 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情 。
远处镜花夫人与韦玄交手之际 , 尚有余力冷言嘲讽 :“ 王杀那孽种还不出来救你吗 王玄难当年便死在这城中 , 他竟也不愚前来拜祭一番 “
周满虽是武皇传人 , 但人已进了城中 , 跑不到哪儿去 , 等出来再杀也不迟 ;
可王杀却是王玄难血脉 , 昔年天下第一剑 「 冷艳锯 “ 极有可能随当年王玄难陨弹留在城中 , 若任由他入城 , 一旦得剑 , 发挥其威力 , 就未必是她与她带的这帮人能够对付了 。
这番话自然是为激将 , 逼王杀现身 。
然而韦玄对此心知肚明 , 竟只管出招 , 全不理会 。
镜花夫人冷哼一声 , 正欲再催银镜 , 可旋身一转时视线忽然掠过旁边黑白城池 , 瞥见了城门上泛起的那道涟漪 。
只这短暂一刻 , 一道心念闪电似的划过脑海一一
不 , 不对 !
王命与赵霓裳尚未入城 , 第十人妙欢喜已身化金乌而走显然不想参与这一场是非 , 那这道涟漪 , 这刚刚入城的第十一人 , 究竟是谁 !
镜花夫人眼皮骤跳 , 立刻隔空厉声高喝 :“ 谁进去了 ! “
那三名修士都有些畏惧她的威严 , 连忙躬身 , 却惶恐磕绊 :“ 回夫人 , 我等 、 我等并未看清 …“
李谱生怕自己掀和这一场热闸连累南诏国 , 扯黑巾蒙面的速度极快 , 这三人又是自神都调来的修一 , 似李谱这般不足道的角色 , 以前别说见过 , 就是听都没听过 ,
自然也无法从其修为法器判断出其来历 。
镜花夫人闻言 , 一股怒意直接在胸中烧了起来 , 气得连道了三个 “ 好 「 字 , 阴沉的目光却转向韦玄 :“ 好一出声东击西 、 暗度陈仓的妙计 ! 先派一个周满引人注目 ,
再不惜亲自出手将我拖住 , 那孽种自然能趁我不备 , 偷偷溜进城去 ! “
韦玄不免有些诧异 : 公子早已进城 , 可这第十一人怎么回事
王恕与王氏那墨令被劫之事有关 , 他能猜到 , 可多出的那枚墨令 , 他却半点不知 。
韦玄下意识转头看向惊蛮 、 霜降二使 。
屹料惊蛟 、 霜降二人脸上都露出一种极其古怪的神情 , 不知为何 , 都咳嗽了一声 , 移开了目光 。
连韦玄都一头雾水 , 镜花夫人一介外人 , 又怎么可能窥知个中关窍
以常理推论 , 这第十一人除了王杀 , 还能是谁
她已认定自己此次抓住了这孽种的踪迹 , 于是先前的紧细慢慢放松下来 , 唇畔的笑意却更艳丽残忍 :“ 可惜了 , 二十年后 , 重蹈他父亲的覆辙 。 这一座白帝城 , 我怕他有命进去 , 没命出来 !“
一一有命进去 , 没
命出来 …
听见这话的瞬间 , 韦玄心中实是涌出了一股杀意的 。 可仅仅片刻 , 这股杀意流淌下来 , 便冷了 、 寒了 , 反而化成了几道酸楚悲凉 。
谁说他还会出来呢
病骨支离 , 命线将尽 , 这一座白帝城就是他为自己选定的坟墓 。 在决定走进去的那一刻 , 那个在人世苦苦撑过二十年的人 , 恐怕便没愚过要再出来 。
“ 哈哈哈哈 ! “ 韦玄忽然仰天大笑 , 双目却是赤红 , 只道一声 ,“ 没命出来也好 !
今天既然遇上 , 那二十年恩恩怨怨 , 正好算个清楚 , 杀了你们 , 一并为他陪葬 ! “
言毕藤杖已瞧间递出 , 一改先前的谨慎 , 赫然换了搏命的打法 !
江面之上 , 杀戮又起 。
白帝画城 , 笼罩在绵绵雨中 , 隐约的吟唱却在雨声中渐渐消无不闻 。
周满是在一阵眩晕中慢慢苏醒过来的 。
两眼张了张 , 入目便是黑白两色 , 竟是几片断壁残垣 , 破烂的瓦檐 , 全以深浅不一的墨线描成 。 一睹倾圳的篱墙下 , 还斜着一棵枯松 , 树皮如鳞 , 墨色深浓 , 却因全无叶片 , 全无生机 , 只给人一种严酷惨淡之感 。
一条翻着白眼的怪鱼浮在半空 , 好似蔑视一切般 , 从人头顶移过 。
好生奇怪 , 谁在她眼前挂了这么一幅大画
周围也吵吵嚷嚷的 , 不少人在说话 。
有人在喝骂 :“ 贵民 , 还敢藏在这里 , 找死 ! 快 , 把他们都给我抓起来 ! “
有人在哀求 :“ 大人 , 我们从未上街 , 从未有碍过观瞬 , 不曾触犯律法 , 您就饶我们一命 , 放我们一回吧 …“
也有人冷哼 :“ 这就是我们的命 , 要杀就杀啼 。“
还有人在不满 :“ 哎 , 怎么回事 差爷 , 差爷 , 你十万别把我跟那两个六笔的丑东西绑在一块儿 , 我原来可是好看的 1“
周满先前投入画中 , 便感觉被漩涡卷了进去 , 连灵识都仿佛被绞碎 , 这会儿还没太搞清状况 , 只按住自己发涨的脑袋坐起身来 。
在看清眼前场景的瞬间 , 她头皮登时麻了一下 。
有高有矮有胖有瘦有男有女有考有少 , 一眼扫去数十个 , 却没一个是真正的 “
人 “! 每个 「 人 “ 都是用墨色的线条画成 , 可却能动能说 , 便和先前众人在白帝城外看观城中那些走动的画中人一模一样 !
只不过 , 他们先前看见的那些人 , 大多衣饰完整 , 五官清晰 , 显得风度翩翩 ;
眼前这一片 , 却只有极少数那几个拿绳子绑人的官差有着完整的样貌 , 剩下的无不缺胳腾断腿 , 构成他们身体的线条就仿佛被兵刃砍过 、 被考鼠咬过一般 , 有人身上的墨色已经有晕染的痕迹 , 变得模糊不清 , 更有甚者连脑袋带躯干 , 仔细数数一共也就六笔画成 , 漫草得不堪入目 …
等等 , 六笔
周满算到这里 , 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 下意识将自己那只按住脑袋的 “ 手 “ 移 ]
下来 , 落到眼前 。
那哪里还算一只手
墨色深浓 , 笔触拙重 , 分明就是金不换口中的 “ 柴棍 “ , 正是她先前城外自画仓促画就的那敷衍一笔 !
一一她成了她先前自画的模样
周满心中一濑 , 没忍住一声低喃 :“ 坏了 …“
这本是一句自语 , 可没料 , 说出来却与另一道声音重叙在一起 , 竟是近处有人与她同时说出了一样的话 。
周满眼角一跳 , 下意识循声望去 。
那与她同时说话之人似乎也有所觉 , 同样转头朝她看来 。
两道目光撞在一起的瞬间 , 双方心中竟都情不自禁 , 暗道一声 : 此人好生丑陋 !
周满看对方 , 是秀美的面容只画了半拉 , 剩下的部分却跟忽然换了人 、 发了癫似的 , 随随便便补了几笔 , 画出柴棍似的身体和手脚 , 仅右手那一朵小花描得还算别致能看 ;
对方看周满 , 更为不堤 , 干脆就完全是装都懒得装一下的柴棍人 , 脑袋都没画圆 , 两笔点的眼睦一大一小 , 嘴还歪了 , 也就左手多了半圆一竖 , 也不知道是半块月亮还是什么 。
两人皆想 , 才刚进城 , 城内究竟是何情况尚且不知 , 不管遇到什么人 , 在不危及性命之时 , 暂时还是按兵不动 、 与人为善的好 。
一念及此 , 两人都微微一笑 , 甚至还礼貌地朝对方点了点头 。
可就在他们刚要收回目光的瞬间一一
某道灵光 , 同时划过了两人脑海 !
周满忽然愚 : 此人右手那朵花 , 内外各有三瓣 , 像极了兰花 。 什么人在长得如此敷衍的情况下 , 还要带这样一朵对比之下堪称 “ 精致 “ 的兰花
对方也意识到不对 : 半块月亮 什么东西也像半块月亮 谁会在笔触仓促到连眼睦都点不对大小的情况下 , 在左手添这样怎么看怎么不对劲的两笔
不 7,
“ 巴 7,
「 宋兰真 “
「 周满 1“
两道咬牙切齿的声音 , 再次重叠在一起 。
两人眼皮齐齐一跳 , 顷刻间已确认了对方身价 !
周遭画中人根本还没从她们莫名其妙的对话中回过神 , 才刚转过头来 , 就见这两个六笔的丑东西已经暴起 , 一个持朵小花 , 一个抄张小弓 , 毫不犹豫朝对方打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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