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第 166 章 “ 白帝画城

    惊蛟这才愚起 : 是了 , 这枚墨令 !

    霜降道 :“ 公子先前说 , 随意给别人行 , 还给王氏也行 … 我们 , 要还给王氏合 3“

    惊蛟断然摇头 :“ 绝无可能 。“

    好不容易抢来 , 再还回去 , 岂不便宜了王氏那帮人  且若令世家之人得到墨令进入白帝城 , 简直是助长他们的势力 , 为公子一行人添麻烦 。

    霜降也作此想 :“ 那就只能找个人了 “

    白帝城非元婴期以下修士不能进 , 且他们二人半个时辰后就得出发 , 走太远肯定不行 , 另一则这被选中之人还不能与周满 、 王恕 、 金不换三人有仇 , 以免进了白帝城与他们为敌 , 若是朋友才最好不过 。

    如此一番合计下来 , 霜降 、 惊蛟二人迅速有了目标一一

    之前剑门学宫的常济 、 余秀英 、 霍追等人自是首选 , 且蜀中四门在小剑故城就有据点 , 说不准人就在城中 。 九其是常济 , 刚才还随三别先生出现在病梅馆 。

    两人立刻前往寻找 , 本以为蜀中四门人那么多 , 怎么也该能抓住一两个 。 可没愚到 , 到了青城 、 峨眉等门派在城中的据点一问 , 余秀英等人早都回了宗门 , 根本不在 。

    原本寄予最大希望的常济 , 更是在离开病梅馆后 , 径直去了锦官城 , 为杜草堂办事 , ar

    子都看不见半个 。

    霜降 、 惊蛟顿时大感棘手 。

    打完听走出来 , 站在云来街熙攘的道旁 , 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

    惊蛰想了想 :“ 要不 …“

    他刚想说 「 要不若愚堂里物色个信得过的人去 “, 毕竟堂中金丹期大圆满的人 t

    能挑出不少 , 且大都忠心耿耿 , 至少不会坏事 。

    但话音未落 , 忽然警见对面霜降看向前方 , 脸色古怪 。

    于是他一怔 , 随之调转视线 。

    李谱刚从城门外走进来 , 满脸愁苦 , 蔫着脑袋像只霜打的茄子 , 只盯着自己脚尖前面三尺 , 心里委屈极了 :“ 能进前十六都是撞了大运 , 好歹剑上留过名了 , 怎么说我丢脸 , 连南诏也不让我回  糟考头子定是今早蘑菇汤喝多了 … 不让我回 , 我稀罕吗  嫌我丢脸 , 哮 , 等我在外面混两年 , 天天打着你旗号偷鸡摸狗吃喝嫖赌 , 早晚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 「 丢脸 …“

    啡咕到这里是满腔义愤 , 甚至没忍住踝了下脚 。

    然而才刚踩完 , 就猛一激灵 。

    两双云纹黑靴进入眼帘 , 他一拿起头 , 就看见一男一女两名修士 , 一个蓝衣一个青袍 , 都一副不太好的面色盯着自己 。

    李谱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走到了人家跟前儿 , 一看这两人模样都不是什么善茬儿 , 连忙道 :“ 啊 , 对不住 , 对不住 , 差点撞上 , 怪我走路没仔细看路 , 得罪了 ,

    得罪了 …“

    话说着就要绕开二人从左边走 。

    这一男一女不是旁人 , 正是霜降与惊蛟 。

    李谱绕走 , 二人没有阻拦 , 只是回过头去 , 看着那道脚底抹油 、 试图迅速混入人群的背影 。

    惊蛟沉默良久 , 第一次感到自己话音出口如此艰涂 :“ 这 , 会不会 , 太过离谱  ,

    霜降也第一次如此认同惊蛟 :“ 好像 , 确实 , 有点 …“

    一一但韦玄那边出发在即 , 他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能够浪费了 。

    两人静得片刻 , 对望一眼 , 这回总算生出了点难得的默契 , 下一瞬便消失在原地 。

    半刻之后 , 李谱被人一脚踹进道旁的暗巷 , 心中不祥的预感应验 , 半点反抗的骨气都没有就举起了自己的双手求饶 :“ 两位前辈 , 两位前辈 ! 有话好说 , 晚辈家境实 , 师门富裕 , 干万不必立刻撕票 。 晚辈作为肉票 , 活着才能为二位敲诈更多的好处

    然而下一刻 , 预想中的威胁与折磨并未到来 。

    那蓝衣女修冷哼一声 :“ 拿好 , 速去 !“

    紧接着一物便从半空打来 。

    李谱惊魁未定 , 手忙脚乱地接住 , 只扫得一眼 , 却差点没把眼珠子瞳出来一一

    这黑乎乎的一条 , 不是剑台春试前十才有的墨令 , 又是什么

    他虽没能拿到 , 可妙欢喜等人有 , 他是见过的 。

    天上掉馅饼了

    我做梦了

    这两人疯了

    只这短短一刻 , 万般念头从脑海划过 , 李谱张大嘴巴 , 下意识想要询问 。

    然而待得拾头 , 哪里还有人在

    巷中空空如

    也 , 那一男一女两名修士 , 早已消失无踪 。

    「 不应该啊 , 我做梦也应该梦到一堆蘑菇 , 炖只小鸡 , 再配碟青菜 …“ 李谱分呆立在原地 , 举着这枚墨令 , 苦思冥愚 , 好半晋 , 终于灵光一闪 , 一拍大腹 ,“ 我懂了 ! 是噪梦啊 ! 天上掉馅饼 , 怎么可能呢  如此拙劣的局 , 分明是有人要害我 … 李谱啊李谱 , 你差点动心 , 实在糊涂 。 贪小利上大当 , 万万不可啊 !“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断天衣无缝 , 甚至忍不住在心中赞赏自己果然意志坚定不愧是敲退堂鼓的一把好手 , 然后果断将这枚墨令放回地上 , 看都不多看一眼 , 拔胶就跑 。

    周满三人二月初五离开小剑故城 , 前往白帝城 。 因望帝交代清明节前赶到 , 算算尚有二十余日 , 时间绰绰有余 , 是以仅择了一条小船 , 走水路 , 先向南再向东 , 顺江而下 。

    半个多月 , 便出蜀州地界 , 进得中州 。

    其时正当初春 , 立在船头 , 放眼而望 , 可见两岸潮平 , 江水澄碧 , 绵延险峻的群山在出蜀之后 , 似乎温驯了许多 , 船行水中只像是一片安静的浮叶 。

    人在这般光景里 , 按理该容易静心 。

    周满也确实会在清晨看雾气渺渺漫过江滩 , 会在傍晚看夕照横山沉进帆影 , 若逮景夜子时 , 也未尝不被金不换拉了 , 接过王恕递来的温酒 , 坐在船顶 , 看灿烂银汉泻入江中 …

    只是船行越久 , 距离白帝城越近 , 她出神的时间就越久 , 对着那枚朱砂思索的时间就越多 。

    白帝城位于中州江段一座江心岛上 , 三面皆是险峻的山峡 , 与东边终年缭绕云雾的巫山遥遥相望 。

    到二月廿五这日 , 他们距离白帝城已仅有十余里 。

    清晨时分 , 雾气未散 , 周满从船内走出 , 立在船头 , 向远处望去 。

    船内点着的油灯尚未熄灭 , 一张书案随意支在狭小的船舱里 , 显得十分逼仄 ,

    王恕依旧坐在那一片乱糟糟的书纸堆里 , 一笔一笔 , 仔细写着什么 。

    金不换却是靠在船边 , 正百无聊赖地 …

    嘲鸡 。

    正是离开病梅馆那日考人家送的那只 , 毛茸茸一只小黄鸡 , 一把米洒地上 , 便

    高高兴兴点着脑袋去啄 , 啄得船板发出 “ 笃笃 “ 轻响 , 乍看是憨态可捧 。 然而当那米啄完 , 它还没吃饱 , 金不换又尚未给它再洒一把时 , 这本该可爱的小黄鸡便往往凶性大发 , 扑棱着翅膀倒跟它是人祖宗一样 , 就要上来啄人 !

    金不换喂了它一路 , 差点没被气死 。

    这会儿又一把米撒下去 , 只见这还没人巴掌大的小鸡仔又威武神气地走上来啄米 , 昔日好歹也算泥盘街一霸的金郎君 , 终于忍无可忍 :“ 怎么就我一个人傻 , 还偏作给它带上路了  我有病吗我 ! “

    当时那考人家硬把这小鸡仔给他塞手里的时候 , 他还没反应过来 , 满心只想 ,

    周满这面善心黑的怎么敢背刺自己  结果等反应过来 , 再要拒绝已经晚了 。

    但无非一只鸡 , 揣也就揣了 。

    刚离开小剑故城时 , 他还未多想 ; 然而在某天取出米来喝鸡时 ,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 , 转头便问 : “ 菩萨 , 你那只鸡呢 “

    王恕好像没懂 :“ 什么鸡 “

    金不换眼皮于是开始突突直跳 :“ 鸡 , 大公鸡 ! 人家说给你辟邪消灾的 , 那只脾气考差叫起来嗡门儿考大的大公鸡 ! “

    王恕 “ 哦 “ 一声 , 这回好像明白了 , 笑笑道 :“ 行路不便 , 自是留在病梅馆了啊 。“

    那一刻 , 金不换的世界天崩地裂一一

    难怪前不久周满看见他喝鸡时 , 总露出一副微妙的表情 , 敢情这船上仪人 , 只自己一个是傻的 !

    “ 我一天都未必吃一顿饭 , 你倒好 , 一天要开饭五回 …“

    金不换越想怨气越重 , 停下来便想要讨伐王恕不够义气 , 不带鸡也不跟自己说一声 , 但转过头却只见他坐在纸堆里 , 伏案书写 。

    不过二十日时间 , 他脸色似乎又苍白许多 。

    但与脸色相反 , 藏在骨相里的神光却似乎越来越盛 , 仿佛是这具躯壳已经残破不堪难以装下了一般 , 从眉眼的缝隙里刺破 , 渗透出来 。

    已到嘴边的抱怨 , 忽然就忘了 。

    金不换把一粒米扔到他案头上 :“ 一夜没睡了 , 还要写 7“

    王恕动作一顿 , 提笔离纸 , 向他看去 , 只淡笑道 :“ 待进了白帝城 , 还不知有几多变故 , 我总想着 , 现在能多写

    一点 , 便多写一点 …“

    纸上字迹疏朗 , 密密麻麻 。

    其内容 , 不是药性 , 便是病症 , 甚至有细处 , 连人体的穴位 、 药草的形状 , 都描摹在旁一一

    他时日无多 , 所余心愿 , 无非有三 : 一愿落叶归根 , 得见父母 ; 二愿朋友安平 , 化险为夷 ; 三愿 , 便是写这一部医书 。

    修炼之道 , 他固然无成 , 可论医术 , 却略有体悟 。

    俏能将二十载春秋之所得 , 尽录于此书 , 解得世间凡人一二苦痛 , 至少不算辱没了师父的门楣 。

    金不换陡地无言 , 回忆起这些日来 , 他几乎不眠不休 , 累得极了 , 也只是靠在船中小憩一会儿 , 醒来略与他们说两句话 , 便又继续写 , 好像若非如此 , 就再也来不及 , 再也没时间写了一样 …

    手中那几粒没扔出的米 , 忽然成了针 , 扎得人疼 。

    金不换垂下视线 , 那张不知被他看了多少遍的白帝城舆图 , 就摊开放在船板上 , 极不起眼处的 “ 化凡井 “ 三个小字随着船一起摇晃 , 落在人眼底 , 便有种梦一般的庞幻模糊 。

    王恕把那一粒米移开 , 已经继续埋头书写 。

    金不换拙目 , 看向船头的周满 :“ 到了么 7“

    周满等了有好半刻 , 眸底闪过幽幽的一抹紫 , 才道 :“ 到了 “

    很快 , 船便停下 , 正泊在江边一棵倒挂的考树后面 。

    金不换透过稀疏的树叶朝前看去 , 但见江面上大雾茫茫 , 除了他们这条船与这棵树 , 什么也看不见 。

    但他知道 , 周满能看见 。

    金不换问 :“ 怎么样 7“

    周满道 :“ 宋兰真与王命 、 王话皆在 , 世家的人 , 一个不少 “

    金不换莫名笑道 :“ 那看来前不久蜀中传来的消息是真了 , 宋兰真的确修书给学宫 , 要了那枚墨令 。“

    周满却忽然沉默一一

    那日闻铃后 , 她下了剑台 , 虽未亲眼目睹 , 可事后听人说 , 也能愚见 , 宋兰真当众拒绝剑首之时负有何等的傲骨 。 过后却出尔反尔 , 实在令人费解 。 那当真 , 是她自愿吗

    “ 袋极慧眼 “ 赋予了她惊人的目力 , 视线穿透雾气 , 只见几道往日学宫中熟悉日人影立在东面的岸上 , 宋兰真与宋元夜 、 赵霓裳站在一处 , 王诽 、 王命站在一处 , 另有陆仰尘在旁 , 妙欢喜竟也早早到了 , 但离这群世家之人极远 。

    除此之外 , 便不见别人了 。

    周满不用想也知道 , 并非没有别人 , 只是恐怕都藏在暗中设伏 , 等着自己一露面便全力绞杀 。

    她眸光冷了几分 , 但看着看着 , 眉头就渐渐皱了起来 , 露出几分不解 。

    金不换见了便问 :“ 哪里不对 “

    周满道 :“ 没有白帝城 。“

    岂止没有白帝城  根本连传说中那座江心岛也看不见 !

    两岸绝岫 , 怪柏倒悬 , 一块巨大的礁石在激流中岩然不动 , 正是传说中凡人商旅最怕的 “ 滞濑堆 “。

    江流到此 , 已转湍急 , 撞在这块石上 , 卷起浪涛如雪 。

    然而按照记载 , 本该出现在这 “ 淮灏堆 “ 前方的白帝城 , 却连半点影子都没有 ,

    只有江水扬波 !

    这时王恕也从船中出来 :“ 望帝陛下说清明雨前赶到 , 我们并未误了时辰 , 怎会没有 “

    周满正自思索 , 突地一滴雨 , 从天而降 , 落在她眉心 :“ 雨 “

    于是一道电光闪过脑海 , 她仰首看向天际 !

    江面上一阵大风陡然吹来 , 群山在风中呼啸 ! 清晨弥漫的大雾不仅没有为风吹散 , 反而更加浓重 。

    刷拉拉 , 漾潇雨下 。

    涟急的江面顿时溅开无数水花 , 隐约间 , 似乎听得一缕哀婉的吟唱 , 天地忽然失去了本来的颜色 。

    船底的江水 , 混成乌黑 ;

    山间的浓雾 , 搅作雪白 。

    真实的世界仿佛已被画圣的遗笔遮盖 , 一座巍峨的黑白城池 , 终于一卷画般 ,

    随着如帘的大雨 , 从苍穹的高处垂挂下来 , 徐徐展开 , 落到江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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