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孟家本就是武将之家,孟闻秋从前声名在外,琴棋书画样样不懂,惯会骄纵跋扈。
今日孟闻秋衣着烟绿色齐胸襦裙,胸口是几只生动的蝴蝶,宛如翩翩飞舞下一刻便要腾空一般,衣袖上用丝线各绣了两朵兰花,从手肘蔓延至手腕,清雅脱俗、秀丽天成。
她眉下眼上用鹅黄色的胭脂淡淡涂抹均匀,倒是有些新奇。
孟闻秋本就生得明艳,这妆容更衬得妩媚动人,她手里拿着削铁如泥的长剑,脸上却带着浅浅笑意。
皇上见了只觉脊背有些发寒,他摇了摇脑袋又觉得方才是自己在出神。
两人肩并肩走了出来,自然不免听见一些闲言碎语。
“这孟家小姐……当真脾性怪异,哪有人会在皇上面前舞刀弄枪的?”
“她大不敬也不是一日两日。”
“恐怕要让我们大周在各位使臣面前蒙羞了。”
“样貌倒是生得好看,只可惜……”
叶之筠朝孟闻秋挑眉:“我许久不练琴,有些生疏,你可别丢脸。”
孟闻秋握着剑柄,她看见原本还隐在人群后头的方珩舟,不知何时走了出来,眼神看不真切,只有微颦的眉头透漏着他的不满。
叶之筠说是手下生疏,此话不过是谦虚之词,她坐定后手下碰到琴弦那一刻,嘴角便勾起了弯弯的弧度。
孟闻秋这时站在中央,她环视一周,将众人神色看在眼底,有看热闹的,也有不屑的,还有几道殷切的目光。
舞剑这事对她来说不难,前世从选秀出道,一步步打拼到一线顶流,影视歌三栖样样不落,有人说她是运气好,也有人说她靠脸在娱乐圈杀出一条血路,更有甚者说她走了捷径。
从没有人说她背后付出的努力。
为了拍好一个几秒钟的武打动作,她提前两个月便请来师傅教习,夜里练到破晓,虎口练到淤血,得到的荣誉没有一丝一毫是不费力的。
正所谓树大招风,就像这本《庶福嫡嫁》文一样,有黑子会不遗余力地写上百万字的小说来黑她,不过她心态好,一直就当是看个乐子,谁能想到有一天会莫名其妙穿到这个破地方。
孟闻秋摩挲着剑柄,迟迟未动,想着明明也就两月的时间,却漫长地好像过去了一个世纪,生疏的不是叶之筠,而是她。
众人见她愣神,有掩面轻笑的,也有疑惑不解的。
叶之筠慢条斯理地拨动琴弦,看起来不慌不忙,孟闻秋眼睛紧闭,手下拎着剑在身侧甩了一个漂亮的剑花,接着右腿便跟着琴音往后抬了起来,长剑围着脑袋绕上一周,动作利落又干净。
婀娜腰身,脖颈细长,一举一动间都摄人心魂。
几位擅舞的小姐不由有些讶异,这剑舞她们轻易不会碰,只因一个字——难。
御卫们的长剑有些分量,寻常女子拿在手上便觉沉重,更别提要带着一起舞起来,而孟闻秋这力道拿捏恰好,光看了几个舞姿便觉赏心悦目,姿态飘逸,动作干脆,头发都像是会舞一般。
就连眼神都仿佛练习了成千上万遍,灵动又不失娇媚。
叶之筠的琴声变得有些急促,孟闻秋踏步点翻之余还将剑往空中一扔,转了两圈之后恰好将剑接住,摆出一个飞鹤的姿势。
别说旁人,便是孟行章都看得呆了,妹妹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什么时候会的这一招,他可从来不知晓。
方珩舟眼睛微眯,落在那一抹淡绿身上,便一直未曾挪开过。
是舞也像武,像天上跌落凡尘的仙子,也像一只从山上跑出来的漂亮小狐狸。
叶之筠的琴声渐收,孟闻秋最后腕花收剑,恰好朝着方珩舟的方向。
两人视线相撞,孟闻秋率先撇过头去,和叶之筠一起朝着皇上行了一个半礼。
皇上和皇后脸色有些讪讪,都未想到竟让孟闻秋出尽风头。
大太监低声提醒,皇上这才轻咳两声开口道:“孟家儿女果真不同凡响,今日一见倒让朕刮目相看。”
孟闻秋半低着头,听见这番夸赞也不过答道:“还是之筠琴艺高超。”
皇上无意再多说,让大太监拿了奖赏,便赶紧让两人退了下去,站在眼前实在是惹人心烦。
徐云蓁见孟闻秋捂着手臂,便低声道:“太过用劲,伤到了?”
“有些酸疼,不碍事的。”
孟行章啧啧称奇:“方才想看你们的笑话的人,最好都给爷把嘴捂住,若不然我见一个打一个。”
他说话声音不小,像是故意说给旁人听的。
叶之筠觑他一眼,他才禁了声。
皇上仿佛有些心力憔悴,摆摆手说开始狩猎。
礼部早就循着太后的意思,设了个彩头,备下几样刀剑字画,都是珍贵之物,一个时辰之内打猎数量最多者,前几位便能得到奖赏。
鞑靼人勇猛好胜,都是自小便长在草原上的男儿,明明是夏季,却依旧戴着毡帽,长相也十分凶狠,深邃的眉眼,还有高高的鹰钩鼻,约莫三十的年纪。
他们的领头之人,此时单手覆于胸前,朝皇上道:“陛下,狩猎可有什么规矩?”
原本宴席上还有细碎的交谈声,听他一开口,便纷纷止住了话头,朝皇上看去。
皇上像是忽然回神,他掩面轻咳一声,身边的大太监向他低语两句,而后皇上便朗声道:“谁打到猎物多,便算谁胜,一炷香后比试即可开始。”
会武的都纷纷起身,将方才孟闻秋和叶之筠的剑舞抛在脑后,都要去挑选趁手弓箭,那鞑靼人却目光一转,看向了御卫们身旁的方珩舟。
“我在草原上还未曾输过,早就听说方统领勇冠三军,不知是否一同前往比试?”他说着蹩脚的话语,眼神阴鸷。
本来几人离得也不算远,鞑靼人的声音粗犷,还有那刻意学习大周的咬文嚼字,自然都落在了方珩舟的耳朵里。
有几位使臣已经默不作声看上了热闹,鞑靼人和大周,许多年前也打过几场小仗,不过那时的方珩舟还年少,出兵迎战都是大将军领了兵符前去。
这个鞑靼人叫那日松,是首领的大儿子,和方珩舟年纪相仿,他话里带着些嚣张和猖狂,明眼人都能听出来。
皇上本来这两日便心气不顺,听完这话更是有些恼了,小小鞑靼人都敢在宴席上大放厥词,仿佛并未将他这个一国之君放在眼里。
方珩舟眼眸微动,却掩了神色,他还未曾开口,皇上便状似不耐地摆摆手:“你去!”
那日松像是十分满意,唇角都勾了起来,略过人群朝方珩舟笑。
孟闻秋却心神不宁,揉了揉额角觉得烦躁。
礼部尚书不知何时绕到了方珩舟身后,他一脸凝重开口道:“此人瞧着心术不正,方统领可得小心些。”
毕竟要是出了什么事,第一个问罪的必定会是礼部,礼部尚书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只希望这宴席不要出半点差错,那日松这赤果果的挑衅,倒让他冷汗直冒。
“李大人不必担忧。”
礼部尚书擦了一把冷汗:“明着他不敢有动作,就怕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想了想他又道:“方统领的身手我自然知道,不过还是万事小心。”
要入后山的都在挑选弓箭,剩下的文官还有一些小姐夫人,便陪同皇上皇后一起坐着听戏看舞。
有小太监拿了弓给孟行章挑选,他仔细观摩之时,有两只手伸了上来。
孟闻秋朝他笑:“二哥带上我。”
叶之筠没说话,不过意思很明白,要和孟闻秋一起。
徐云蓁也道:“你看好她们两个,若是出了差错,爹爹不扒了你的皮,我也得让你长长记性。”
孟行章一张苦瓜脸:“嫂嫂,她们两个凑热闹,你不拦着便罢了,还把我搭进去。”
他都和几个公子哥说好了,要比试一番的,带了两个拖油瓶,必定就落了下风,再者说,那些来使可不管你身份如何,弓箭毕竟无眼。
徐云蓁自然是因为拗不过孟闻秋,所以才拿捏孟行章的,这会儿便道:“我把她们俩交给你了。”
一幅“你自己看着办”的神情。
孟行章揪着腰间的玉佩,浑不在意地朝叶之筠道:“你要是摔了碰了,可别怪在我头上去。”
孟闻秋眼睛落在方珩舟身上,见他已经翻身上马,便赶紧道:“二哥,我们该走了。”
孟闻秋和叶之筠的打扮并不适宜打猎,是以两人都戴上了帷帽,半遮半掩,却是更惹人注目。
大太监喊道狩猎开始时,一群人迅速用鞭子抽打着马屁股,往山里冲去。
孟行章本来也该在这群人里,可转头看了一眼两个拖油瓶,便打消了这个想法,想着等会儿在外围猎一些小动物给她们玩玩。
除了他们几人,还有几个凑数的大臣不慌不忙。
方珩舟亦是牵着马儿并不打算抢先的模样,那个不大客气的那日松,和方珩舟并排走着,道:“你看起来胸有成竹,你不怕输?”
方珩舟没有答话,那日松冷笑一声,骑着马扬长而去:“我当你是对手,看来你们大周也不过如此。”
方珩舟听到这话,脸上却没有丝毫波动,他驾着马儿没走几步,像是在等人。
孟行章赶上他时,先是大喇喇地唤了一句方大哥,而后才疑惑道:“后山猎物统共就那么些,方大哥还不入深林?”
“不急。”
方珩舟眼睛落在孟闻秋身上:“孟小姐和叶小姐好兴致。”
孟行章心底打着小算盘,脱口而出:“方大哥,我一双眼看顾不过来两人,我妹妹就先交给你了。”
他说完便揪着叶之筠的衣衫往西边去,孟闻秋也没动,就这么静静坐在马儿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