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人间味道
陆安平心里一惊,刚进城就碰到处决犯人,可这也不是秋天啊?
他不自觉的跟着人群朝北街跑去。
越跑人越多,还没到地方,就已经挤得走不动了。
陆安平逮着一个面色酡红的老汉打听要杀的是什么人,竟然有这么多人看热闹。
“当然是大官啊。”老汉满脸兴奋地回答,“我们厚土府最大的官。”喷了陆安平一脸酒气。
“最大的官?”陆安平不解,“那就是知府喽,犯什么案子啦。”
这时,一阵锣声在拥挤的人群里撞开了一条通道,一队灵官押着一二十辆囚车滚滚而来。
陆安平一看,急忙躲到老汉的另一边,根本不敢看。
等车队过去之后,才刚问老汉:“灵官怎么还管处决犯人啊?”
老汉也是一脸不屑道:“这有啥稀奇的,太后信任呗,新来的知府以后的日子要处处穿城隍庙的小鞋喽。”
陆安平扫视这人潮,发现前面有一座三层高的客栈,门前挑着“天下第二楼”的幌子,于是就想请老汉到楼上去看光景,顺便了解一下情况。
由灵官公开处决堂堂一府之尊,他总感觉这事有点不对劲。
老汉一听要去天下第二楼,立马眯着眼重新打量起陆安平来,满脸写出“你去得起吗”几个字。
陆安平在山里摸爬滚打一个多月,好不容易逃出来,又吃了半个月黄土,此时的确像个乞丐。
看来以貌取人哪个世界都有。
陆安平从怀里摸出一把碎银哗哗颠着,老汉那两只眼立马就亮了,脸上的笑比天上的日头还要灿烂,忙不迭道:“老朽眼拙,有眼不识金镶玉。”
老汉连吼带骂,可这一张老脸一副老骨头,硬是在拥挤的人群里为陆安平开了一条道。
好不容易到了客栈门口,又被几个挥着棒子驱赶人群的店家挡在门外。
其中一个胖子蛮横地推搡着陆安平,口中大骂:“臭要饭的,滚远点。”
那老汉抡起胳膊狠狠给了骂人的胖子一耳刮子,气势汹汹地骂道:“不长眼的狗东西,这位公子是我的贵客,还不闪开。”
那胖子一把抓住老汉脖领子,吼道:“孔老三,你他娘的今天是吃错了吧。”说着,就要动手。
陆安平及时掏出一把碎银子伸到那胖子眼前,胖子的手立马就软了,被打肿的脸上也有了笑。
陆安平把银子往胖子手里一拍,“去给我弄一身上好的行头,这些够吗?”
“公子,别说衣服,牲口都能买两头啊。”老汉咽着口水说,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了,看他那样子就好像几辈子没见过钱似的。
不光老汉,几个店家和周围看热闹的都有了反应,一道道带着羡慕嫉妒恨的眼神瞅得陆安平浑身暖洋洋,一股翻身做土豪的感觉油然而生。
陆安平哪里知道银子在这个世界的购买力啊,记忆中原主也从未花过钱,他盯着手里的银子问:“这些钱很多吗?”
老汉从胖子手里夺一块最大的,在手里掂量了一下,“这个,最少八两,府衙捕头两个月的俸禄啊。”
瞧热闹的人群里立刻有人反驳:“孔老三,你心亏手也亏,那一块少说也得十五两,够你老小子喝一年好酒的。”
我去,早知道我就把陆家峪放个底朝天,多弄点出来了。
陆安平后悔不迭,他又从怀里摸出一块一并交给胖子,吩咐道:“除了衣服,再给我弄匹马,在你们三楼挑个临街的雅间,最好的酒面来一桌。”
胖子双手捧着着银子,笑得合不拢嘴:“那也用不完啊,公子给的太多。”
陆安平把手一挥:“剩下的算赏钱,你们几个分了吧。”
喜得那几个店家恨不得跪下给陆安平磕头。
周围瞧热闹的也炸了锅,有夸大方的,有骂傻冒的,还有说这钱是偷来的……
这就是有钱人的待遇啊,不挨骂的有钱人就不是真正的有钱人。
陆安平享受着被羡慕嫉妒恨,心里盘算,还解什么身世之谜,修什么行,挣钱就是最牛的修行,做个天下首富不比那一品陆地神仙更有牌面?
他迈着六亲不认的步子进了店,正要往楼梯走,被一个年轻人拦住,不由分说将一把刀双手递到他面前,说道:“这把刀卖给你,以后用得着。”
冷不丁这一下子把陆安平给整懵逼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一边问一边打量着对方,此人身材消瘦,一身黑色长袍粘满征尘,清俊的面容透着饥色,可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和手里的刀却不染一丝俗尘。
一看就知道,这是个落魄的刀客,想必是把我的阔绰出手全看着,才生出卖刀的想法来。
陆安平顿时就紧张起来,心下寻思,这要是个会望气的高手,自己岂不是要露馅。
他没有接刀客手里的刀,双拳在当胸一抱,说道:“这位兄台,高姓大名,师承何门何派?”
“云不识,字见之……八品武者。”
见他说得语气诚恳,陆安平悬着的心才落下一半,至于另一半是留给演技的,天知道眼前这位不是个演技派。
他不动声色地说:“这里人多眼杂,不如咱们楼上边吃边谈如何。”
云不识也不客气,扭身就上了楼梯。
陆安平紧随其后。
孔老三忙不迭把一直攥在手里的银子揣进怀里,也跟了上去。
酒菜上齐时,恰巧是犯人押上刑台的时候,从陆安平所在的雅间可以清楚的看到犯人的眉眼。
但令陆安平震惊的是,这些犯人竟然是一家,上至皓首老翁,下至总角稚童,约有二三十口子,那两个模样相似的孩子尤为扎眼……
历朝历代孩子都免罪的,难道这个世界不一样?
陆安平的心情顿时就不好了,他问孔老三,“这知府犯了什么罪,要满门抄斩,怎么连孩子都不放过?”
孔老三双手抱着猪脚,边啃边回答:“孩子咋啦,敢谋反,还不把你斩草除根啊。”
谋反?
陆安平道:“什么时候的事?”他死死盯着那两个孩子,看上去大的也不过七八岁。
“没几天的事。”
“谋反这么大的事,不经三法司,不经御批,案发几天就拉出来砍头,是不是要草率了?”陆安平的心越沉越深。
孔老三道:“啥三法司不三法司的,皇太后亲自下的旨意。”
陆安平接着问:“一个知府能造什么反?”他的口气又干又硬。
“传闻说是私自调兵,咱大靖的军队,没有圣母皇太后的旨意,就连皇上也调不动,你说他这不是找死吗?”
这话听着有些耳熟,皇帝冲龄践祚,太后垂帘听政,大凡这样的世道,都是酷吏横行杀戮四起的。
陆安平继续问:“知道这知府调兵要干什么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一只猪脚下肚,孔老三满嘴是油。
一直狼吞虎咽的云不识插嘴道:“调兵为了攻打城隍庙,江湖传言,趁着上虚子闭关,儒家要把道家清除出大靖官场,结果有人把这事提前捅到庄颐太后那里去了,估计现在整个大靖到处都有官员人头落地。”
儒道冲突,人头滚滚。
但奇怪的是,陆安平首先想到的竟然是自己身上的气运。
这不就是陆家峪大战的延续吗,大靖版的蝴蝶效应。
之前山中儒道两家的高手对决,不都是冲着自己身上的气运来得吗?
“知道主谋是谁吗?”
云不识摇了摇头,“传闻说是内阁首辅张人瑞,不过我觉得不太可能,这不是一个宰辅能干出来的蠢事。”
或许你太高看这位宰辅了。
陆安平腹诽一句,继续问道:“有没有听说是谁点了儒家?”
云不识回道:“他们都是血鹞子干的。”
“血鹞子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