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数千年未有之大变
云不识吃完一整只鸡，又对烤乳猪下了手，不过吃相却大变了样，不再是一开始的狼吞虎咽。
但酒，他始终没有动一口。
他把口中食物咽下去之后才回答：“最近两年出现了一个暗杀组织，死在他们手上的不是儒家高官就是道家灵官，杀人后会在现场留下一枚浸血的鹞子徽章，因此江湖就称他们为血鹞子。”
“我知道我知道，”孔老三插嘴嚷道，“杀的可都是大官，去年咱甘州提督军务总兵官于信就是他们杀的，这事大靖人都知道。”
陆安平顿时兴致大增，一群专门刺杀赃官贪官的人，放到哪个世界都是广受欢迎的英雄！心情顿时缓解了不少。
他往云不识旁边凑近了一些，压着嗓子问：“一看兄台就是个久历江湖的高手，是否见过这些血鹞子？”
云不识一怔，望来的目光里充满戒备，那张清俊的脸冷得像凛冬的镔铁，“兄台在找他们吗？”
“不，”陆安平忙解释道，“我只是好奇，头一回听说……”但他心里的台词却是：我真希望自己是，砍贪官的脑袋肯定比姜文给穷人发银子更爽。
云不识不咸不淡地回道：“见过他们的人都死了，或者……你我都是。”说到最后，他的目光已经像锥子一样锐利。
你这是在怀疑我吗？
陆安平一抱拳，回道：“在下栾平，村里来的，没有表字。”
靠，我咋成许大马棒副官了。说完，他又在心里自我吐槽一句。
两人十分默契的终止这个话题。
云不识把刀往陆安平面前一拍，“暂押在栾平兄这里，借二十两盘缠钱，日后双倍赎回。”
陆安平摸出一把银子，连同刀一并推还回去，“刀我自己有，钱你拿去用。”
云不识道：“无功不受禄。”他又把银子推了回来。
这时，一旁的孔老三突然大喊：“开始啦开始啦。”
陆安平往楼下一瞥，正好看见刽子手将一颗人头砍下来，血从腔子里喷出来……
引来一片叫好声。
陆安平虽然杀了不少人，但还是见不得这种残酷场面，谁说杀人者必冷血？更何况这算哪门子执行律法，这些人只不过是儒道两家权争的可怜牺牲品。
但他还是强迫自己硬看下去。
他要继续强逼自己直面这个残酷黑暗的世界。
人头一颗颗被砍下，围观者的狂欢也一波高过一波。
突然，对面街角一家酒楼二楼窗户里，陆安平看到了一张熟悉的人脸。
大仇人陆清陆河洲！
好小子，没想到在这碰上你。
陆安平顿时血脉喷张，这些日子以来的凄惨遭遇一股脑全涌出来了，一些谜题很可能就在这小子身上。
他刚要起身下楼，一个头带梁冠身披青袍胸前绣着云雀补子的官员出现在陆清的身边，躬身向他施了一礼，脸上还堆着谄媚微笑，不知在说些什么。
如此礼遇，陆清却拉着脸，一副“我根本不想搭理你”的表情。
在他们的周围，有几名膀大腰圆的年轻差官，毕恭毕敬地立着，手不离刀柄。
楼下，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队官兵，足有五六十人，把酒楼门口清出一大片空地。
陆安平迅速冷静下来，去问孔老三认不认识这位官员。
孔老三眯着眼看了好一阵，才呜呜噜噜地说：“这不是新任知府冯通吗，上个月初到任的，我还跟着人去城外迎接他了呢。”
新任知府，堂堂方面大员，对陆清低眉顺眼，看来这小子身份的确不简单。
陆安平心头的冲动彻底消失。
他沉吟有顷，小心翼翼地对云不识说：“帮我做一件事，酬资五十两奉上。”
云不识早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待他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擦过嘴之后，才开口应道：“你认识那个儒生？”
“一位故人。”陆安平含糊回答。
云不识表情一怔，重新把衣衫褴褛的陆安平打量一番，“你是不是想知道他为什么会被一位知府礼遇？”
陆安平道：“最好把他抓来，我想知道他来厚土府干什么。”
云不识瞥了一眼，回道：“这个我办不到，他后面那几位差役是尚虞备身，不过想摸清他的底细倒是不难。”
“尚虞备身是什么官，很牛吗？”
“尚虞备用处，两年前新成立的，皇帝的御前侍卫，说是侍卫，其实是哄皇上玩的，陪着皇上打猎踢球，飞鹰走狗。”
这话可是把陆安平给惊到了，小山村里飞出了金凤凰，这陆清一副小阴逼模样，竟然当了皇帝的御前侍卫！
瞧那几位英武身姿，哪里也不像只会飞鹰走狗的纨绔。
陆安平重新把银子推给云不识，“见之兄，下次再碰到这种生意，先别急着说话，你刚才已经把他底细说的差不多了，咋还能挣钱，得亏是碰到了我。”
云不知一怔，当即把一半银子退还回来，“我这就去帮你打听他来厚土城的目的。”
说完，操起桌上的刀，大踏步走出雅间。
他们这波操作把一旁的孔老三看得眼睛都直了，老头啧啧有声道：“这么耿直的人老朽几十年没遇到了。”
听他把“耿直”二字说得很重，陆安平就猜出有讽刺之意。
老家伙口中的“耿直”恐怕和前世一样，就是“傻瓜”的意思，顿时对这姓孔的生出几分厌恶。
…………
陆清一直盯着刑场，但他看的不是犯人，而是灵官，耀武扬威的灵官。
他很失望，事情的结果与他的预期相差甚远。
他本以为这次会撼动河洛学宫在朝廷的地位，诛杀张人瑞，可结果只是轻描淡写地拉一些不入眼的中级官员来顶包，分量最重的也只是个兵部尚书。
首辅张人瑞安然无恙。
“看来是我低估了儒家的实力。“他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一旁的冯通赶紧接道：“我想皇上无非要的是一个‘稳’字，正所谓蚕食，杀千八百名官员的确伤不了儒家筋骨，但也足以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我们也成功地撬开了儒道两家的壁垒，数千年未有之大变就从这厚土府开始。”
陆清盯着主持行刑的城隍令钱勋，幽幽道：“可这里又成了道家的天下，你这个知府以后的日子不好过。”
冯通恨道：“城隍司现在拥有了‘访谋逆妖言大奸恶’之权，还提升了官署地位，主官变五品郎中为二品都督，这比可恨的乌衣卫权利还大，太后糊涂……“
“放肆。”陆清一声呵斥打断冯通，“胆敢妄议圣母。”
吓得冯通立马跪下道：“卑职一时失语，望大人恕罪。”
陆清冷冷道：“看来你们墨者还得好好学学礼教。”
冯通千恩万谢，起身伫立。
陆清接着道：“想要在厚土府打开局面，死这几十个人还不够，城隍灵官的事你就别管了，好好整顿一下书院学塾。”
“属下明白，卑职多一句嘴，不知大人何时启程。”
“明日，再晚就赶不上太后寿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