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自从余菀被连奕从浣衣房带回来, 即便锦绣加身,珍馐入口,可她没一日过得糟。
大概是要装模作样应付的人变多了, 她感到深深的疲惫。
她得连奕宠爱,治所里的仆婢个个脸相迎, 她点个头回应他们的问或是谢过他们的细即可;杜鹃和黄鹂过来找茬,她顺她二人的思让她们有几分得意而获得理上的平衡, 倒也算得难;连奕想让她乖顺, 她同他上演几场郎妾意的假戏码也能强忍郁火至于露馅。
可让她头疼的是,她竟然收到了素未谋面之人送来的礼。
朔方节度能宠幸一个女子,且是实实在在地宠幸, 其下各州、县的官员多多少少听到了风声。些于政务上出了岔子想求见连奕一面却可得的小官,打起了巴结余菀的主意, 他们的妻妾让家仆送了珍奇的首饰过来请她纳。
没两日,余菀的屋子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匣子。起初小曲小令还是高兴的, 可这些东西越来越多,她二人便犯了愁,再有东西送进来, 得挪柜子重布置房间了。
这日小曲小令打开几口小匣子, 让余菀看一看喜欢哪样,挑拣出来放在妆台上, 其余的便预备装进一口大箱子中。
可余菀却一件都想收。她做来无功受禄的事。再说, 送礼之人有这举动,必是日后要通过她去求连奕办事,她惦记自离开的事都来及,怎会乐意卷进官场之事?最重要的事,她原本乐意搭理连奕, 若非必要,能跟他说坚决闭嘴。
“都退回去吧,”她说,“便说节帅赏下的东西已够用,必他们辛苦做这些事。”
小曲小令为难了。送礼的人颇为奇怪,只说这些东西是孝敬余娘子的,未明说是何人,也知往哪里退。
小令眨了眨眼道:“如将这些送到郎君跟前去,让郎君去处置吧?婢子听说,郎君前阵子因军粮一事忙碌,这些首饰可以兑了通宝,虽对朔方数万将士来说算得什么,可到底也算是些人的一些意了。把这些东西交于郎君处置,也能解了娘子的困扰。”
“是什么困扰?”
屋外响起低沉的声音,紧接,褐色毡帘被挑起,一人微一低头便跨了进来。
余菀觉面庞被刀子刮了似的,也知是是因帘子挑起时冷风趁机钻进来冻到了她的缘故。
可她还是了。她现在得比前几日自然多了,上前给连奕行礼问安,还主动给他解了身上的玄色斗篷,搭在一旁的檀木衣架上。
再转过身来,面上竟是有些满,摊开双,轻轻道:“我们在屋里说,郎君却在外头偷听,这……算是小人行径了吧?”
大约是她爱答理的样子给连奕的印象留得足够深,是以她多起来,连奕总觉有种大实的错觉。
过。到此时才发觉,她这些时日是的变了。
连奕里松缓了少,上前两步,俊郎面容上浮轻松的:“你如今是恃宠生娇了,竟敢变子骂我!”
说,他的便握上她的腰,另一挠她腹部,余菀忍住,边躲边,却敌他力大,根本躲开,直到浑身乱颤。
二位玩闹取乐,小曲小令敛声屏气地退了出去。余娘子得宠,她们做侍婢的里也痛快,即便站在屋外都觉冷了。
屋里,余菀得喘上气来,得告饶:“郎……郎君开……开恩吧,婢子……敢了。”
连奕揽了她腰肢,将小小的一团抱在自腿上。余菀面上,里到底是舒畅的。她愿与他这样亲近,便小地推开他,借口说:“看闹得头发都要散了。”
然后,她从他身上滑下来,往妆台走去,取了玉梳,对铜镜磨蹭收拾形容。
连奕也没催她,倚在凭几上,静静看她左推右挽地重整了发髻,待她拿一支金钗固定头发时,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便问:“前头我送你的支鎏金蝴蝶簪呢,怎没见你戴过?”
余菀扭过头来,委屈铺满了整个面庞:“日搬来这里仓促得很,婢子只收拾了几件衣服,郎君赏的鎏金簪子没带过来。”又一垂首,“戴倒也免得小摔坏了哪里,只过,想看时却得见了,到底是郎君第一次赏的东西。”
大概是她的害怕失去他的宠爱,加之从俭入奢又熟悉了奢,再想回去做些伤神费力的体力活儿。她仅想明白了跟了他的大处,颗也跟他跳动了。
连奕招让她过来。
余菀悔极说出最后句,可此时又没了退路,得起身靠近他。在他带起的袖风中,她被他搂了个满怀。
两人额头相贴之时,连奕温热的鼻息扑在余菀面上,声音掺几分喑哑:“改日叫人把你从前的东西都送来。”
余菀却说:“还是别了吧。郎君的意,婢子都知道了。如今这里的稀罕物一匣接一匣,若郎君再叫人把原先些搬过来,婢子怕是会听到贪得无厌的。”
他抬起头,在她鼻梁上刮了一下:“你这是喜厌旧吧!”
余菀坐直,指一旁大大小小的匣子,正经地道:“郎君恕罪,这些可是婢子做主收的,听说这些东西堆在节帅府角门外,说上几句便匆匆离去,守卫也敢收,都抬到这里来了。若是坏了规矩,还请郎君宽宥。”
连奕扫了一眼边凌乱的摆放,看里头也知是珠玉金钱之类的的物件,又把眼神转了回来,还抬在她额上点了一下。
余菀怔愣,连奕又点了一下,还说:“这么点儿东西,他们也敢说拿来孝敬你的?”
余菀却道:“什么孝敬孝敬的?婢子还未到十七岁,这一说孝敬,像是把婢子说老了。”
连奕被她这单纯的说给逗了,且是得开怀。
余菀垂下细密的睫毛,佯装生气地道:“与郎君说事,郎君却取婢子。”
他抚了抚她细密的鬓发,垂眸道:“些人做下了蠢事,却想用这些小钱来填窟窿,还来打扰你,倒也是想清奇。”
余菀未料到他会说这,柳眉变得一高一低。
他曲指在她鼻头一敲,余菀吃痛,抬揉了揉鼻头。
她可想在这事上费功夫,便依小令的建议继续道:“这些东西放在这里,唯恐哪个眼馋之人惦记,婢子夜里都睡觉了。还有啊,婢子出身寒微,哪里见过这么多贵重的东西,倒是郎君见眼界宽广,说这是小钱,既是小钱,便有劳郎君处置了吧。”
连奕却拒绝:“送你跟前的东西,怎么能劳烦我处置?”
余菀据理力争道:“婢子连群人是谁,长什么样都没见过,而他们也从未见过婢子,顶多知道婢子是郎君的人,送这些东西来全是看了郎君的面。才刚郎君也说了,是他们做了蠢事,送东西到这来,便是想通过婢子之来求郎君宽宥的。此事于内于外来说,均是郎君之事,自然得由郎君来处置了。”
连奕听越发。
余菀坐直了身子,正正看他,又道:“过,眼下东西已经在这里了,若此时退回去,也知退往何处,公开寻人怕是无人敢认领,兴许还得生出节帅府的人与旁人行贿受贿的。”
连奕唇边荡出意,兴致颇高地与她说:“你说说,此事当如何解决?”
余菀抿了下唇,垂眸想了想,复又抬眸,郑重其事地道:“要先讨郎君一个恩典。”
连奕看她平日里显山露水的,官啰嗦得与些下属无异,一时又气了。可他欲知后文,自然爽快地应了:“你我之间,说什么都行。”
余菀便仗胆子道:“左右他们已经做错了事,而他们送来的这礼已经算是婢子收下了,若是郎君觉他们补窟窿的礼给得少,婢子倒是可以多收些。”
连奕长眉一挑,可思议地看她。
“算将来有事发之日,婢子一个小女子便足够些御史骂的了,诸如收受贿赂、贪得无厌……过是些说辞而已,若有锁人下狱的刻,郎君舍婢子一个即可。只要能缓了郎君的头之气,婢子是个什么结都无所谓的。”
此时她才想明白了,她如今顶这个朔方节度侍妾的身份,便是免得被人拿来做跳板,算今日叫人把东西退回去,日后还是要为其他人送来的礼操。
既然她要离开,便要去官府办理过所之类的物件。连奕肯让她赎身,且她出节帅府都难如登,怎么可能完成离开之事!
她必须也得找到一块跳板。
既然今日送礼收礼之事捅到了连奕跟前,么,她干脆直接同他摆列明白其中原由,也给自的事留个正大光明的说辞,日后同些送礼人有所来往也至于师出无名。
她一张小嘴能说如此多的,且是条理清晰又顾大局,连奕便像听书一样听得津津有味,直至她停了刹,他才发觉她说完了。
静默了一瞬,他抬触上她白嫩的脸颊,摩挲了两下,又用带薄茧的拇指按在她唇上,免旧事重提:“前阵子你是怎么说自嘴拙的?”
余菀又要说,可他已经俯首,双唇啄上她双唇。直吻得她气息错乱,几次要推开他都可得。
余菀无,闭双眼任由他亲吻,双却停在半空肯搂上他的背,犹如无枝可依的白鸽。
她厌烦这个男人,却更加厌恶自。
可是,即便如此,她也会想开,她苟活,是为了早日挣脱这锦绣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