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世界有了别人
姜氏阴着脸注视着无动于衷的絮柔,一拍黄花梨桌子,突然拔高了音量,将絮柔吓得一抖。
“你姨娘这般护你,你竟无动于衷?平时看你乖巧内敛,娴静温柔,却这般容不得长姐好过,小小年纪不学好,今后也不用去长孙家丢人了!”
絮柔声泪俱下,“祖……祖母,是柔儿被猪油蒙了心祖母,您就原谅柔儿这一次吧,是柔儿错了,柔儿没想到事态这么严重!”
姜氏眯着眼看她,“你是……你是年纪小,没到出阁的年纪不担心名声受损,你长姐初来王府,你这般诋毁,纵使我我们王府有天大的官位也难以挑选良婿!”
“老夫人,求求您放过絮柔吧,她还是个孩子,都是奴婢没有教好她,是奴婢之过!”宋姨娘又是撕心裂肺的喊着。
姜氏雷厉风行,铁血手腕,说一不二,整个王府都被她治理得服服帖帖,上下一心。只是这几年没管家,夫人对待下人仁慈,便使得他们敢风言风语。
“宋姨娘,管教不严抄《三字经》一百次,发月银半年,絮柔……陷害长姐,让姨娘替罪,不仁不孝,家法伺候,禁足一年,抄《女训》五百次,罚俸禄一年,每逢佳节可出门一次!”
絮柔瘫坐在地,倒是宋姨娘松了一口气,没有将她们赶出府已是万幸。
戚沅这头已经和季汉卿到了庄子上,小山丘上绿草如茵,各种颜色的的小野花竞相开放,翠竹林后躲着的小屋子,就是戚文仪所居之地。
戚沅心中的紧张又激动,一旁的季汉卿比她更担忧,若是再看见自己,会不会还是提着刀出来砍自己?
马车停于山丘下,田地里耕种的农民戴着草帽,花生,小麦,禾苗……都需要在此时播种,不少人看见马车过来,就知道是季汉卿来了。
田埂上玩耍的孩童,还有道路上往来的送水的姑娘,见了季汉卿都羞涩的行了礼,只是一旁的戚沅她们第一次见,不知是何身份。
再次闻到乡间泥土的气息,戚沅仿佛回到了家乡。
庄口的护卫跟了两个过来见礼,季汉卿问:“近日庄子上可有人来过?”
“不曾,小人绝不会放任何人进来的!”
季汉卿点点头,也就放心了,“去吧!”随后院又盯着戚沅道:“就在那片竹林后面,我们上去吧!”
雪舟和崔嬷嬷正准备下车一同上去,没想到季汉卿却说:“大小姐想一个人在这里住几天,你们一会随我一同回去。”
戚沅本想带着她们一起,但怕人多了引人注目,也吩咐着:“我就在此小住几日不想让人服侍,晚上你们回府去,过几日我便回了。”
她这么说,雪舟还是有些担心:“可是小姐……”
崔嬷嬷将她拉住,摇了摇头。
雪舟立马闭上嘴巴,看着二人离去。
崔嬷嬷喃喃自语,“小姐一定是想家了吧,想自己做一些事!”嘴上这么说,还是对庄子里的事抱有怀疑态度。
戚沅拦着她们正常,季汉卿拦着就有些不正常了。
戚沅和季汉卿来到篱笆墙外,敲着木门,里面半天没有动静。
“可能去田地里跟人干农活去了吧?”戚沅猜测道。
此时一个光头小儿路过,脑后留着个揪揪,便哼着歌边玩着风车。
季汉走过去拦住他:“小兄弟,可知这户人家去了哪里?”
那小儿笑答:“疯婆娘啊,去河里捕鱼了,估计一会吃午饭就回了!”
戚沅诧异地看着他,她娘都疯了,谁会带她去捕鱼呢?
季汉卿看了一眼戚沅,“我们要过去还是在这里等你娘?”
戚沅心中焦急,想早点见到娘亲,不假思索答:“我们过去河边吧?”
二人一路沿着羊肠小道,遍布荆棘和杂草,阳光正好,微风不燥,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有扁舟,也有竹筏,有的人在岸边拉网。
凑近了看,季汉卿一眼便认出戴着草帽坐在竹筏上的戚文仪,她的草帽上插满了野花,竹筏上放了个小凳,前面有撑船的男子,后面有撒网的妇人。
戚沅也被这景象吸引,岸上的人拉着绳索,一波一波用力回收,网内的鱼儿翻腾着,跳来跳去,水面如沸腾的水般咕噜着。
“爹,这里好多鱼啊!”戚沅笑着。
见他不理自己,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是穿着粗布麻衣,赤着脚站在竹筏上的女子,双手拍着欢呼雀跃。
可能就是她娘吧!多年的思念与向往,幽怨和憎恨都在此刻涌上心疼,无法形容见她的心情,但是看她无害的笑着,自己那恨意也就随之消散了。
季汉卿很久没见她这样肆意笑过,仿佛第一次见她时那般张扬的笑容,不顾外人眼光,固执己见,为所欲为!
心底里最初的悸动萌生,甜蜜蔓延,忘却后又翻开的记忆,疼痛又不舍得抛弃。
船上的农妇见了季汉卿,赶紧让她弟弟将船划向季汉卿。
待船只越来越近,戚文仪像不认识她们般细细打量着,而尤素和尤汀则看着与戚文仪相似的戚沅,震惊又诧异。
尤汀先上了岸,小心翼翼将戚文仪拉上岸,又将尤素拉了上来。
“奴才拜见老爷!”尤素跪下见礼,尤汀也一同跪下,只有戚文仪不知所措的跟在尤汀后面跪下,并拉着尤汀的衣角。
戚沅已经迎了上去将她拉起来,抱着她喊了一声:“娘!”
被戚文仪突然出现的女儿吓了一跳,尤素与尤汀跪在地上对视一眼,季汉卿说了句:“起吧!”便走上前来。
戚文仪呆呆的站在那,手不知道往哪里放,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她有些陌生又熟悉。
“姑娘,你怎么哭了?”戚文仪拉开她,又害怕又心疼,用干净的衣服将戚沅眼角的泪水擦干。
戚沅又笑了笑,怕一时间吓到她,毕竟她确实疯了。“我们回家再说好不好?”
季汉卿也吩咐尤素,“你们也跟着一起回吧!”
戚沅一路上拉着戚文仪的手,戚文仪高兴得像个孩子,将自己的帽子给她戴,还得意的拍拍手,“好看!”
看着眼前温柔澄净的眼眸,洁白无瑕未施粉黛的面孔,她只有心疼。
尤汀一直盯着季汉卿的背,又看了看戚沅母女,戚沅既像季汉卿又像戚文仪,他猜测着戚文仪可能是被他抛弃的女人!心中恨意和醋意涌上心头,握紧了拳头!
到了家里,尤素去烧水泡茶,戚文仪则拿了自己珍藏的绿豆糕出来给戚沅她们吃。
戚沅问:“娘,你还记得戚沅吗?”
戚文仪一愣,似乎在想什么,忽而摇了摇头,笑看戚沅:“吃吧,不哭!”
显然她对戚沅所说的话,根本没法理解。拿了一块绿豆糕,被当成小孩哄着。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的记忆,一个人的生活了吧?但是潜意识里,她肯定与刚刚那两个人关系很好。
季汉卿在外面进来,戚文仪没像以前一样拿刀出来,想必这么多年已经将他忘记了。
戚沅拿了自己带来的吃食和衣服,准备在这里住下。
季汉卿有意与戚文仪说话,但是她现在的样子,说什么都没用,如果试图唤起他俩的记忆,只怕情况会越来越糟糕。
“你在这安心的住下,我让赤焰在这里陪你,这里没我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戚沅没有起来,只说了句“好”,季汉卿便准备逃离这里,无限的愧疚感让他喘不过气来!
尤素却在院子里问:“老爷要走了吗?”
季汉卿轻轻“嗯”了声,“照顾好她们母女!”
尤素又跪在他面前,季汉卿不解问:“你这是干什么?”
“奴才斗胆一问,戚娘子可是老爷的妾室!”
季汉卿一时无法作答,上次带明珠来她已经知道了。
妾室吗?他连名分都不曾给过她吧?他在心底问自己。
“不该你问的事,不要多问!”说完便恼羞成怒准备走了。
尤素又急急叫了声:“老爷,奴婢斗胆求个真相!”
尤汀在外拿了鱼进来准备烧午饭,见姐姐跪在地上,忙跑过去问:“怎么了姐?”
季汉卿见她们姐弟二人与戚文仪相伴这么多年,心底一软:“不是!”
尤素看了眼尤汀,又苦口婆心道:“老爷,戚娘子与我弟弟两情相悦,很合得来,求老爷成全!”
季汉卿眯着眼看着他俩,尤汀也在一旁跪下,默不作声。
他心底是愤怒的,一个奴才敢窥觑他的女人。他一脚将尤汀踹在地上,尤素一边拉尤汀一边哭着喊:“求老爷饶命!”
戚沅与戚文仪听到动静走了出来,见尤汀倒在地上忙跑过去扶他,并怒视着季汉卿:“坏蛋,你是坏蛋!”
戚沅不知发生何事,扶着季汉卿道:“爹,怎么了?”
季汉卿背过身去,不去看刺眼的一幕。他心中的怒火,既有他的人被窥觑的愤怒,也有文仪能接受别人的事实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慌忙的逃离,丢下一句话:“如果戚沅能答应,我就成全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