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神秘水潭
赵子儒默默点头,龙十一道:“真的吗?”
嘎玛拉姆道:“真的,请少爷相信老爹,他的说法不会错。”
龙十三道:“你的意思是,如果山坡上深埋的金沙位置在河床之下,我们就会劳而无功,看着黄金拿不到手?”
嘎玛拉姆道:“泽朗老爹说,如果是这样,就真的没办法,因为金沙就是亿万年流水粉碎矿石沉淀下来的,金沙永远比水位低。但也有例外,除非地壳改变,地下水下沉或者改道,不过这种现象很难遇到,就看我们的运气如何了。”
龙十一道:“既然如此,那么为何会选择这里?山下这样大一个水潭,水位显然不会低。”
嘎玛拉姆道:“老爹也说了,我们可以花些功夫排除河道下游淤积,使水潭水位降低,但前提得把上游河水改道分流,使其能够畅通无阻地流走。”
龙氏兄弟面面相觑,这……得多大的工程啊给下游排瘀,不掘河十里,开挖一丈,谁又能改变这里的水位呢?
没想到赵子儒眉毛都没皱一下道:“好!只要地下有金沙就值得。我们就在此安营扎寨,请老爹着手准备查金吧。”
嘎玛拉姆闻言,转达给泽朗老爹。
老头子哈哈笑起来,又是叽里咕噜一大堆。
龙十三眼睛瞪了汤团大。
嘎玛拉姆捂嘴一笑,转向赵子儒道:“老爹说,那就事不宜迟,赶紧搭帐篷,打柴生火,这里夜晚怕是有狼的……”
“哇噻!……”
龙氏兄弟双双惊倒。
嘎玛拉姆大乐,笑得花枝乱颤道:“龙少爷是龙,还怕狼么?”
龙十三方知被她耍了,拭汗道:“捉狭的小蛮子,老子自己就是狼,谁怕谁呀!”
赵子儒闻言脸子一虎道:“粗鲁不分对象吗?嘴巴真臭!教养都没有了?”
龙十三嘿嘿笑,又一脸威胁冲嘎玛拉姆呲牙。
嘎玛拉姆知他故意捣蛋,一把薅住赵子儒胳臂抱住示威道:“哼!我有赵爷,我不怕你!”
赵子儒不免尴尬,这姑娘怎么谁的胳膊都敢拉、谁的肩膀都敢靠遂赶紧拿开她的手道:“你不能叫赵爷,该叫叔父。”
龙十三道:“叫赵姑爷!”
没想到嘎玛拉姆丝豪不不顾赵子儒的尴尬,重新拽住示威道:“我跟姐姐姐夫叫,就叫赵爷!”
赵子儒可是从来不喜欢这一套的,但不好给姑娘留下不好相与的坏印象,一时间非常不自在。
孔萨拉姆好像很天真,根本就不懂人情世故似的,拽着就是不放手,走了老远都不放。
龙十三看见这个,再不敢说话,只把眼睛落在赵子儒胳臂上大是不解……
赵子儒不好去拿开孔萨姑娘的手,就算以长辈自居,也不能轻易跟人姑娘肌肤相接,这是猥琐,他只能很不自在地瞪着龙十三。
龙十三嘻嘻笑,意思是,她这样不知羞,你还要不要老是约束我?
龙十一看出自家姑父的不适,笑道:“二姑娘,还不放手?”
嘎玛拉姆拽得更紧了道:“为什么?”
龙十一僵硬无奈地笑,末了道:“这丫头,真天真。”完了,一指已经开始动手打草饼的老金匠和藏工们道:“你看他们在干什么?你拉着我姑爷,他没法干活呀。”
嘎玛拉姆从姐姐孔萨嘎玛那里得知,赵子儒是这世上的奇男子,早就好奇得不得了,此时闻到他身上的气息,简直如醉如痴,长这么大,身边的每一个男人都没有这种气息,太好闻了,这个男人真的太特别了。
对于龙十一的话,她听是听见了,众人的不安她也看见了,但就是不想放开,不但不放开,反而狡辩道:“凭什么要赵爷干活?我阿佳啦说过,赵爷是天下奇男子,有吉人之相,有贵人之德,我不允许他干这种活!”
赵子儒郁闷,这是什么话?是什么意思?这姑娘小小年纪,心智未开……
噢!怕是无心之言,去计较反而显得蹩脚了。
就算有此想,赵子儒也不能让她继续拽着,抽出手去赶紧拿金锤(挖金用的撅头)帮着打桩道:“都动手,大家一起动手帮忙,二姑娘,你也动手。”
龙十三看自己姑爷在小姑娘面前如此狼狈,不免好笑,小姑娘豆蔻初放,说小也不小了,难道不知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他这赵姑爷就是一块无缝镔铁,除了姑姑龙宝珠,千年妖精、万年神仙都没能化开过,何况一异族女子。
嘎玛拉姆虽有些意外,但也没做作,忙着跟女佣去拉扯篷布去了。
老金匠等人自然没看见这些,见赵子儒亲自动手参与搭帐篷,放下手里的家伙冲臧工们嗯啊了两句,几个臧工便跟他过去拿了弯刀,结伴望山上打柴火去了。
两座帐篷搭成,天色入暮,老金匠六人打了不少干枯的巨木回来,三人就着金锤劈柴。
余人搭灶台的搭灶台,铺床的铺床,生火的生火。
做完这些,篝火燃起,老金匠六人把一应生活行旅搬进帐篷,嘎玛拉姆伙同侍女煨上一鼎干牛肉,然后众人围着篝火谈天说地,倚鼎闻香。
夜空如洗,星河皎洁,两张条桌撑开,大盆牛肉端上,嘎玛拉姆一声招呼,一十二人不分主仆,石头做凳子,铺上草凳,垫上绣垫,斟满香醇的青稞酒,开喝开吃。
青稞酒醇而不烈,牛肉酱香味浓,软糯爽口,龙十三兄弟满嘴流油。
赵子儒有嘎玛拉姆这个翻译,慢饮细嚼之间跟老金匠侃侃而谈。
众人三盅酒下肚,俩侍女又忙着闷米饭,打酥油茶,臧汉一家在此时分外温馨。
酒足饭饱,吃喝谈论也累了,接下来是一个陌生又漫长的野外之夜。
应嘎玛拉姆的安排,赵子儒三人和她一主二仆三个姑娘加老金匠七人一个帐篷,其余五个佣工单独一个帐篷。
这样的安顿让赵子儒惊讶,特别是他的床铺跟嘎玛拉姆的床铺仅一帘之隔,两个女仆靠最里面,龙十三兄弟靠他外面,老金匠排在门口,说这样有利于老金匠守夜。
不难猜测,嘎玛姑娘是把信任和安全全部交给了他赵子儒,连最忠实的女佣都不信。
荒原野外,在不敢保证有没有野兽出没的情况下,三个姑娘的安全感是绝对忐忑的,尽管门口有足够燃烧到天明的篝火,身边有防狼的武器。
赵子儒不能说什么,尽管更尴尬,但能让姑娘信任,从而满足姑娘的安全感也应该是他的责任。
可是,世界上任何一种责任都敌不过疲劳困倦,赵子儒是人,一个困了就必须睡觉的人。
所幸今日此时最困倦的人不是他,最需要安全感的也不是他,不过因为他的存在,姑娘小伙和老头都在裹不住困顿的当口很快地熟睡了。
高原的夜冷清而不平静,山雀调咻,群兽逐食,唯独昌台河水的喘息无尽温柔……
次日早饭罢,众人听老金匠安排,四名佣工继续上山打柴,女佣曲珍牧马,卓桑负责烧茶做饭,其他人都跟他去挖尖子查金。
一行人拣浅水处蹚过主河道,来至水潭上方山腰的草坪上,这草坪宽五丈有余,长约数百余丈,眼前恰好有一洼地,这洼地连着一道沟壑蜿蜒往上,一直通向山梁之上的又一座山梁,形成一条山水沟,沟里面都是枯死或者新发的毡子草,根本没有被大水冲洗过的痕迹,甚至洼地里也没有过积水的痕迹。赵子儒暗自称奇,难道这山上从来没发过水?那么洼地和沟壑又是怎么形成的?
老金匠顺沟壑上走百十步,又回来在草坪上走了二十来步做了大致的测量,然后走到洼地最边沿出口处冲山下水潭望了望,叫过那两个佣工去交代了一番。
佣工二话不说,拣洼地中心动手开挖。
赵子儒不敢乱发言,因为嘎玛拉姆提醒过他们三人,挖金人忌讳很多,井不能叫井,得叫金尖子,每一件工具都离不开一个金字,撅头叫金锤,锄头叫金锄,蔑篓叫金篓子,就连说话都有许多字眼子不能说。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老金匠三人挖的金尖子空间很小,只能容下一人在里面施展金锄,井上一人专门负责提绳子往上提土。
老金匠负责把泥土挑到三丈开外去倒掉,而且绝不容许赵子儒三人中的任何一个搭手帮忙。
赵子儒不能违逆,生怕一个不恰当的举动或者一句不恰当话语犯下忌讳,他三人只能无聊站一边观看,偶尔听一听嘎玛拉姆的翻译解说。
下井之人腰间系一根绳子,进出尖子靠井上的人用绳子拉放,凿井到了一定深度,必须逐渐扩大挖掘范围,使尖子上小下阔,形成真正意义上的尖,由此减小劳动强度,扩大勘察效果。
挖掘两丈往下,井上井下相互看不见,忌讳大声喊叫,只能靠晃动绳子传递信号,各种信号传递都有讲究,特别遇险时,井下人来不及发信号,就全靠井上之人的经验了。
老金匠打尖子查金,查的不是有金无金,他看的脉很少会走空,他查的是金沙离地面的深度,查的是水平面与金沙的距离,有没有开采的可能,该用什么方法开采。
更绝的是,他有一手绝活,能在昏暗中根据金锄刨动沙土的声音判断出金沙离他还有多远,或者水离他还有多远。
查金人最害怕就是挖通地下古河道和山脉,这两者都跟人体的静脉血管一个道理,一旦挖通暗流造成井喷或者塌井,尖子下宽上窄,浮力空间受阻,无法游水,井下人会被活活呛死。
开工第一天,老金匠并没有要求进度,三个人掘井一丈就收工。
第二日,井下加两人,一人掌金锤,一人掌金锄,一人掌马灯,井上三人轮流掌绳提土,龙十三兄弟也就加入挑担子传土了。
按照赵子儒现学现卖的知识来判断,第一天出黑土,第二天出灰土,第三天出黄土,无论如何黄土过后金沙就已经不远了。
第四天,老金匠独自一人下井,一个多时辰相继出了近五十篓黄土,直到土色转为暗红,摸上去粘了一手稀泥都没见到沙土的气息。
这种情况应该是已经离水平面很近了,老金匠怎么还没有指示?
一旁的嘎玛拉姆看出了不对,过去询问把绳子的佣工,得到的结论令赵子儒不得其解,急忙传令马上拉老金匠上来。
佣工不敢违抗嘎玛拉姆的命令,强行将老金匠拽了上来。
老金匠一上来,成了一个黄泥人,二话不说,直往山下跑。
众人大惑不解,一起跟上,谁知老金匠直接冲到水潭边,想也不想就纵身一跳,咚一声溅飞一团水花,沉到潭底去了。
众人大骇,这是为何?
少顷,老金匠呼哧呼哧冒出水面,三下两下爬上岸,落汤鸡一样咿哩哇啦嚷个不停,其神情竟是十分沮丧。
赵子儒不明就里,近乎于痴呆地看着。
嘎玛拉姆却笑起来翻译道:“赵爷,他是说他挖着了一块大石头,他怀疑石头下面有暗河跟水潭相通,所以迫不及待要下水一探究竟。”
“暗河?什么暗河?”龙十三抢先问道。
赵子儒有点反应迟钝,直愣愣盯着老金匠道:“真有暗河”
嘎玛拉姆道:“应该有,要不然,这个水潭怎么来的?”
赵子儒想想,摇摇头,笑了笑,转身查看山坡道:“能说通,坡上没有落水沟直达河床,这样大的一个水潭没有大型瀑布冲击是不可能形成的,用暗河来解释很在理。可什么样的暗河能让地面形成这样一个水潭呢何况,水面上显示的流量似乎跟上游流量相等,如果有暗河,暗河的水到哪里去了?若从地下流走了,又怎会有这个水潭存在再者,河跟水塘不一样,若河下有河,地面这条河的流水为何没有受到影响怎么着也该渗透下去减少流量才合理。”
嘎玛拉姆虽通汉语,懂一点点哲学,但这类知识她可就一窍不通了。
赵子儒这一席话听上去顷刻之间就突破了她认知的界限,看来,老金匠的话并不一定就全是对的。
那么,水潭到底怎么来的呢?
龙十三道:“如果有暗河,那我们挖的尖子下面会不会根本就没有金沙?”
嘎玛拉姆摇头表示不知,望着老金匠道:“老爹看的山脉应该不会错。”
龙十三挠挠头,这话不便去否定啊。
赵子儒道:“现在是在说这个水潭怎么来的,有没有暗河的存在,跟有没有金沙扯不上关系。”
龙十一道:“会不会是人为的呢?比如,有人跟我们一样,想到这里来淘金,在河中央挖了一个大坑,最后……最后放弃了”
嘎玛拉姆点点头,又摇头,带着相同的疑问望向老金匠,而老金匠则在低头盯着水潭在发呆,众人说些什么,他听不懂,也根本没有听。
赵子儒摆摆手道:“人为的可能性不是没有,那得看水潭有多深,从老爹在水里呆的时间上推断,水潭应该不浅,那就不可能是人为的。任何事,没有充分的依据都不能妄下结论,如果有暗河,那这里的地质就不是一点点复杂了、如果有暗河,水潭里有隐藏的出水口,水潭下游的水流量就应该巨增。可是,你们看,没有这种现象啊?会不会另有乾坤”
嘎玛拉姆道:“可老爹说,尖子里石头很大,金锤挖在上面能听见空响。”
赵子儒蹙眉,一看湿淋淋的老金匠,对这话表示怀疑,继续摇手道:“暂时先不管这些,天气很凉,快让老爹回去烤火,可不能冻着了,快快快,收工收工!”
没想到老金匠恰在这时一闪身,再次扑通一声插入水潭。
众人再次茫然,同时又兴趣盎然,都全神贯注于水面的动静,希望老金匠浮出水面时能解开这个谜底。
这一次,老金匠在水底呆的时间并不长,出水面晃掉头上的水,叽叽歪歪吆喝开了。
嘎玛拉姆听他嚷完,望向赵子儒道:“老爹问你们谁的水性最好他说这个水潭太深,他年纪大了,潜不下去。”
赵子儒吃惊:“太深?潜下去?”
嘎玛拉姆笑出道:“他说他怀疑潭底沉淀有金沙。”
龙十三一听这个,一蹦三尺,边脱衣服边嚷道:“我去!我的水性最好!”
龙十一眼珠子一翻,伸手一栏,以大欺小道:“穿回去!不知道自己有伤在身吗?”
龙十三道:“十一哥,我不是已经好了吗?”
龙十一道:“好了你知道这水有多凉吗?有没有一点常识再说,你那两下狗刨式好意思拿出来丢人么?”
龙十三哪里管他,三下两下就脱成了光膀子,赵子儒厉声道:“别闹!二姑娘还在这里呢!成何体统?急在这一会儿吗?穿回去!”
嘎玛拉姆羞怯一笑,赶紧转过身去道:“我什么都没看见。”
龙十三嘿嘿笑着道:“姑爷,衣服有浮力,潜深水必须脱衣服。二姑娘避开了……”
赵子儒又一声厉喝:“穿回去!”
龙十三撇嘴无语,只得穿衣服。
龙十一走向嘎玛拉姆道:“二姑娘,你可不可以先回去?我们……我们许久没冬泳了,想去探个究竟。”
“冬泳?现在都盛夏啦!”嘎玛拉姆双腕呈剪状,双手微微上翘,似在欣赏自己的玛瑙镯子和祖母绿戒指。
“这里不是凉吗二姑娘?再说,我们下水要脱衣服的,你在这里不方便。”
嘎玛拉姆哼一声,举步就走,走两步才说道:“赵爷,老爹说下面有金沙,指不定就真有金沙。不过,这个水潭肯定不简单,不管谁下去都要小心。”
龙十一道:“二姑娘放心,我的水性顶三个十三。”
龙十三呵呵道:“不吹牛行不行”
赵子儒白他俩一眼制止他二人争吵,走到水潭边向老金匠伸出手道:“老爹,别泡着了,快上来跟二姑娘回去,别冻着了,咱钓鱼不在急滩上,慢慢来,好不好?”
老金匠哪能听懂他说什么,但却明白了他什么意思,略显僵硬地爬出水潭,水淋淋地站起,鞠了一躬,生硬地说了一个好字。
看着二人走远,龙十一脱了衣服,甩着双臂做热身,赵子儒训他道:“干什么?你想下?我让你下了吗?靠边站着去!”
龙家兄弟睁圆眼,十一道:“不会吧姑爷?你去?”
赵子儒三两下去了外衣外裤,盘好辫子道:“我在河中央摸鱼的时候你俩还没出世呢!这水下面什么情况谁也不知,老金匠的水性不比你们差,他都下不去,你俩就别想了。”
话落一纵身,啵的一声,入水时波澜不惊。
赵子儒一生闯滩无数,水下功夫胜过罗金狗,能憋一口气抱着石头在河底睁着眼趟过河,区区一个水潭怎么难得住他
下水便知,这个水潭形如一个葫芦,瓶颈处浮力非同一般,入水后连续垂直下沉,约摸三丈之下,水温渐暖,压力浮力倍增,再也难见一丝光线,也很难自然沉落,只能靠双手抓着潭壁往下游走。
水潭的确很深,越往下,腹腔所受的压力负荷越重,感觉气管根本关不住憋着的那口气。
爬行二丈有余,浮力略有松弛,也能感觉到潭水流动,有回旋的势态,甚至有无数小石粒在脸上碰撞。
不经意间,赵子儒身体被水流卷起,似有一股强大的吸力完全化解了浮力,整个人几乎不受控制地随水流摔落,再被回旋力拋起,再被摔落,再被拋起,几个来回,不知道与多少浮石发生碰撞,痛感剧烈。
一不留神间,整个人被一股强大的吸力吸在了某处洞口,感觉背部肌肉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撕扯着,身体正面还不断遭受飞石袭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