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死亡上线
走进堂口密室的门,马武一看屋里的人,开口就质问:“怎么都窝在一起?不怕被人包圆吗?”
沙虎指指旁边的座位:“不要急,快来坐下。”
马武一下就火了:“不急?你问李扯拐,外面多少人把这儿围住的早知道是这样,老子打死都不回来!”
沙虎道:“那么大火气干啥?不是等你吗?”
“等我?好酒好菜分银子你等我,我谢谢你,找死也等我吗?在九眼桥上我怎么跟你们说的叫你快撤,必须撤!你撤到家里来稳坐钓鱼台是撤吗?”
窦海泉听不下去了,敲着茶几道:“姑爷,好生跟你爸说话,这么大一个家在这里,你说撤就撤你叫他怎么撤”
“有命才有家!他这会儿是爸,一会儿就会变成死鬼!包括你们!”
小燕山在一边拍桌子谩骂:“狗东西,跟谁说话呢?他是你岳父!”
马武回头怒斥:“你是个什么东西不是岳父老子还懒得骂呢!你们他妈就想把他往死路上带,老子不骂,他不知道好歹!”
小燕山看看沙虎窦海泉,双手一摊道:“我就说吧,这王八就是一个忤逆不孝的东西,三哥,你没话说了吧”
马武翻身就是一脚,把小燕山连人带椅子踹飞到门口。
全场惊悚,窦海泉第一个跳起来抱住马武:“姑爷,你怎么能这么暴躁呢”
马武一把推开他,指着小燕山骂道:“王八蛋!在九眼桥你他妈就差点害死大家,老子给你们创造机会逃命,你们他妈不但不知道跑路,反而窝在这儿让人家围了一个里三层外三层,你们想死就算啦,非要把老子叫回来跟你们一起死!老子就骂你们了,怎么滴吧!”
小燕山爬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泥灰:“大哥,你听到的哈,他的意思是叫我们什么都不管啦,各自逃命去,那我可先走了。”
说完转身就要出门。
沙虎吼一声:“回来!坐下!”
小燕山道:“对不起大哥,坐不下去了,我得走。”
小燕山硬要走,走出门却被李扯拐推了回来。
李扯拐道:“大哥,难怪姑爷发火,我们的确是错过了最佳逃命的机会,我认为,现在什么都别说了,还是听姑爷的,他怎么安排我们就怎么办,你看行不行?”
沙虎道:“你这不是屁话吗?叫他回来,当然就是要听他怎么安排,要听我安排,早他妈出去干啦!”
窦海泉再次拽住马武:“姑爷,什么都不要说了,怎么弄,你说!”
马武道:“弄到这个局面,还能怎么弄?要想活命,最好的办法就是二大爷的办法,把金沙还给人家,然后把我交出去,就说是我跟焦二娃带人干的,你们根本就不知道!”
沙虎道:“马武,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到底是我沙老虎的女婿还是仇人?我们三兄弟打死不走,非等着你回来,你就给我出这个主意你不是最讲道义的吗?怎么回事呀你这是?”
马武道:“正因为我是你女婿我才这么恨!我要是外人,一走了之!因为现在只剩两条路,第一条就是刚刚说的那样,第二就是拼命。你说第一行不通,那就只有第二条路了,如果你舍不得你这个女婿,那就只有舍兄弟了,拼命冲出去搞不好就会全军覆没,落得个人财两空。”
“屁话!你怎么知道我会全军覆没?他就是把外面围成一个铁桶也休想困住我!”
马武一看窦海泉,二看小燕山,最后又盯着沙虎:“你们会飞天遁地?”
沙虎冷笑:“老子不会飞天,就会遁地!”
“怎么回事?有这本事你早说呀,早说我就不用回来了,这不多余吗?”
窦海泉抿嘴一笑:“姑爷,看把你急得,大哥没有把握怎么会留下来呢?猛虎堂有密道,你不用担心的。”
马武装着啥都不知道,一看沙虎道:“什么?密道?你们有密道?可以出城?”
小燕山道:“大惊小怪,成都数得过来的大堂口哪家没有密道?”
窦海泉道:“出城是不可能的,因为南河就在边上,挖太深了,水就上来了,而城墙的根基很深,墙体又太厚,怎么可能挖出城嘛。”
马武切一声:“出不了城还说什么?有屁用!”
沙虎道:“怎么没用?只要出了小南门,成都城就大了,他能把全城都围了?所以啊,你娃还是嫩!”
“我嫩?你既然出不了城,密道又有什么用?叫兄弟们都躲密道里去?然后呢?官兵找不着人,把家给你掀个底朝天,密道还是密道吗?”
窦海泉道:“所以要等你的嘛,他想捉住老子不可能,关键怎么出城。”
马武不理窦海泉,一口气说了三句话,第一句,我马王爷之所以来成都谁的码头都不拜,唯独拜在猛虎堂门下,不是因为岳父你有多厉害,而是因为你我都是浑水,是一个辈份,我们是一条道上的人!第二句,现在而今眼目下,猛虎堂劫了甘孜寺及康定府衙商队五万两金沙这个事实妇孺皆知,全成都的公口码头包括官府都子弹上膛,磨刀霍霍,要来分金夺银,猛虎堂一步失误,步步受挫,不管是铜墙铁壁还是入地三尺都难逃此劫,现在想走都晚了,叫我回来也没用,就是分我五十斤金沙,马王爷也回天无力!
众人闻之色变,沙虎则暴跳而起,破口骂道:“马武!叫你回来,你就给我说这个?你当老子是豆渣搅屁做的?谁他妈看见老子抢王府商队了?捉奸捉双,拿贼那脏,不管他天王老子!让他来好啦!看看老子猛虎堂有没有金沙!想要金沙,屁都没有!”
马武不理他,接着说道:“第三,唯一的出路还是那句话,交出金沙,舍車舍帅,保卒子、保老弱妇孺!”
小燕山再次拍桌子骂娘道:“马武!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就干脆说舍了我小燕山这个罪魁祸首得啦!”
马武呵呵一笑,戏谑地直视小燕山道:“肖老五,老子谁都不服,就服你!不错,你是战场上下来的,有万夫莫当之勇!你不服这三条,那我就给说第四条,猛虎堂现有一千兄弟,给你八百人,所有的火器都给你,去打开江桥门,你敢不敢只要你带兄弟们冲出去,金沙分你一半!敢不敢!”
小燕山愣住,看向沙虎和窦海泉,气得脸色紫胀,眼珠通红。
窦海泉也吃惊地看着马武道:“马武,你叫他一个人带八百兄弟去打江桥门?那你我和大哥还有李扯拐去干什么呢?”
马武毫不生气,反而笑兮兮的,转身骂道:“妈拉稀的,死皮赖脸把老子从城外拽回来,拽回来没有一个人听老子的,还说什么,走了!你们爱咋滴咋滴!老子一粒金沙都不要了,没有金沙,老子算不得同谋,有了它,反而出不了小南门,就算出得了小南门也出不了江桥门,狗命要紧!还是赶紧回家带金婵逃命去吧。我走了岳父,权当我怕死,放了个臭狗屁。”说完举步就走。
沙虎道:“你就这样走了?”
马武道:“再不走就走不掉啦!”
沙虎吹胡子瞪眼,门口的拦住马武,小燕山道:“让他走!”
沙虎却说道:“马武,老子什么时候说不听你的了?人家要来杀我,老子不该跟他拼了?忘了第一回来这间屋子你怎么说的了?此时走,你算个什么玩意儿?”
马武前脚已经跨出了房门,闻言回过头来,缓缓说道:“听岳父这口气,还想听我的一回?”
沙虎道:“你这不是废话吗?”
马武道了一声好,一指门外道:“小燕山不敢闯江桥门,就只能马上遣散所有人,叫他们赶紧丢了家伙逃命去吧!也许还能跑出去一个两个,若再迟半个时辰,猛虎堂一个都跑不掉,包括你我!”
沙虎一拍桌子站起,须发皆张,怒道:“放屁!这就是你给老子出的主意?老子凭什么要当缩头乌龟?”
面对这样一头蠢猪,马武连骂他的心思都没有了,心里暗叹,唉,不是宋江不仗义,实是王伦难作为!不过,老子就希望你做没脑子的王伦匹夫!
你他妈的大字不识得一个,十足的亡命徒,对于这种人,此时不能来硬的,得用软的,于是耐心说道:“岳父,你这就叫不知进退,犯的是兵家大忌!如果我像你想的那样帮你,等于是把你往死里祸害!正因为我忘不了自己发过的誓、许过的愿,才帮你们发了财,可发了财是不是得守住?常言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现在就是穿鞋的!怪就怪焦二娃蠢驴日的坏了大事!我敢保证,这王八此时已经把猛虎堂全卖了,你不赶紧逃命、还不赶紧去取金沙走人还要干什么?此时不退反进,该不是想要征服龙门一十八个堂口、推翻大清朝廷一统江山吧?你这气魄比天大,你沙老虎赌得起!我马王爷也陪不起!我敢说,今晚来剿猛虎堂的官兵不下三千!而那帮见不得你发财的一定会想尽办法围堵你。岳父,跑不跑得掉很难说,江桥门这一关必须得过!因为江桥门是你的根本,猛虎堂必须得从这里出去!龟缩在密道里、龟缩在城里有用吗?傻不傻呀?”
沙虎如喝了一杯毒药,单就龙门一派而言,他不是怕,而是恨,总想要狠狠跟他干一场,但苦于没有一个必胜的主张。但是加上官兵就不一样了,马武的智慧他不是不知道,没有他的十里埋伏之策,猛虎堂连王府马队的毛都捞不着,前些年靠贩卖人口为生、靠手下弟兄偷摸扒窃度日,名声臭了八百里都穷得跟个孙子似的,天天想着发财,好不容易发了财,放着那么多的金沙不赶紧去守着,跟那帮杂碎较什么劲?果真因此把命丢了,金沙又是谁的?
沙虎钢牙一咬道:“好!老子听你的!”
沙虎刚要向小燕山发号施令,马武道了一声慢着,说道:“我进门就说过,现在跑路已经迟了,肖五爷带兄弟们冲出去了我们怎么办?家小怎么办?要走也不能顾头不顾腚,更不能一路出去,必须得分批走,越分散越有利。”
又冲窦海泉道:“把五十米范围内的兄弟召集起来,筛选二百人,这些人都是平时最亲近的,这二百人跟岳父,其余八百兄弟配上所有的火器,交给肖五爷。岳父先走,从暗道出去避开包围圈,你带着他们在前面开路,绕道往清远门走,到了清远门,只要干掉兵马司守城那帮烟鬼,就很有希望出城。”
又对小燕山道:“肖老五!你不是带兵打仗的吗?你带你的人闯江桥门,一定要快、要猛!要杀官兵一个措手不及!杀不杀得出去,就看你有多大本事了。八百人基本上是猛虎堂的家底了,如果你能保住一半兄弟出去就是完胜!请一定保住自己的命,如果明天早上你还活着,自己想办法来西边三义庙跟我们汇合。”
“岳父,外面来的帮闲谁也不要去惊动,留下他们可以帮肖五爷。你跟三爷和李五爷要做的是,偷偷摸摸,知道什么是偷偷摸摸吗?偷偷摸摸摸到清远门突然发难,只要弄死守城的那帮烟鬼,你们出城就没问题了。”
“而我要做的是,护送你们的老小去三圣街,然后辗转去迎晖门赌赌运气,看能不能从那里出城。先说明,为什么是我去护送你们的家小因为迎晖门是龙门的地盘,龙门的人见了你们会不会痛下杀手我不知道,但若见了我,肯定会网开一面,安全的话则是一点事没有,危险的话则是一个都活不成!我这一路有你的家小,不能硬拼,只能去赌运气。大家记住,如果侥幸逃出生天,三义庙只能等半个时辰,任何一路先到都只能等半个时辰,过时不候!出成都后,三路人马往西,可选择白头镇车马店汇合,然后直接去建昌道。到了建昌道,山高水长,今后什么都别做,尽管紧着从唐古拉出来的商队发财就好了。但是,你这座院子不能留了,出门前必须一把火烧掉,断了退路,置之死地而后生!岳父,大火一起,可以混淆视听,有利于我们从地下道退走。李扯拐!”
李扯拐在外面听得汗都下来了,听见马武呼叫,应了一声在。
马武道:“你听见没有你到时候跟沙爷走,你手下的二十名兄弟得给我,负责背沙老爷子、老太太、太太、少爷,还有三爷家的,五爷家的,跟在我后面!”
李扯拐听见有到时候三个字,迟疑道:“不是现在就走吗?”
马武道:“外面已经被官兵围死了,现在想出城,根本不可能!官兵之所以迟迟没动手,是想等夜深人静我们睡熟时再发作。那老子们偏偏就不睡,岳父,叫人准备晚饭,让大家吃饱喝足,只等亥时一到。”
沙虎听他这古怪的安排,愈发忐忑,连窦海泉都怒了,小燕山在心里更是把马武的祖宗骂了十八遍。
但是,谁都明白,躲避绝对不是办法,得照他说的去做。
窦海泉道:“姑爷,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大哥得跟你走,李扯拐也得跟大哥走。大哥这个人,脾气倔,真要遇上什么事,我可拦不住他。跟你就不一样了,他怕你。”
沙虎怒道:“放屁!老子会怕他吗?”
马武诧异,小燕山更诧异。
小燕山道:“三哥,大哥和李扯拐都不跟你,你一个人领二百兄弟走清远门?
那地方的凶险不亚于江桥门!”
窦海泉道:“老五,你永远要记住一条,大哥在,猛虎堂就在!官兵最看重的是谁?不是你,也不是我,更不可能是姑爷!你懂了?兄弟啊,你不要以为迎晖门是好走的,那是龙门的地盘,龙宝堂吃荤的,赵子儒是吃素的吗?龙门才是龙潭虎穴!”
小燕山道:“那大哥跟我走!”
窦海泉道:“屁话!你我哪里都不好走!只有亡命才能出去!”
马武道:“这样也好,岳父跟着我,三爷少了帮手,但同时也少了凶险。而我,多了帮手,还可以顺便抓一个筹码在手里。”
……
西城提督街巡务总署
一快差跌跌撞撞冲进巡务署大门:“二十七号线急报!沙虎女婿马武家的伙计单骑快马往华阳而去!”
大厅里所有听用的快差一齐望向门口,椅子上的崔东平眼皮子一抬,冷冽道:“有几匹马跟”
“报!目前六匹马分左右两线!”
崔东平一拍桌子,目扫全场:“马武家在潼川,他的伙计往作案现场而去,快!这条线很重要,加派二十四骑沿途轮流跟踪。记住!切不可打草惊蛇!快去!”
大厅里听差的蜂涌出门,马蹄声四起。
崔东平起身直视西案李东:“马上动用飞鸽传书联系白头镇、邛崃一线巡防标营,在作案现场卧虎山方圆十里严密布控,一旦发现赃物的踪迹,只许跟踪,不许拦截,谁差错,我要谁脑袋!快!”
“是!”
李东离案,疾步出门。
崔东平移目左案:“密切关注江桥门、清远门动静!贼不动我不动,贼子一动,必须雷霆出击,全力剿灭!”
“迎晖门呢”
“快去!”
“是!”
崔东平斜视南案:“马上去提督府,请马提督调派最得力的标营去江桥门外设伏,一旦有人突破城门,只许追剿,不许绝杀!告诉他们,必要的时候聪明一点,贼子最终的去处,必是金沙的去处”
“是!”
……
亥时上刻,闹腾一天的小南门猛虎堂突然火光冲天。
大火一起,官兵提前杀到,捉拿沙虎的呐喊声响彻夜空,龙华堂、华福堂,龙门阵两大堂口倾巢而出,把小南门这片棚户区围得水泄不通,一时间杀声四起,人头滚滚。
沙家的火光掩映着迸溅的血光,猛虎堂和范家(丐帮)及一众帮闲被官兵堵了三条街,樱枪刀剑交织在一处,难解难分。
小燕山一众跟官兵亡命砍杀,龙门帮众则躲在暗处放冷枪。
惨叫不断、枪声不断、刀剑樱枪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小燕山之流虽也配有手统,但手统不比西洋的长枪,加上龙门枪手避开了砍杀现场,随意拉栓上弹,而猛虎堂手统这种火器都属于自制武器,放一枪就得填药装弹,近距离搏杀根本派不上用场,还不如刀片子来得利势。
所以小燕山一众只能以刀硬拼,他们素来以心狠手辣著称,而官兵目的是拿人,而不是杀人,故而人再多也抵不住猛虎堂和范家人亡命砍杀。
然暗地里的龙门一派则不一样了,不少人手里都有西洋匣子,一见官兵颓势立即开枪扳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