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小姐被人拐跑了
沙金婵愤愤然出屋,窦海泉突然横在她面前,俩人差点撞一头。
窦海泉伸手一拦:“金婵,你要去哪里?”
沙金婵一惊,回过神来,面前两个人,拦着去路不让走,又转过身想进屋。
窦海泉一把拉住,故作愤怒:“你个死丫头,从小三叔就疼你,你连三叔也不要了吗”
沙金婵挣脱:“三叔!金婵不是小孩子了,请你自重!”
窦海泉有意要让马武看到姑娘长什么样子,以一种超乎平常的严厉道:“哎呀!请我自重?我是你叔呢!跟爹一样!你请自重?那你转过身来看着我,告诉三叔,你要去哪里?”
沙金婵只管抹泪,不答也不转身。
这时丫鬟出来鞠躬道:“三老爷,小姐说,要出家做姑子去。”
窦海泉左手掌反向一摆:“去,拿洗脸巾给小姐洗把脸。干什么呀这是,好好的姑娘哭得跟丑八怪一样!”
丫鬟转身去了,窦海泉又道:“金婵,是不是长大了谁的话都可以不听了?背对着人不觉得失礼吗?”
沙金婵无动于衷,侧着身子做了一个万福:“三叔,多有不便,侄女不该顶撞你。”
“婵儿,三叔专门来管你这事儿的,今天非把你的终身大事说个水落石出不可!我身后这位爷,刚刚在外堂把你爸、把你肖叔、把你李叔揍得满地找牙,他专管人间不平事,堪称侠士!你爸被打服了,你肖叔李叔差点被打死!你三叔我也服了,三叔我服他的功夫,也服他的为人!你怠慢他会错过很多!”
沙金婵不知他说的是什么,仍旧无动于衷,只以相同的万福施礼:“小女子有礼了。”
马武道:“姑娘,人若想要活得有尊严,遇事就得敢拼命!你做得对,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沙虎这王八蛋,生了这样一个女儿,却讨了那样一个妖妇!处处刁难你。她是欺负你弱小啊,我要是你,不说磨刀弑父,至少就不能让那女人活着!可是,你小小年纪,说什么上山当姑子的话?你太懦弱了!我看你不起!”
沙金婵听了这话,猛然转身抬头直视马武,一脸惊愕愤怒之色。
马武早把沙小姐身段轮廓看了个透彻,窦海泉口中的真的好,其实不过如此,这姑娘长得是不错,若要跟蓝蝶儿比,身段相貌可都差远了。只是,她的肤色可比蓝群,那双眼睛,明亮不及蓝枝,凄楚可谓非常动人。
这姑娘也非一无是处,首先,敌视沙虎,敢于硬刚、仇视这个家就是好样的!姑娘不坏呀?真要从她身上开始报复沙虎,好像不是君子所为。
怎么办
若不坑她,只能放弃这条捷径,若放弃,破猛虎堂势必费尽周折。
马武抱拳道:“别这样看着我,也不要以为猛虎堂真的就是一群吃人的老虎,在本人眼里,除了这位窦三爷懂礼之外,沙虎,小燕山、李扯拐都是一群莽夫下三滥!收拾他们,不费劲!噢,自报一下,本人姓马名武,江湖人称浑水老戗马王爷!听这名号,小姐自当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名号,不怕跟姑娘说实话,本人的确不是什么好人,我同样也是个混蛋,窦三爷说我是侠士,他是瞪着眼睛在说瞎话。带生人见小姐,这是大忌,你可能在质问,我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你面前呢?对不对”
沙金婵听这人说话的口气牛得不得了,分明就是来奚落自己的,但又多半像是来给她打气的,人家说的不错,自己是太懦弱了。
他这些话什么意思呢怂恿我杀了那女人?忤逆沙虎这用心好像也不善呀!莫非也是好色之徒用的是激将法
这时丫鬟拧来洗脸巾,窦海泉道:“金婵,你洗把脸。小芸,搬两把椅子,我们院里说话。”
丫鬟哎一声,忙着搬椅子。
沙金婵趁这当口洗了一脸泪痕,略拢流海,素面朝天,鹅蛋脸白里透红,一双俏目忧郁生辉,看马武躲躲闪闪。
这时候,跨院里进了不少人,沙老太太、沙家的内眷,凡是不能出面见客的下人婆子一大堆,都堵在月亮门观望偷听。
窦海泉冲沙老太太拱手道:“二娘,请您老过来说话。”
老太太七老八十的人了,闻言摆手:“是海泉吧?”
“是。”
“海泉啊,我老婆子和你二伯老了,沙虎就是个疯子,我和你二伯治不了他,他的家事我们不敢管,也管不了。你找个好人家把金婵嫁了吧,这女儿从小没了亲妈,别让她在这受委屈了。”
窦海泉道:“二娘放心,大哥的女儿就是我女儿,我窦三看人不会错,婵儿从今天以后,不会再受委屈。”
“海泉啊,你这是?替金婵找着好家了?”
“我是这么想,但还要看金婵的,还要看这位马爷的。”说着一拽马武道:“二娘,大哥虽然浑,眼光还是不错的,这位马爷,潼川人氏,一身好武艺,整个成都,怕难有第二个!大哥和红黑老五三个人跟他比划了几招,都被他打趴下了。大哥是真喜欢马爷,挨了打也喜欢,有意招他为东床。可我们这样的家庭,我怕马爷看不上啊?”
这话,既是介绍,又是巴结讨好,把马武都捧上天了,同时也告诉了沙金婵,这位马爷是她老子和叔叔们替她选的丈夫,但人家看不看得上她,还是未知。
沙金婵的脸腾的就红透了,马武先前跟她说的话和所有人说的都不同,这个人一不讨好,二不好色,看人直视,没有丝毫的猥琐之意,而且,直呼他父亲之名,连贬带骂,甚至把他们揍了一顿。
打坏人的人不就是好人吗?尽管他承认他自己也不是好人,但她岂能不知道自己父亲和所谓的叔叔都是些什么人
姑娘心里直呼打得好!可一听要招为东床,马上就窘迫了,不但窘迫,而且心里打鼓,父亲挨了揍,是被打服的,想招人家为女婿,这不是被打怕了要拿自己去巴结讨好吗?
刚才他说了,他看她不起,人家看不起呢!自己坐在这里算什么?
见姑娘起身要走,马武说话了:“窦三爷,你拿这话给老太太和小姐听是什么意思?我来之前是跟你说好了的,你将我的军是不是?那个啥,金婵小姐你莫走,你若一走了之,那我也一走了之。”
沙金婵闻言站下道:“马爷,小女子这样的,配不上你这大豪杰,你刚才的话小女子听见了,你来这里啥也不为,这个,小女子看出来了。”
马武说话了,小姐也说话了,老太太和窦海泉不得不做哑,可二人一问一答成了这样,窦海泉不干了:“金婵!任性了哈!我承认,马爷来这里是我拽来的,可马爷的人品我说清楚了,你看不起自己也不能这样草率呀!你看不上的,大打出手,又哭又闹,这也就罢了。马爷你也看不上吗但如果是怕人家看不上你,你就一走了之的话,就是你不对了。你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一眼就看透了马爷婵儿啊,姻缘有三种,第一种,你喜欢的,第二种,喜欢你的,第三种,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的。你三叔活了这把年纪,看了许多婚姻,特别是你爸!你爸豪强啊,只要自己喜欢,就不管别人喜不喜欢,就算别人也喜欢他,过不了多久他就烦了,烦了就往外踢!这不是你最恨他的地方吗?现在轮到你了,你不能像你爸,但也不能像你妈,马爷来了,人家也不能见面就喜欢你啊,谁第一眼就能保证喜欢谁你就不争取争取”
马武举手道:“别!不要强迫小姐做任何事、做任何选择,你们沙家什么时候能改掉这个毛病沙小姐,你爸霸道、你叔叔霸道,他们该挨揍,所以我揍了他们,不但他们挨了揍,我也挨了揍,脸上这块疤就是你爸挠的。我也不是充好汉来的,来的目的是想交朋友,因为他们霸道,就打起来了,最后都挨揍了。我说这话的意思,是让姑娘你明白,凡事都需要接触了解,不要武断下结论,给人空间就是给自己留余地。喜欢你的不一定都是好色之徒,你不喜欢就拒绝,那是对的,有人别有用心算计你,你抗拒也是对的,但你看轻自己就是不对了。察人听谈吐,看人看内心,轻易说不,只会错过,轻易相信,容易失察,所有的人或事,接受接纳都是一场赌博,赌人心人性!赌气数运道!这就像一座山横在你面前,你想一眼看穿,可能吗?小姐,你得爬过这座山,才会认识这座山。我的话就这么多。”
沙金婵哪听过这么刚硬的道理,她读了不少书,道理懂不少,缺乏的就是刚硬,这是她的痛处。
所以她不得不坐下来:“马爷的话太强硬,你是男儿,哪懂女儿,小女子有娘生没娘教,懂得的太少,许多东西都认识不透。要说刚硬,我爸就刚硬,你们两个硬对硬,成王败寇,马爷你是豪杰。我这样一个人,手无缚鸡之力,小女子能刚硬过谁?”
马武道:“男人是钢,女人是水,女人若是钢,那不是逆天了吗?但水是什么绕指柔啊,钢遇着水它不被淹没了吗?姑娘,你缺的不是钢,缺的是柔。关键啊,还是沙虎的原因,他让你没有了妈,给了你太多的恨,他让你迷失了本性,致使你一潭的清澈掺杂了太多的杂质,变成了泥潭,就如你心里有太多的恨,失去了女儿的光彩!我不是说你不好,而是说你不但不知道想办法跳出泥潭,反而要死死地待在泥潭里苦苦挣扎,这是为什么呢?”
沙金婵道:“马爷,正如你所说,小女子是一潭水,但你知不知道,上天只给了我一个坑,又给了我很多的杂质,水在坑里,杂质从天而降,水无处遁形,我不只能深陷泥潭吗?谁能给我通道让我流走?这院子里,每天发生的,几乎都是算计和苦苦相逼,小女子除了被淹没,除了苦苦挣扎,哪里是出路?看不到出路、看不到光明,难道让我从这一个泥潭再掉进另一个泥潭吗?”
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又哭去了。
马武道:“所以你恨你爸?”
沙金婵哽咽:“爸都像他这样,我宁肯没有爸!”
“长这么大,你可曾出过这个院子?”
沙金婵摇头,又点头:“我妈在,经常出去,妈没有了,七年就没出过院门一步。”
“你还想在这个院里继续待吗?”
沙金婵猛然抬头,一双凄楚迷离的眼睛突然变得犀利,他这句话里面包含了多少东西?
如此半晌,马武这么不要脸的人居然不好意思了,若蓝蝶儿这样看他,他指定是要上去抱的,若蓝群蓝枝这样看他,他指定是会逃单的,现在沙金婵这样看他,什么意思他不懂吗?
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这一瞬,姑娘的表达都在这里头,就看这个马爷作何回应了。
马武道:“小姐若是怕待在这里,可以跟我走,但我先申明,这不代表我就要娶你。我别的给不了你什么,我有老娘、有哥嫂,兄弟姐妹一大群,他们都是快乐的人,也是善良无比的一群人,他们都是清澈的,我可以把他们都给你。你是一个让人怜悯的姑娘,我希望你始终还是清澈的,加入他们,你们彼此都如鱼得水。在那里,或许有一天你真正地长大了,你就会知道你都得到些什么。姻缘嘛,不能靠惊鸿一瞥就决定终身,没有挖掘,哪里来的收获呢?快乐也是一样,没有投入哪有回报呢?对不对?但如果,小姐觉得这不靠谱,你可以继续待字闺中,我马王爷来了猛虎堂,什么泥潭天坑、什么真假老虎,统统都得给我崩塌!统统都得给我趴着!所以从今天起,你什么都不用怕,谁敢跟你龇牙咧嘴的,我让他找不着自己的嘴在哪里!”
沙金婵扑通就跪了,而且泪如雨下:“我愿意加入你们,哪怕你不娶我,我只要快乐地活着,不想再待字闺中,更不想再看见他们!”
“这里是生你养你的地方,你就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我说了,今后没人敢欺负你。”
“爷,我不傻,我猜想,爷这样的人,应该有很多姑娘喜欢你,给爷做妻,那是奢望,小女子怕配不上。我愿意给爷做妾,我只要真心和快乐。”
“啊?”窦海泉倒吸一口凉气:“我的妈呀,婵儿啊,你凭什么这么说啊?马爷连妻都没有,你做什么妾啊?”
马武无语,看都不看他。
沙金婵泪眼婆娑:“三叔,马爷的话里面,锦绣文章无数,刚硬豪气无数,你读到的只是皮毛。马爷的目光一览无余,满满的藏着珍爱,我这样的,做妾怕都不配。”
马武差点出汗,这姑娘也厉害呀,什么交浅言深,狗屁!几句平常话,人家姑娘就读懂了这么多,这智慧,只怕蓝蝶儿都赶不上。
马武无语了,转头一看窦海泉,看得窦海泉像见到如来大佛一样。
偏偏马武若无其事,对丫鬟道:“把你家小姐扶起来。”
丫鬟整个人都是抖的了,哦哦连声去扶沙金婵。
“那,那,马爷,你算是答应了?”窦海泉道。
“覆水难收,我不后悔我的承诺,我只替沙虎可惜,生这样一个姑娘竟然让她受这样的委屈,窦三爷,你也是眼瞎呀,小姐的智商,你猛虎堂难出其右!给我做妾,我还舍不得呢!”
完了伸出手:“金婵小姐,把你的手给我,我马王爷郑重承诺,你这辈子,做不了我的妻,必做我的妹!做妾的念头就不要有了!”
做不了妻就做妹妾都不让做我沙金婵一肚子都是学问,怎么会做不了妻呢?
沙金婵泪珠一滚儿落,不但手伸了出去抓住了马武,整个人都上去了,要往马武怀里扑。
马武不能躲,也不能抱,话已经很明白,做不了妻,也做不了妾,只能做妹了,姑娘仍要扑,那就只能任由她扑着。
马武对窦三爷道:“你这下满意了去,告诉沙虎,他的女儿我带走了,至于六礼,叫他别想!”
窦海泉哈哈大笑,竖个大拇指:“高人!绝对是高人!我看走眼了。姑爷放心,六礼就免了,嫁妆嘛,你等着!”
完了要跑。
马武一把薅住:“你说什么?你刚才叫的什么?姑爷”
窦海泉再次大笑:“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金婵她妈是北方人,女婿称姑爷,我当然得跟着嫂子叫。”
马武要哭了,这是什么悟性?
他不放开他:“还有,后面那句。”
“嫁妆有有有,包你满意。”
没想到沙金婵道:“爷,不稀罕。”
马武一愣,心里一痛,我要白养一个妹子吗?可是不对,我是来收妹子的吗?也不对,老子是来收筹码的!
“不是这句,最后面一句,叫我等等什么?等他来送我”
“啊?……总,总得见个面,道个别再走吧?”
没想到沙金婵又道:“我不想看到他!”
“听见没有?不想看到他,我也不想看到他,叫他给我老实点,不要撵过来!”
众人都愣着,马武牵起沙金婵就走。
丫鬟急了:“小姐!我呢?衣裳总得带几件吧?”
这下,沙金婵不得不站住了,衣裳总不会不要吧?和丫鬟从小到大亲如姐妹,总不会丫鬟都不要了吧?
没想到马武一摆手,边走边道:“我家姐妹多,吃饭穿衣自己动手,不劳动就没有快乐,大家都是丫鬟,你就不用跟来了。”
这话太滑稽了,沙金婵都乐了,边走边回头,朝丫鬟招手。
丫鬟真急了,她哪能离开小姐呢,甩开小腿奋起直追。
等三人消失,沙老太太道:“这怎么成呢?规矩都不要了,老三,你得去拦着去。”
窦海泉回过神来:“放放放,放心,马爷不是孟浪之徒。快快快,收拾小姐的东西,马上送到堂口,叫大哥办置嫁妆,等我回来取!”
下人婆子忙开了,窦海泉噔噔噔追出去。
这个马王爷骗术不是一般的高啊,连诓带哄,把死人都说活了。可是,打算就这样把沙家小姐办了这怎么行,六礼可以免,嫁妆不送到,婚姻不成套啊,那不等于私奔吗?
马武可不想私奔,沙小姐是沙虎的软肋,拿住他软肋,他今后就得处处就范。
只是,小姐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且相当聪明,虚头巴脑的东西来不得,要她快乐,就得付出真心。
只是,家里那三个已经让人焦头烂额了,这一个,自己承诺了的,不做妻必做妹,要是有一天她跟蓝群蓝枝一样,不愿意做姐妹,又该怎么办这话承诺得简直太孟浪了,小姐的智慧是奔着做妹来的吗?不可能的嘛,除非她猪油蒙了心。
马王爷有些后悔,这姑娘不同于蓝氏姐妹,察言观色,从他的话语中就知道他已经有妻了,还跟来,不是冲着妾来的冲什么?真要破戒收妾,他马王爷得有多少妾?
沙金婵拉着马武的手不松,先前的忧郁一扫而光,眉宇舒展,双目含羞,脸上春光无限,走路几乎都贴着马武走。
马武长得人模狗样,能说会道,手上功夫干趴了她老子和叔叔们,这样的人不是她梦中的白马骑士是什么?
小姑娘花一样的年纪,怎能不春心荡漾?
他不是说了吗?面前一座山,看不透就只有爬上去。
现在她开始爬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