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一桶金的萌芽
王招弟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说道“就是当年来找到你，并与你一起去参军的那个汪胜利？！”
“嗯！是的，他的小孩，”汪和平点了点头，思绪涌上心头，双目隐隐出现泪花：“在前线时，我和大哥是一个侦察连的，后来又一起被派往藏地执行任务，在藏地时，大哥认识了嫂子，两人很快就结婚，后来有了孩子，不过大哥在一次执行任务时牺牲了，大嫂思念成疾，撒下孩子，也随大哥去了另一个世界。
大哥临终前嘱咐我，说我们汪家世代从军，对得起国家，他希望自己的小孩可以在闽南长大，继承闽南的文化，不要再参军了，大哥从来没求过我，也就临终前求了我这么一次，所以我才带着孩子复员。”
“可怜的孩子呀！”三姐被触动，抹着眼泪说道。
王招弟也同样红着眼，对吴大河说道“大河！虽然咱家穷，但这个孙子咱们得认。”
吴大河没有回话，只是微张干瘪的嘴唇，一股浓烟趁机溜了出来，遮挡住了他的表情，令人看不清，就像是他此时此刻的心情，谁也猜不透。
汪和平说道：“部队给了抚恤金，就算阿爸阿母不同意，这个孩子我也必须留在身边，当自己的孩子抚养。”
浓烟散开，吴大河的表情这时才被人看清，他板着张臭脸，瞥了一眼自己的小儿子，说道“这叫什么话？林被虽然穷，但还不是把你们兄弟姐妹四个拉扯大，也不差多一个小孙子，只要有我们吴家一口地瓜干吃，就有这小孙子的一口。”
说罢，吴大河站起身来，双手背在背后，朝门外走去，阳光落将在他肩上，本就略显佝偻的背影，此时此刻仿佛被凭空新添的小孙子给压得更弯了。
而站起身来，目送父亲出门的汪和平的背仿佛挺得更直，变得更有力，能扛起更重的担子一般。
汪和平不明白父亲要去哪？困惑看向母亲。
王招弟拍了拍他的肩膀：“可以放心把小孩接回家来了，你阿爸这是去找太阿公了。”
汪和平也终于眉开眼笑了，因为太阿公是祖树村吴家的权威长者，专门掌管吴氏宗祠与族谱的，阿爸去找他的目的，不言而喻。
王招弟对老大说道：“春来呀！你陪春芽去圣者菩萨宫还愿吧，春芽要回来之前，阿母去请过愿。”
“阿母！我也要去！”
老二吴春风今早的农活已经干完了，自然闲不住。
“去吧！”王招弟知道这三兄弟十一年没见了，想多处处，便答应了。
待三兄弟走到大门口时，才想起什么来，又道：“对了！回来时，到供销社去买六瓶啤酒回来，晚上你阿爸要和你们喝点！”
圣者菩萨是龙溪县出了名的菩萨，龙溪县十三个镇的人都信奉这个。
相传，圣者菩萨出生于古时剑星一曾姓农家里，他幼年失怙，只得为人放牛度日，后得仙人传授仙术，得道成仙那日，天边金龙前来迎驾。
祖庙就位于村口那棵参天大榕树下。
不过其他乡镇也各有分炉，乡民们自古传诵着：“落龙水林吼，结穴双溪口，两个水车翻筋斗，五个孩童把水口”。
主体建筑为上下二进，土木构筑，埕场配备完整，正厅为木刻斗拱重叠式立体架设，画栋雕梁，高大雄伟。
汪和平和大哥二哥拎了些山里摘的野桃，来到圣者宫，又花了一毛钱买了香火炮竹。
点上香，跪拜圣者菩萨还愿时，老大与老二，两兄弟又各自请愿，两人的说词一样，都是一些请菩萨保佑吴家平平安安，顺顺利利，日子越过越好之类的陈芝麻烂谷子的话。
说完，再掷杯筊三下，得到三次“圣杯”后，两兄弟这才安心的到庙外放炮竹。
所谓“掷杯筊”是闽南一种“拜佛”的习俗，是人与神灵沟通请示的方式，杯筊的材料为木头或竹头 ，形状为月芽形，共有两片，一面凸起，一面平整，为阴阳两面，凸为阴，平为阳。
所谓圣杯，就是一阴一阳，代表神灵同意了许愿者的请求。
而汪和平则是在心中默念：“圣者菩萨，我困惑呀！到底是应该忤逆阿爸，出去闯一闯？还是孝顺他老人家，随他心愿，本本分分的做一名机关干部又或工厂干部？阿爸年纪大了，我怕他再被我气出毛病来，请给我一些提示。”
许完愿，汪和平掷了杯筊，结果是三次“笑杯”，笑杯是为二阳面，表示神灵也说不清、主意未定，看来这个问题把无所不能的圣者菩萨都难倒了。
大哥见状，问道“老三！你问什么了？怎么菩萨都被你难倒了？”
汪和平不回答，只叹气，并自言自语道“看来还是得我自己解决！”
三人从圣者宫出来，汪和平骑着吴桂英的自行车，驮着二哥，而大哥单独骑一辆，那还是一辆二手的，是吴家咬牙痛下血本才买的，全家唯一的重资产。
三人向镇里的供销社悠哉悠哉地骑去，而那只幽灵跟着他们飘荡着。
二哥从汪和平给吴桂英准备的那一袋野桃里掏出两个，用手抓掉上面的细毛，一边递一个给老三，一边问道“老三！这凤凰牌自行车这么新，哪里搞来的呀？”
“朋友那借来的，”汪和平说着，单手骑车，咬了一口野桃，脆不说，还有一股甘甜，而且桃香十足，桃肉饱满结实，不由赞道：“嗯！这野桃看着个不大，但口感挺脆呀！”
幽灵说道“老汪同志！这桃子的量要是大的话，拿到县里去卖，我保准你赚钱！”
或许是圣者菩萨当真显灵了？幽灵随口这一句话，居然如同一道电流，钻进汪和平的脑子，令他醍醐灌顶。
但他不动声色，只说道“二哥，我看咱们村后山现在这种野桃树好像变多了呀？大概有多少你知道吗？”
二哥吴春风咀嚼着满嘴的桃肉，说道“野桃树不集中，比较分散，但我估计，如果全算起来，差不多得有个七八亩地吧！”
他的声音被桃肉堵在嗓子眼，有些呜呜噜噜的，随即又想到三弟就没怎么种过地，对亩这个单位不太清楚，立马改说道“大概有个十顿上下的产量吧。”
要这么聊天，汪和平就能听得懂了，他与幽灵不谋而合，均觉得这个量有搞头，便问“为什么会多了这么多野桃树呀，我记得我没去部队时，可没这么多呀！”
大哥吴春来说道“大部分是自己长的，还有小部分是以前大队种的，75年那会儿，公社要求交粮百分之三十，而且还得是好粮，那几年本来收成就不好，而且咱们祖树村哪家不得有个三四个，甚至四五个小孩呀，根本吃不饱饭，于是就利用后山有野桃的天然优势，种了一些。”
说到这里，顿了顿，才接着说“反正野桃野生野长，也不需要施肥除草，乡村们就种了不少，有一年我们吃桃子都吃得想吐，不说一日三餐，但一日两餐得有，唉！现在田地分产到户，各家种各家的，也就没人去管了。”
大哥说罢，二哥说道“老三！知道你想什么，别折腾了，我和大哥82年那会儿就摘了一些，偷偷摸摸带到镇上去卖，根本就没人要。”
“为什么？”汪和平不解问道。
大哥吴春来嘴角一扬，颇有些自嘲的笑道：“整个剑星镇至下辖14个村，哪个山头没颗桃树或野桔子树的，这种野桃子根本就卖不出价来。”
汪和平想的不一样，他明白一个道理，物以稀为贵，这种野桃之所以在剑星镇卖不起来，是因为产量太多，而且大家想吃上山就能摘到，谁家也没那个闲钱花钱买。
但是如果搞到县城去试一下，或许就不一样了，但由于运输是个问题，因此他暂时便先压下不提。
龙溪县因山势复杂，交通不便，又因是贫困大县，80年代的道路设施很不完善，从剑星镇到县城全是铺了沙石的机耕道，路况不好，距离又远，进一趟县城颇为麻烦，加之班车因沿途停站，需要三小时才能抵达，时间长不说，用班车拉野桃也不现实，那一趟也只能拉一两框，卖出来的钱还不一定够“差旅费”的呢。
因此想要把村里的野桃拉到县里面去卖，必须先解决这个运输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