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方白绢春还在,十片小帽他不来
第二日下午,凌刚来到药铺找到李娇。
李娇容光焕发,更比平日平添几分娇媚,皮肤嫩得似要滴下水来,被爱情滋润的女人就是这么光彩照人。
李娇见到凌刚,欢天喜地的,停下手中活计,一边埋怨他那天不叫醒她,耽误事,一边将他带到后进院子一间储物间,拉着凌刚的手,仰着小脑袋神秘地问他:“哥哥,你知道我们现在赚了多少银子吗?”
凌刚大致算了下,故意往少了说:“一千两?”
果然,李娇更加兴奋,抱着凌刚的膀子往上爬,凌刚搂着她的腰将她抱了起来。
她噗地亲了一下凌刚的额头,咯咯笑着骄傲地说道:“不对!五千两!而且,生意越来越好!”
那个小丫头回来了,有了好消息,总想卖个关子,然后便迫不及待地向他公布答案的丫头回来了。
凌刚夸张地“哇!”了一声,抱着李娇转了好几圈,惹得李娇哇哇乱叫。
她挣脱了凌刚,跳到墙角,打开一个木柜,里面整整齐齐叠一堆衣裳和鞋子。
李娇一边翻着,一边介绍,给凌刚做了两套潞绸长袍,一面天青色,一面月白色,给四位父母各做两套绸子衣裳,给妹妹做了一套夏天穿的素绸单衫和连衣裙,给自己则用松江布做的蓝印花白布褶裙。
李娇拿起那件月白色袍子,搬来一只凳子放在凌刚面前,兴奋地站在上面,帮凌刚穿上,跳下凳子,上上下下端详了一会,拍手道:“哥哥真俊!以后出门吃酒就穿它——哥哥,你怎么了?”
凌刚沉默地看着她,突然上前将她抱了起来,责备道:“娇儿!怎么不给自己做点好看衣裳?赚了银子就是要你花,我才快活。”
“哥哥,我又不出门,每日就是在药铺里,用不上。”说到这,李娇吐了吐舌头道,“哥哥,你猜这几件衣裳花了多少?快五十两!搁以前,咱们一家人三四年,全部花销也没这么多!咱们节约着点,以后也要买好多地!”
凌刚哭笑不得。
当时人们的思维就是如此。
做了生意赚钱了怎么办?主要用于扩大生产提升技术?不,那太操心啦,不确定性因素太多,哪有买地放贷爽,又省事,来钱快。
卖了粮食买地放贷。
做生意赚钱买地放贷。
放的高利贷没钱还?用土地宅子抵债。
更多的土地便有更多的收入,更多的收入便有更多的利息,更多的利息便有更多的土地,循环往复,生生不息,千秋万代,永保富贵。
别说小老百姓,就是现在做得风生水起的徽商晋商,甚至朝廷高官,都是如此。
像本地的尚家,余家,谢家等在绍兴大肆买地,几乎80的本地土地,控制在这几个豪族手中;隆庆朝内阁首辅徐阶,在松江府,拥地二十万亩,后来著名的海瑞大人对他旁敲侧击,才割了点肉还给百姓。
总而言之,有钱有权之后,就是搞地搞地再搞地,放贷放贷再放贷。
土地才是命根子。
很像前世,人们有钱了干嘛?买房子啊!都是基本生活必需品,一个管吃,一个管住,谁都离不开。同样的,只需要租出去,或者高价转卖,不用操心,躺着就把钱赚了,税费又低甚至没有,不亦乐乎?
虽然凌刚非常痛恨,古代精英阶层在老百姓生存必需品上,敲骨吸髓的愚蠢短视做法,但是不至于现在跟自己的小小心上人讲大道理,他点了点李娇的额头笑道:“娇儿想做地主婆啊。”
李娇不无憧憬地笑了笑,凌刚又取笑道:“说不定哥哥以后能做大官,给我家娇儿讨个诰命夫人呢。”
李娇伏在凌刚怀里,不好意思地拱着脑袋撒娇。
凌刚不禁心下怜惜,她吃了太多苦,为他付出太多,怎能不让他暗下决心,定要让她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幸福一生?
念及此处,他又自嘲一番。在前世,自己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一直呼吁富人要克制要理性,要有长远眼光。如今,自己有了家人爱人,以后能不能做好呢?
对于亲人的溺爱,一不小心就会过界,特别是在普遍比较困苦,没有安全感的环境下,谁不想为父母妻儿子孙后代,多多累积财富和权力的护城河?
然而,多数人这么想,这么没有安全感,那么,危险就一定会降临。
看着李娇玉琢般的小脸,秀发像乌云般散落在如雪的香腮,口中小声呢喃着什么,凌刚心中不感慨万分。
两人缠绵很久,李娇才下来,理了理凌乱的鬓发,拥住了凌刚的腰,仰脸深深地望着凌刚,鬼使神差地说道:“哥哥,娶了我罢。我不怕。”
凌刚开始认真考虑,因为没有计生方法,他是不敢娶李娇的,风险太大。
凌刚说道:“娇儿,你不怕我还怕呢。我回头去问问怡红院,他们那边应该有闭运的法子。只要有了那个,我便娶了你。”
娇儿满面通红,缩在凌刚怀里不说话了。
凌刚又拍了拍李娇道:“还有个大事找你商量,都忘了说了。最近,铁匠铺生意也好了起来,需要增加些炉子。我想着给你家改成宿舍,我家这边腾些地方,扩大铁铺规模。咱药铺东头老张家,那个三进院子,还是不错的,离这几步路。咱们给你爹娘买了最合适不过,你爹娘和妹妹平时可以住那。咱们结婚以后住这。”
能为爹妈在城里买房子,李娇自然高兴不已,拥着凌刚望着他道:“哥哥,你对妹妹这么好,让妹妹怎么办啊。”
凌刚点了点她的额头道:“为了你我死都愿意,别说这等小事。再说,这药铺全靠你在打点呢,我还不知道怎么感谢我家宝贝娇儿呢!你只需要,一,舍得给自己花钱;二,来安、凌虎头都要来了,指挥他们多干点,你省点力气。一定要给他们订好规矩,家里人更需要规矩。三,多给自己置办几套好看的衣裳鞋子,你如今是堂堂朝廷六品大员夫人,要注意自己的身份!”
李娇本来眼睛红红的,最后又被逗笑,望着凌刚,又窜了上去深深地拥在一起,缱绻缠绵好半晌,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凌刚随后来到怡红院,上了台阶,秦妈妈见到他,招手将他引进旁边一个屋里,对他怒目而视,说道:“正要找你说事呢!你为何在我背后,栽赃抹黑嚼舌头?”
凌刚摊摊手道:“小子只是那么一说,何大人那么傲,搁谁都要生气,都要粘他肚皮。”
秦妈妈又气又笑,骂道:“你这天杀的贼猴儿!何大人傲什么?那是跟你这天杀的不熟!现在院里那群龟奴树狲,动不动就一边装着撕被子,一边口中嚷骂:&39;老匹夫!让你傲,让你狂!老娘粘掉你肚囊!&39;你真害死老娘了!”
凌刚估计是李冬至做的手脚,暗暗发笑,嘴上说道:“妈妈别生气,小子当时只是替妈妈抱不平,哪知道局面就失控了?”
“哼!小心何大人找你不自在!”秦妈妈嗔道,接着不知想起什么,又弯腰捂嘴笑了半晌,才问道,“今日找哪位啊?”
“小子找小张子。”
这小张子也是这里的小厮,凌刚认识他,凌刚不想与秦妈妈直接谈。
秦妈妈笑得直不起腰,摆着手道:“咱们这龟奴不接客。”
凌刚笑道:“妈妈,我找他有正事。”
秦妈妈用葱指点了点凌刚肩膀,哼了声:“贼囚根子!”便出门找人了。
一会儿,小张子跑过来,二人下了楼。小张子问了情由后,坏笑着跑上去找秦妈妈了。一会儿又他又跑下来,说秦妈妈一会儿下来,带他去取,怡红院这里没有库存了。
过了好一会儿,那秦妈妈才下楼,示意凌刚跟她走:“贼猴儿,随我走。东西种类大小都不一样,你要亲自去看看,否则我也不知你要哪样。”
凌刚疑惑地问道:“妈妈都给拿过来不就是了?”
秦妈妈嗔怒道:“你这贼猴儿!敢情不用你麻烦!怕妈妈吃了你不成?你不去,就不卖了!”
说罢,她又小声道:“你就当陪陪妈妈罢。”
凌刚无奈,骑着马,跟着秦妈妈七拐八绕,最后来到双井头直街,街边有间二层阁楼。秦妈妈开了门锁,带着凌刚上了二楼。二楼一共三个房间,秦妈妈带着凌刚推门进了第二间阁房。
阁房布置得很雅致,进门便是一只紫檀木案子,案子上文房四宝齐备,案子角落摆着一尊琥珀色铜制宣德香炉,还在吞吐着袅袅烟雾。案子左边是一架古琴,右边则是一张镂空雕花香榻,透过若隐若现的青纱帏缦,玉枕锦被叠得齐整。
凌刚闻得室内,异香扑鼻,直熏得他目眩神迷。
秦妈妈坐下,促狭地笑问:“凌公子的正事,也没那么正啊。怎么,凌百户也打算开个青楼?那得离妾身远点啊,免得我们为了客人打架,那倒不美了。”
凌刚找个椅子坐下道:“妈妈,实话告诉你吧,手下兄弟养不活那么多孩子,所以托我来问问。”
秦妈妈捂着嘴笑道:“好个爱兵如子的百户!我这有闭运药,有花马池小帽,你需要哪一种?”
凌刚疑惑地问道:“花马池小帽?这是何物?”
这时的药物,要不毒性太大,要不效果不大,凌刚不打算考虑。
秦妈妈拉开一个柜子,拿出一个东西在凌刚面前晃了晃。
凌刚还以为是风干的闭运套,只听秦妈妈凑在凌刚耳边咯咯笑道:“这便是花马池小帽,用宁夏府花马池绵羊肠衣做成,怡红院独家密制,洁净无味,轻薄若无物,使用前用清水浸泡。”
凌刚回了句:“小子不才,请妈妈不吝赐教。被子上别涂胶水就行。”
秦妈妈咯咯颤声笑着,用葱指点着凌刚的脑袋,嗲声道:“上次奴家便发现,你小子最坏了。”
“妈妈误会小子了。卖我点小帽吧。”
秦妈妈捂着嘴咯咯笑着:“不给!”
说话间她却打开墙角柜子,从一堆红缎包袱里随手取出一只,来到凌刚面前,揽住凌刚的腰,打开包袱。
凌刚一看,那里装了十来片小帽。凌刚不自觉地搭住秦妈妈的双肩。
不想凌刚突然抢了包袱,丢了一锭银子,像一只豹子般,夺路而逃!
秦妈妈瞬间呆住,醒来后跟在凌刚屁股后面便追,下楼时还摔了一跤,慌忙起身出门,哪里还见到凌刚的影子?气得她直跺脚。这时,听得楼梯咚咚乱响,跑下来五六个提刀壮汉。
秦妈妈咬着银牙,对那几位大汉愤愤道:“你们回头跟何大人说,这屁事老娘不再管了!丢死个人!”
凌刚感觉到那屋里香味不对,应该是加了某种催情成分。没人的屋里,香炉冒烟也过于突兀。多年特警生涯让他嗅到某种莫名的危险。因此不敢跟秦妈妈纠缠,就纵马回奔,躲在远处角落观察,果然看到几个大汉离开了阁楼。
差点被仙人跳了!
凌刚暗暗咬牙,应该是何三畏这个老匹夫报复。随之,他又有点后悔,不该稍稍看不顺眼,就如此戏弄何知府。这具年轻的身体,荷尔蒙水平还是高啊,易燃易爆炸。凌刚穿越后,自己也能意识到,自己越来越冲动易怒。
凌刚回到药铺,找到李娇,拉着她到了后院的闺房,然后将红缎包袱打开,让李娇看。
李娇看了一只只带着系绳的皱巴巴小帽,不明所以。
凌刚倒了一碗水,拿了一只小帽放进去,一会儿功夫,那皱巴巴的小帽变得圆润透明起来,一端封闭,开口那端系着细绳。
李娇看了看那形状,想了想,一张小脸渐渐变得通红。
凌刚轻松将李娇拥在怀中。
今夕何夕,物我两忘。
凌刚早注意到了异常,恢复清明后,再看身下床单,一处梅花绽放。
他让李娇看身下床单,李娇见后捂着嘴,惊诧莫名地看着凌刚。
凌刚摸着她的脑袋轻声说:“傻瓜!你是对着镜子挥拳头,自己吓自己。我刚才爱你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当时他是不是要非礼你,你太着急害怕就昏厥了?”
李娇流着泪点了点头。
“嗯。他应该是看你晕厥,被吓跑了。”
李娇猛地钻到凌刚怀里放声大哭!
凌刚小声问道:“娇儿,你老实告诉我,你当时是不是装疯,为了离开尚家,为了躲开我?”
李娇小声道:“不是完全装的,当时我醒来后,就感觉脑子一根弦断了,不知如何面对哥哥。但是想离开尚家,那是真的。”
凌刚笑着刮了刮她的小鼻子,起床烧了热水,给自己和李娇擦洗干净。
李娇眼泪婆娑地说道:“这些事应该是奴家来做的,奴家来服侍你才对。”
“娇儿,没有谁应该服侍谁。你累了,或者没时间,我便服侍你,反之你便服侍我。”
随后,凌刚找到父母,将自己要娶李娇的事说了,顺带说了改造两家老宅和买新宅的事,二老满口应承,本就一百个中意李娇,儿子有了官身,又要洞房花烛,双喜临门,给两位喜得见牙不见眼。
凌铁匠平日沉默寡笑,这次也乐得咧开了大嘴,还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婚前再请慧云做做法事,把猴精驱得干净点。别到时生一个猴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