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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不辨雌雄,何知府遭戏;打草惊蛇,尚举人断魂(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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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妈妈房里早聚了一众龟奴丫鬟,在偷偷捂着嘴笑。凌刚一行冲了进来,一进门,凌刚就焦急地大声问道:“云奇,你怎么了?!”

    穿过人群,只见床边李云奇醉眼惺忪,披头散发,凌乱的大胡子上糊着口水,衣服倒是齐整,无辜地看着众人。

    何三畏下身胡乱套着一条里裤,上身光着,却不知为什么肚皮粘着被子,正气急败坏龇牙咧嘴地撕扯着。

    众人看这情形,明白了八九分。终于,余之城第一个忍不住,开始笑出声,慢慢声音越来越大,终于弯下腰爆笑起来。

    有人带头笑,其他人也忍不住,笑个不停。

    张介安忍住笑,看这情形,也不知怎么圆场,只得向众人喝道:“都出去!”

    说罢,第一个冲了出去,连连咳嗽,想掩盖笑声,差点岔了气。

    最终,何三畏带着一肚皮的撕伤,拂袖而去,大伙儿只能草草散场。

    凌刚正要和李云奇出门,却被香莲叫住。香莲见到他俩,弯腰笑了半晌,方说道:“两位公子请留步。凌公子答应的小玩意儿,还没定下来呢。我和井宝儿姑娘请两位喝酒压压惊。咯咯咯!”

    说罢,香莲不顾体面,又是一阵爆笑。

    凌刚当然求之不得,等香莲笑好,装作受宠若惊的样子,随着香莲进入水月轩。

    一进门,香莲就说:“你们搞得鬼,小心知府大人对付你们!”

    凌刚赶忙否认,说是阴差阳错闹出笑话了。

    李云奇依然一副无辜的样子,也不笑,让凌刚都暗自佩服他的定力。

    香莲又问:“你说李公子不懂,睡错了房间,奴家倒是可以信,那被子上的胶水,是怎么回事?”

    凌刚摊摊手:“这你得问秦妈妈啊?我看是秦妈妈对何大人有意见,给何大人一点颜色看看。”

    “为什么?”香莲和井宝儿忍着笑,不解地问。

    凌刚愤愤地说道:“秦妈妈陪何大人时,多么殷勤,一张小嘴都贴到何大人的脸上了,给何大人陪笑说话,作为一个女人家,还是怡红院的大掌柜,做到这种程度,容易吗?够给面儿了吧?你们看何大人当时那样儿!不屑一顾,那高傲劲儿,搁谁看了,不闹一肚子气?”

    凌刚一边说着,一边适时学着何三畏当时微微抚须颔首的样儿,还夸张地做出一脸嫌弃的眼神,把两位姑娘逗得差点没就地打滚。

    这甩锅完美啊,连李云奇也被逗得窝着嘴“哦嚯嚯”地笑了起来,眼中第一次露出狡黠的光芒。

    香莲和井宝儿见问不出所以然,又捂着嘴咯咯笑了一会,便开始喝酒聊天。

    凌刚发现井宝儿这个人不错,大胡子似乎也挺喜欢,就多给他们创造话题。后来不知怎么说起大胡子的身世,井宝儿哭得稀里哗啦的。

    四人聊得不亦乐乎,喝得迷迷糊糊。香莲发现,凌刚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爱慕,她已经习以为常,没几个男人能扛住她的魅力。

    半醉半醒间,凌刚被香莲扶进一间里屋,服侍他躺下,香莲坐在他身旁跟他说话。

    凌刚此时已经失去了平日的洒脱,完全被香莲迷住,若即若离地碰着香莲手,又不敢拉住,只是继续吹水:“姑娘,唉,你不知道,那绍兴卫,里面修得啧啧……张大人对小子,那真是不薄啊,小子能怎样?人家那么看重你,你能不鞍前马后?做人讲究的就是个有来有回是不是?我告诉你,别跟别人说,张大人,应该很快就能高升。他兄长,景岳先生,知道吧?大名医,他结交的都是什么人?杭州城里,都、布、按三司衙门的头面人物,谁不是他座上客?跟抚台大人潘汝祯称兄道弟!我上次跟他喝酒,他说呀,这次广宁战败,朝廷人事又要洗牌。咱们绍兴啊,何大人到头了,年龄到了。咱们会稽县啊,陈大人比较困难哦,上面没人……”

    香莲见凌刚在自己面前,喋喋不休吹嘘他自己人脉广见识多,心里得意,还不是倾慕老娘,向让老娘高看他这个小铁匠一眼!

    香莲不耐烦听他絮絮叨叨,上前拥住他,感受到凌刚某些异样,咯咯笑着说道:“看来公子上得战场,下得闺房,都是英雄了得哩!跟奴家说说,怎么打退倭寇的,奴家喜欢听这个!”

    香莲主动拥抱,凌刚受宠若惊,醉意朦胧,大概说了一通。

    香莲又问:“哇,那些矿工也英雄了得,他们真的是外地流民么,官军对付倭寇都很吃力哩。妾身听说,他们之前在铁矿里生活很苦,怎么没想着去告状呢。”

    凌刚嗯了一声,一把抱住香莲,侧身便压了过去,香莲推着凌刚道:“奴家还要听嘛。不讲,就不给。”

    凌刚立刻兴奋起来,赶紧说道:“都是一群奴工,可怜人,在铁矿里是过得很苦,又能向谁告状呢?都是官官相护。”

    说到这里,凌刚用一种神秘又得意的口气说道:“不过,小子告诉你些内部消息,都是衙门中信得过的兄弟透露的,姑娘千万别传出去。这次啊,真有人告状了。上次不是有矿工从矿场里逃走了,他们中有两个人,偷了铁矿的部分账本,上京城告状去了。可千万不能乱传,否则我真的不好做人。”

    香莲吃了一惊问道:“奴家只是好奇问问,绝不外传。绍兴府不是在抓刘鑫武吗,怎么还去京城告状?他们叫什么名字啊。”

    凌刚神秘地摇摇头,让人搞不清楚,他是不知道还是不能说。摇完头,他又低声诡秘地对香莲道:“其实,刘鑫武已经被绍兴府抓了。”

    见香莲杏眼圆睁,凌刚继续低声道:“这个更不能传出去啊。你想想看,一路上到处是关卡,刘鑫武能飞了不成?不过拿住刘鑫武,不公开,就大有讲究咯。衙门里的事很复杂,你个姑娘家,还是少打听为好。”

    香莲问道:“好复杂,奴家是不懂。不过就是好奇啊,消息是真的么?听谁说的啊。”

    凌刚神秘兮兮地摇头道:“在下真不能说。不是张介安,更不是景岳先生,你不要乱想,然后瞎说出去。否则,我在绍兴没法混下去了。”

    香莲便像藤条一样缠住凌刚撒娇,非要他说,承诺只要他说,她就给他。

    凌刚犹豫了很久,香莲便拥他更紧,笑魇如花地看着他。

    凌刚咽了咽唾沫,推开香莲道:“在下单身几十年,离我远点。姑娘太美,我怕犯错误。”

    香莲咯咯笑道:“公子怕犯什么错啊?”

    凌刚说道:“如果是一个错误,小子就认了。这一犯就是两个。我要是泄密,别说没法混,小命能不能保住都难说,这是一个错误;姑娘如此之美,任何一个男人都难以把持。只是我未婚妻对我情深义重,犹胜血亲,敝人本来也不忍伤害。这是第二个错误。如果只有一个错误,姑娘这么美,心一横就罢了,哪怕死了也值了。同时犯两个错误,小子承受不住。”

    香莲收敛了笑容,异常复杂地看了一眼凌刚道:“你未婚妻有福气,如有机缘,奴家倒想见见。”

    等凌刚和李云奇走了,尚周初却返回怡红院,点了香莲继续单独作陪。听了香莲一番话后,他眉头拧成了一道疙瘩:“香莲,你说这小子有没有可能故意在胡说八道?”

    香莲摇摇头道:“应该不可能,他怎么知道,我会将这些话带给你?他连你和刘鑫武的真实关系,都不一定知道哩,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而已。他一定是听到有人说了,但是真假就不知道了。”

    “据说,这个小子古怪得很。”尚周初来回踱步,眉头紧锁,思量了半天,才道,“难道是,有人听说有矿工逃到京城告状,所以留着刘鑫武观望形势?一旦形势不对,便将刘鑫武献出当做投名状,将功赎罪,跟我们切割?嘶!”

    尚周初被自己的分析吓得倒吸一口冷气!

    香莲的神色也沉重起来,二人同时陷入沉默。

    过了半晌,香莲说道:“无论真假,给抚台和阁老写封信,说下情况,有备无患,总不会错。”

    尚周初止住转圈,要了纸笔,分别给福建巡抚尚周祚,和内阁首辅叶向高修书一封。写罢将下人张三和张四叫进来,要他们即刻送到兰亭驿站。

    完事又掏出五十两银子交给香莲道:“香莲,这些年让你委屈了。等时机成熟,我便为你赎身,娶你进门。”

    香莲搂着尚周初的脖子撒娇道:“冤家!你哄我多少年了?你就是怕你家那只母老虎呗。福建叶家千金小姐,当朝首辅女儿,啧啧,吓得人旦旦都弯了哩。”

    “我倒是不怕。不是怕你进门受气嘛!”尚周初心不在焉地答道。

    香莲冷哼一声一顿爆栗伺候:“你这没良心的!你要是能护着奴家,让奴家不用陪那些老臭男人,奴家便要烧高香了!哼!”

    张三二人刚出门,李冬至来到二楼窗口,向对面茶室的凌刚指了指张三,并画了一个信封的手势。

    李冬至,冬至那天出生,所以起名李冬至。像张三张四便是按照家中排行起名。小老百姓起名就是这么洒脱不羁。

    李冬至本为会稽县农民,被尚家的一个小管家高利贷逼死父母,收走田地,对尚家恨之入骨,因此被凌刚通过邢三收为眼线,盯梢香莲和尚周初。

    凌刚提供了两条互相关联的假信息,无论如何,尚周初一定会写信与叶向高或者尚周祚商量。因此,凌刚在尚府门口与怡红院布置两只眼线。幸运的是,尚周初果然乱了手脚,直接在怡红院写信,给凌刚盯梢跟踪提供了极大的方便。

    天色向晚,凌刚一人两马远远跟在张家两兄弟后面。出了城,张三张四往西南方向奔去,凌刚在后面一路跟随。接近兰渚山下,天已黑透,两边郁郁葱葱,人迹全无,离二人不到一里路,凌刚换了马,套了黑头套,策马狂奔,很快便追了上去。

    张三二人听到后面马蹄声,刚回头,便被凌刚一棍子扫落下马,二人摔得七荤八素。

    凌刚翻身下马,两人没来得及反抗,便让凌刚往他们后颈颈椎顶部位置,一人一掌劈下去,两人顿时昏倒。凌刚摸索了一会,很快找到两封信,拆开一看,一封写给叶向高,一封写给尚周祚,主要内容便是,传言有人偷了部分铁矿账本,要去京城告尚家勾结刘鑫武私采铁矿,刘鑫武可能被绍兴府暗地里抓了,要阁老在京城看着点,还说刘鑫武知道的太多,想要二人给个主张,等等。与凌刚的猜想别无二致。

    看来,叶向高同志要提前下岗了。

    凌刚兴冲冲骑马赶回尚家村,便见李娇站在家门口,静静地看着他。昏暗的光线下,她面色晦暗,形容憔悴。

    凌刚心里一沉,她不在药铺跑这干嘛?突然想起,张介安前天中午第一次送请帖时,她正好回家,自然知道这件事。

    凌刚暗暗给张介安骂了一百遍,冲李娇道:“天色晚了,我送你回去。”

    李娇看着凌刚一副精疲力竭、透支过度却一脸满足的模样,心里更加怨恨,冷冷地道:“我现在回去,不用你送。”

    说罢,骑上一头小毛驴,笃笃笃地往前走。

    这是凌刚为她买的代步工具,比马便宜,学起来更快,搁前世那就是辆夏利。

    这么晚,凌刚哪里放心她一个人?便骑着马并了过去,对李娇道:“娇儿,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很早便歇了,然后我去茶馆会了一个朋友。”

    “你没做什么?我说什么了?你这是不打自招吗?再说,你做没做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

    “……”

    见凌刚没话了,李娇更加生气,拍着驴屁股往前跑。

    凌刚只好赶着马往前追,两人这样一前一后,谁也不说话,一直将李娇送到城内药铺。

    李娇进门转身怒道:“你跟着我干嘛!”

    “我送你啊。”

    “谁要你送了?”

    “这不到了,那我走了。”

    “你走你的,不用跟我说!”

    “……”

    “你怎么还不走?”见凌刚又不说话,李娇气闷不已。

    “我看你进去,门关了我便走。”

    “我不要你看我关门!”

    凌刚呆在原处不动,李娇也不关门,两人便这样对峙。

    见凌刚半晌不说话,李娇跺跺脚,转身将大门吱吱呀呀关上了。

    次日早间,尚周初正与尚二安排卖粮、核算年度放贷事宜。

    尚家每年都在三四月份卖粮。因为每年七月到十月,普通百姓为了缴纳夏税秋税银,以及家用,是卖粮高峰期,粮价最贱,而三四月份青黄不接,粮价最贵,此时亦是百姓借贷高峰期。

    张三张四二人踉踉跄跄跑进来,说信被抢了。

    尚周初噌地从椅子上弹起,甩起大长腿将二人踢跪在地,咆哮道:“怎么回事!?”

    那张三张四如何敢说被一个人抢了?直说是一伙人,穿着黑衣套着面罩,他俩拼死反抗,最终寡不敌众被打晕,身上的信件和值钱物件被搜刮一空。

    一股寒意,从尚周初脚后跟直逼后脑勺。不得已,他当即叫了两个亲信族人,快马加鞭去北京和福建送口信。

    尚周初又差人找了捕头邢二过来,让张氏兄弟向他简介了案情后,尚周初给了邢二五两银子,对他说道:“你带邢三去案发现场查查,一定要仔细了。此事就交给你们兄弟俩了,千万不可泄露出去。”

    尚周初处理好后事,让下人叫了夫人来商量。

    叶氏又气又急,浑身发抖,指着尚周初的鼻子问:“你昨日去的哪里?听得什么不三不四朋友的话,你便信了?我们两家迟早要毁在你手里!”

    说罢,叶氏低头思索一会儿,抬头逼问:“到底是哪个朋友说的?”

    “凌刚。”尚周初想了想答道。

    “他的话你也信?”叶氏不知中间有个香莲传话,用看智障一般的眼神盯着尚周初,抬起的葱指又慢慢无力落下,“如今说一千道一万都晚了,尽快将凌刚请到府上探一探,看他敢不敢来,来了又如何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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