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数学天才尚周行，装神弄鬼小仙姑
凌氏祛热汤疗效好得不像话，店里生意一日好似一日，直把凌刚李娇两家人忙得团团转。
铁匠铺至少需要两人，因此除了凌刚和凌老爹，其余两家人都住在店里，幸好里院房间够多，倒也不显拥挤。
凌刚坚持打铁，同时是为了锻炼膂力。凌刚前世做特警时，格斗擒拿技巧满格，对于他来讲技巧已经足够。他不相信花里胡哨的东西，只相信力量、反应速度和基本格斗技巧。力量和反应速度，只有日复一日的坚持和训练才能有所成就，别无他法。一力降十会，大力出奇迹。
在即将到来的乱世，往往拳头就是真理。
你之乎者也引经据典，你仁义礼智诚敬弘毅，你雄辩滔滔口吐莲花。别人只是一记老拳。
嘴巴被打歪，一切白搭。
为了锻炼腿力，他每日会花一个小时，对着院子里的树干练习鞭腿。用一个小时练习跑酷，在前世，凌刚对此就特别感兴趣，查阅了大量资料，也请教过不少跑酷达人，这玩意在特殊情况下能救命。
眼瞅着凌刚每日攀上翻下，跳跃腾挪，凌老爹眼花缭乱，惊忧不已。儿子死而复生后，与以往大不一样，那么高的院墙，噌噌就爬上去，几个跟头又翻下来，这一定是被猴子精附体了。他心里暗暗盘算着，要请个道士为儿子打醮做法。
凌刚打铁之余，每日下午去药铺，给李娇李玉讲解算术，尚周行旁听。
尚周行摸清规律，工作日都比凌刚提前一点到，教授姐妹俩认字，凌刚有时间也会来听。尚周行授课结束，大家再听凌刚的数学课，以及简单的物理化学入门课。
尚周行数理化天赋极高，能用几何方法、纯逻辑、甚至可怕的直觉解决很多物理数学难题，譬如球的体积，20宫格华容道问题等。最让凌刚惊愕的是，最速降线问题，尚周行那时不懂微积分，凭着直觉，划出那道用圆滚出来的曲线。当然，他不知道那个曲线被后世命名为摆线。
有了阿拉伯数字和字母，所谓代数，对他来说就是一层纸。当李娇姐妹咬着笔杆子，苦苦皱眉思索完全平方公式时，他已经迅速进阶到解析几何。
凌刚只需要将某个领域的大概思路和研究方法告诉他，他很快便能自己琢磨吃透，譬如极限，排列组合，二项式定理等。
他对数学问题有着极速而深邃的穿透能力，譬如说排列组合，凌刚刚开始提出的时候，他想了不到一分钟，就将结果写出来。
他告诉凌刚，在他脑袋里，这些组合从少往多，从上往下，排成一个巨大的三角形，所以在他看来，这个公式就是如此，像一加一等于二那么自然。那二项式定理，更是想都没想，直接将结果写出来。
凌刚承认，这家伙某些方面的天赋比自己高。
尚周行如此给力，凌刚当然没必要客气，提出微积分思想和大致研究方法，让他自己去琢磨，并且用它去计算圆面积和球体积。
一天后，尚周行将常用微分公式琢磨出来，一周后，搞出定积分公式（牛莱公式），算出圆的面积和球的体积。
凌刚心里欣喜，这是个牛顿式的天才大宝贝啊。必须加工资，将他留在身边！一个月五两银子！
凌刚留了点小小的心眼。在他心里，尚周行是无价之宝，多少俸禄都不为过。之所以俸禄没有一次到位，主要是想逐步提高，更好地留住他。五两月俸，算是“金领”，尚周行已经很满意，何况凌刚对他的极端欣赏，让他感激不尽。在此基础上，每半年加一次性薪，远比一次性到位，之后很难涨薪，效果要好太多。
当然，若是尚周行碰到急事需要用钱，凌刚会毫不犹豫地出手帮忙。
研究数学之余，尚周行对大明现状忧心忡忡。
凌刚告诉他，如果不彻底提升天下所有人的认知能力和理性水平，彻底变更思维方式，会永远如此循环下去，明朝一定会完蛋，接下来的朝代也一定会完蛋，永远会有大量杀戮，永远要被外族欺凌。
尚周行疑惑地问道：“朝代更替不是正常的吗？”
凌刚说：“不正常，像华夏大地，周朝近一千年，大规模的农民起义也不多。而周朝以后，至多每隔两三百年，就发生一次大规模的内部杀戮，在世界主要文明中，是极其罕见的。”
“为什么会这样？”尚周行很费解。
作为一个理科生，凌刚研究历史主要是基于逻辑来分析，这种逻辑包括自然逻辑和人性逻辑。
尚周行之前并没有接触过类似的理念，全是天道民心之类大而化之的说教，因此他感到费解，凌刚并不意外。
凌刚正要跟尚周行层层递进，兜售他的自然逻辑、人性逻辑决定论，只听凌老爹进屋喊道：“刚儿，快回去。爹给你请了个道长。这位慧云道长，修为高深，很灵的。”
凌刚莫名其妙，望着凌老爹问道：“爹，怎么了？”
凌老爹看了看尚周行，尚周行知趣地离开，凌老爹方小声说道：“儿哪，爹看你如今，每日里满院子蹦哒乱窜，怕是被猴子附体了。快随我回去，让仙姑给作作法，去去邪气！”
王氏也跑了过来，站在一旁不停撺掇。
凌刚哭笑不得，自己竟然变成齐天大圣孙悟空了？要是那样倒是好了，一个跟头翻到尚府，一棒子让尚周初灰飞烟灭。
凌刚对他们解释半天，说跑酷这个技能，碰到紧急情况可以自保逃生。当然他没提跑酷这个名词，否则更让他们疑心。
王氏说道：“以前也没见你会这个啊，突然爬高上低的；之前乖得很，怎么越大越皮，每日在那抡胳膊甩腿的？让道长看看，总之不会错。”
凌刚拗不过爹娘，随他们回到家，已经是日落时分。
慧云道长头戴黑色方形九梁巾，身穿青色宽袖道袍，手握桃木剑，正闭目坐在院子里，长得倒是颇为俊俏。她身旁是一个四方红木桌，贴满黄色符箓，符箓上画着奇形怪状的符文符咒。身后还支棱着一口大锅。
听到动静，慧云睁开眼睛，看到凌刚，豁然起身，用桃木剑一指凌刚，唬得凌刚倒退几步，习惯性地右拳护脸左拳前出格挡，弓身做了迎战准备。
王氏责备道：“刚儿！不得无礼！看来真是猴精附体，幸亏找了仙姑来。”
仙姑面色怪异，差点没绷住笑场，闭眼念了几句咒语，随之转身，抖动道袍，双手按住桌面，闭眼又是默念一阵咒语后，双手缓缓抬起。
奇怪的是，那方桌也随之凌空而起。接着，便见慧云双手剧烈颤抖，那桌子也随之凌空抖动。
凌老爹和王氏看了，忙双手合十，闭眼祷告。
此时，只听慧云念道：“无上太乙圣天尊，手指一举鬼现形。东胜神洲妖气盛，满身黄毛大红臀。一朝却把衣冠戴，周吴郑王似个人。上窜下跳施妖法，先斩后奏不容情！阴交难翻，急急降灵！速降速灵！一请三遍，遍地都是神！”
凌刚听了又气又笑，指着慧云骂道：“你是来作法的，还是来骂人的？”
王氏急得不行，责备道：“刚儿！如何跟仙姑说话？”
慧云放下手掌，那桌子落地后，慧云缓缓转身，取出桃木剑指着凌刚喝道：“你这妖孽，本道今日便作法，油炸了你！”
这时，凌刚才注意到，慧云身后大锅里，半锅油正在沸腾。
凌刚纳罕间，只见慧云提着桃木剑，在院子里对着空气一阵乱砍，最后追到一棵槐树下，取出一张符箓，“啪”地贴在地上，口中喝道：“泼猴，看你往哪里逃！”
说罢，慧云用桃木剑刨开泥土，找到一条一尺长的黑色骨头，她念了念咒语，用桃木剑在黑骨周边画了一个圈，猛然将黑骨用符箓包起，快速走近油锅，将黑骨扔了进去。
只见那黑骨在油锅中不断探起身来，似乎想逃离油炸之刑，还不停发出“吱吱”怪叫，仿佛婴儿被捏住嗓子眼在哭喊，令人毛骨悚然。
大约一盏茶功夫，黑骨似乎完全被烧死，没了动静，凌老爹和王氏惊骇不已。
慧云对他们说道：“老爷，夫人，这猴妖已经被贫道炸死！不过，东胜神洲猴妖甚多，随时过来附体，倒是不会害人，就是公子会变得跟个泼猴一般，不妨大事。”
二人听了，虽说有点失望，但是听仙姑说不碍事，又心宽了点。
凌刚自然不信这些，尽管有些门道他也不太清楚。
等法事做完，慧云离开，凌刚埋怨了父母一通，说了一通慧云装神弄鬼的话，便回到院中爬高上低，完成今天的跑酷训练。看得凌老爹和王氏面面相觑。
凌刚正练得欢，凌老爹跑了过来，手里提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宝剑，冲他喊道：“刚儿，你来看看这把宝刀如何？”
凌刚一看，那把宝剑寒光摄人，不禁心里大喜，忙上前看个究竟。
凌刚和老爹最近一直在试验炼钢。
此时，明朝炼钢多用炒钢法和灌钢法，在当时世界上也算先进。
但是由于铁矿多在北方，北方植被由于常年砍伐，林业资源日益枯竭，木炭价格昂贵，炼钢多采用高磷高硫的煤炭。虽然钢铁产量大增，但是产品质量却急剧恶化，这也是中国枪炮技术发展停滞的重要原因。因为高硫钢容易炸裂，极大限制了火器的应用。
摆在他们面前的有三条路，一是进口印度钢铁，即赫赫有名的乌兹钢；二是对煤炭采取脱硫技术；三，制造水力锻锤反复捶打。
凌刚目前没有乌兹钢进口渠道；脱硫技术现在其实有，就是加入石灰石和萤石作为溶剂，但是效果一般；如果能够利用水力锻锤反复锤炼，一部分高端钢铁冶炼使用木炭，基本能够满足要求。
钢铁太重要，无论是盔甲刀枪及至火器，钢铁冶炼技术都是基础。并且这种技术能够迭代，生产出更好的钢铁之后，就能做出更好的生产工具，譬如锻锤甚至机床等，更好的生产工具，又能打造更加高品质的钢铁，形成正反馈。
水力锻锤就是一层窗户纸。水轮上安装数个突出的尖齿，在水力带动下，尖齿拨动锤杆尾部，锤头翘起，尖齿拨过锤尾，锤头落下锻打，如此往复。
水力锻锤想保密是不可能的。凌刚是打算用它作为条件，寻找合适的矿主，合作炼钢，同时配合建设水力锻锤坊。
在这个年代，每一寸土地都有主，没有相关势力的配合，是无法完成这项工作的。
前面几个月，凌刚多数时间都用于小规模炼钢试验，生铁与木炭或者焦炭、石灰石、萤石之间的比例，人力锻打的力道和频率等，淬火溶液和时机，退火和回火的时间，或者冷煅时再结晶温度的判定，等等，将结果一一记录，比较。
他制作了一个畜力风箱，还买了一头驴，大大减轻了他们的工作量。他自恃膂力过人，加之父亲经验丰富，产品品质应该非寻常钢铁可比。等做出高质量的钢铁产品，更有资本跟人叫价。
皇天不负有心人，今天终于看到成品。这把宝剑，是把双刃剑，银色中似乎流淌着一丝丝暗红色花纹。那是加了猪血和猪肝淬火的，因为兽血和肝脏中含有铬，可以增加耐腐蚀性和强度。
凌刚抡起宝剑，砍断一条拇指粗的树枝，中间毫无凝滞感，这就是传说中削铁如泥闻毛立断的感觉吧。
凌老爹又提醒他：“你弯一下试试。”
凌刚弯了弯宝剑，韧性很强，甚至可以弯成一个圆，宝剑也不会折断。
凌老爹扔给他一个牛皮剑套，他将宝剑插了进去，顺着自己腰部给弯了一圈，剑尖部分正好可以插进剑柄外侧孔隙，里面有个卡梢正好卡住牛皮套留下的眼。
一个很酷的宝剑腰带。
凌刚跟着父亲来到铁匠铺。里面放着几面闪闪发亮的护胸，明朝严禁私人打造盔甲的，以谋反论处。所以，他们打造了护胸板，可以穿在衣服里面，算是打个擦边球。
还有几把新出的砍刀，这砍刀材料与宝剑一样，因此锋利无比，杀伤力更大。
一把宝剑，卖一百两银子不成问题，砍刀至少得二百两，护胸稍稍便宜，也得五十两。
那些豪族府上，哪家没有几十甚至几百武装家丁？
凌老爹抚摸着那几把刀剑，喃喃说道：“刚儿，这几把刀剑，爹爹真是舍不得卖。”
炼成宝刀，转眼就到年底，铁匠铺铁料不多了。往常，凌家都是从漓渚铁矿进料，与刘鑫武打交道。
刘鑫武其人，阴狠毒辣，原是尚家护院头目，后来辞职霸占铁矿。但是绍兴人都知道，铁矿背后主人还是尚家。
铁矿奴工全部是外地人，而且本地人从未见过这些奴工出来过，十分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