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奶油味
厉途返回影院入口, 带回来一杯热巧克力。
“他们都说好看。”宁扉接过巧克力喝了一口，扬起脸，脸上的笑容止不住。
“当然。”厉途取下宁扉的眼镜, 擦干净镜片上的雾气，重新架回宁扉脸上。
两人随着散场的人潮慢慢往外走，来到一家川菜馆。
今天一天的行程都是厉途安排的。
宁扉指指招牌：“这里？”
“对。”厉途挑眉，“能吃么？”
宁扉呵了一声：“当然。”
店内装修以红色调为主, 拉满了红绸布, 墙上挂着一串串干辣椒, 十分接地气。
厉途带着宁扉在大厅正中间的位子坐下，老板亲自过来点单, 亲切地叫了一声“厉哥”, 想必是厉途回厉家前就认识的老朋友了。
宁扉依着厉途点单。
点完后，老板跟厉途聊了一会儿，走之前，从围裙口袋里拿出一件东西放到宁扉手边, 捂着嘴压低声音：“祝你们红红火火，票房大卖。”
是一束金黄色的麦穗，用红绸扎起来, 下面挂了一串干辣椒。
宁扉一下笑开, 看老板走远, 特意追出去道谢, 回来后，又认认真真对厉途说了声“谢谢”。
正当饭点, 周围桌桌爆满。
位子显然是厉途早就定好的，宁扉拉上围巾，怕被人认出来, 本来不懂厉途为什么要选这么扎眼的地方，等听了一会儿周围人的谈话，立即明白了。
“哇，听说《堕天》超级烂，还好我们没有看！”
“哼哼，多亏我没抢到票！”
“本来我还生你的气呢，害我不能第一时间看到我家澈澈的盛世美颜，现在想想，幸好幸好。《堕天》我是不打算去看了，等以后网上有了，舔舔颜就算了。”
“我要去二刷《一树银花》。后劲太大了，感觉有很多地方还没看明白，我要再去看一遍。”
“我也去我也去，买奶茶排队排了老半天，进去都放了十分钟了，错过好多剧情。不如就明天吧，我来买票。”
“一起一起，看完了顺便去做个美甲。”
——这是一桌闺蜜。
“本来以为要在电影院睡一个下午了，没想到连厕所都没去！倒是看完了，补妆补了半天，厕所里都是哭花脸去补妆的，可太逗了！”
“啧，啧。”
“你干嘛，想心事呢？说话呀。”
“我在想，打铁花到底申遗成功没有。”
“噗！”
“你笑什么？”
“你傻了吧，这就是导演的套路，搞个开放式结局，让你想不通，天天想，就想去二刷了吧。”
“那要不要去二刷？”
“要要要！”
——这是一对小情侣。
“妈妈，烟花好好看，我要看烟花，我要看真的烟花花。”
“你查了没有啊老公？娃都吵了一下午了，到底哪里能看到真的打铁花啊？”
“好像在孟市，有点远啊。”
“孟市也是历史古城吧，有不少旅游景点呢。你不是有年假吗，上班前带娃出去玩一趟也来得及。”
“行行行，我来看一下机票……”
——这是一家三口。
诸如此类的议论不断从邻桌传来。
宁扉歪头，笑盈盈地看着厉途。
厉途摸摸鼻子，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原本想让宁扉高兴，才特意做了这么多安排，现在人是高兴了，就是老盯着他看个没完，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菜上得很快，两人吃到一半，有个穿着蛋糕店制服的人来找宁扉，经过邻桌的时候，不小心碰掉了桌上的碟子，引起了那一桌客人的注意。
宁扉连忙站起来，接过店员手里的盒子，代店员向那桌客人道歉。
“啊，是你！你是宁扉！”一声高叫，引来店内所有人的目光。
宁扉暗道一声糟糕，把围巾拉到鼻子上方，迅速摇头否认：“认错了，我不是。”
“你就是，你一定是！”那人不依不饶。
如果是平时，估计含糊几句就过去了，可今天店里的客人，几乎都是刚从电影院里出来的观众，虽然一大半买的都是《堕天》的票，看过《一树银花》的也不少。
“宁扉？哪个宁扉？”
“以前一个小明星，现在是制片人吧，就《一树银花》片尾感谢的那个人！”
“就我等了半天彩蛋，就等来一个名字的那个宁扉啊？”
“是他是他！”
“没认错吧？那我要问问他彩蛋到底去哪里啦！”
店里顿时热闹起来。
客人们纷纷举起手机，你推我搡地向宁扉靠拢。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连隔壁店的客人也闻讯往这边赶。
“你们认错了，我真的不是！”宁扉一边后退，一边辩解，被身后的厉途一把扶住。
“没事，我们走。”厉途一手搂着宁扉，一手拨开人群，用自己的身体做阻挡，把宁扉往外面带。
他人极高，又摆着一张凶神似的脸，一身肃杀气，脸上的刀疤从额头一直埋进下颌，一看就不像好人，贸然站出来，倒真吓退了不少人。
“不，等等，蛋糕，你的生日蛋糕……”
宁扉跟着厉途挤出人群，才发现手里的蛋糕不见了，坚持要回去找，被厉途一把捞回来。
“别管了，先回去。”
两人从消防通道下楼，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回到公寓，宁扉还在纠结蛋糕。
“你让老傅订的蛋糕？”厉途问。
“对。”宁扉承认。
老傅就是川菜馆的老板，宁扉中途追出去，不止想道谢，还让老板帮他订了一个生日蛋糕，因为手机被厉途没收，钱到现在还没给呢。
“那没事。”厉途一脸不以为意，“老傅的品味和他的店一样土，他订的蛋糕不会好吃的。”
宁扉笑了，原来他也知道土啊。
“你想吃蛋糕？”厉途又问。
“那是给你买的。”宁扉哭笑不得。
厉途不管：“总之你想要一个蛋糕。”
宁扉啧了一声：“你非要这么说，那也对吧。”
“好。”厉途站起来往厨房走。
宁扉跟过去，看厉途翻箱倒柜，扒拉出来一堆食材，惊讶：“你要做什么？蛋糕？”
“对。”
“电饭锅？”
“对。”
“你还会做这个？”
“我妈喜欢吃。”厉途言简意赅。
宁扉听懂了厉途的话，也能想象他回厉家之前的生活，有宠爱他的养父母，他也爱他们，愿意为他们去学各种各样奇妙的技能，一家人相亲相爱，一定特别幸福。
宁扉靠在门上，悠闲地看着厉途一个人忙忙碌碌。
他想，他的确是一个疯子。
可同时，他也是一个好儿子，一个好对手，一个好伙伴。
或许将来，也会是谁的一个好……伴侣。
宁扉发了会儿呆，发现自己的手机在厉途风衣的口袋里，随着厉途的动作，要掉不掉的。
感觉到一只手伸进口袋，把手机偷了出去，厉途自己忙自己的，也没管。
宁扉拿到手机，什么也没看，而是打开摄像头，对准厉途，征求被拍摄者的同意：“可以吗？”
“随意。”
厉途以为宁扉看着好玩，想把蛋糕的制作过程拍下来当攻略，于是故意放慢动作，一边做，一边讲解搅拌、过筛之类的要点。
起初宁扉的确是这么想的，可是拍着拍着，镜头总是不自觉地挪到厉途脸上。
厉途一无所觉。
宁扉也一无所觉。
直到等蛋糕出炉的间隙，宁扉翻出拍好的视频重播，才发现不对劲。
宁扉盯着手机一脸迷惑：我究竟在干什么……
他抬头，发现厉途看过来，立即把手机扣到桌上。
一阵沉默，有点尴尬。
二十分钟，计时器响，厉途把蒸好的蛋糕取出来，抹上奶油，按上一颗车厘子，宁扉又加了两颗。
三十岁了。
“生日快乐。”宁扉说。
厉途没回答，用刀把蛋糕切开，端到宁扉面前，期待地看着宁扉。
宁扉没有去看蛋糕，而是看着厉途。
四目相对，彼此的眼神都过于专注。
宁扉恍惚了一下，突然觉得，对方期待的似乎并非是他对蛋糕的评价，而是——一个吻。
会是什么味道呢？
一定是甜的，奶油味。
宁扉把手放到桌上，慢慢往前。
手指触到厉途的手指，攀上去，轻挠两下，来到手背。
宁扉按住厉途的手，刚想站起来，倾身过去……门铃声响了起来。
厉途愣了一下，抽出自己的手，起身开门。
王叙兴冲冲地跑进来，还没说话，先被里面的气氛尬到。
厉途不待见除宁扉之外的任何人，王叙是知道的，可是一向对他和善的宁扉今天怎么也怪怪的，似乎对他的到来十分失望？
“你们，吃，蛋糕啊。我……打扰到你们了？”王叙结结巴巴地开口。
“没有。”宁扉回得飞快，拉开椅子主动请王叙坐，“说吧，来干什么？”
“看八卦啊！”王叙星星眼，“我看了一天了，乐死我了，可惜一个人在家太无聊，吃完饭出来散步，看到你们家灯开着，就过来一起看啊！”
王叙举着手机凑到宁扉面前，正是绿瓣app上《堕天》的主页。
绿瓣——知名社区网站，提供书籍、电影、音乐等作品信息，供用户打分、讨论，由于账号严格要求实名制，相比其他网站，水军入驻相对困难，因此评分还算有一定参考价值。
宁扉移开王叙的手机，把自己的手机翻过来，看到微信消息爆满，群聊私聊都在说绿瓣，不是《堕天》就是《一树银花》。
宁扉随意点开剧组群里的截图，粗略看了看，《一树银花》的绿瓣短评基本都是“啊啊啊好看好看”，毕竟电影才上映一天，不可能那么快有高质量的影评，相比之下，还是《堕天》那边更好笑一点。
《堕天》和《一树银花》一样选择在上午十点首映，十点之前的评论还比较正常，都是流量主演粉丝的花痴控评，随着一场、两场结束，风向开始不对劲起来，从最初的略微有些质疑到一边倒的抨击，越往后，则越来越奇葩。
——这剧情，这特效，这服化道，这演技，别说里面的神仙了，连我看了都想跳堕仙台！
——跳之前拜托你把主演导演编剧通通给我带下去！毁灭吧大烂片！
——堕天，名副其实堕下好大一个天，砸的我是那个眼冒金星：我是谁？我在哪？我为什么要进电影院看这种大烂片？！
——看完电影我去医院挂急诊，大夫问我什么病，我说我吐得停不下来，大夫对我微微一笑：你也刚从电影院看完《堕天》出来吧，这里都是，没什么大碍，你慢慢吐，吐完回家冷静冷静就好啦！
——一百八一张票，全家老老少少十一个人一共一千九百八，傻逼似的在电影院里浪费一个下午，还被家里人质疑脑子有问题，当场社死，我人没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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