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Chapter08
2020年
或许是从见到任翊的那一刻起，顾棉就预感到他们之间的纠缠还没结束。
此时的她，也越发明白当初兰姗的那个眼神潜在的意义。
所有人都以为兰姗对于任翊来说是最特别的那个，其实未必。
骄傲如他，从出生到上学再到工作，没有经历过什么波折，对于他来说，所有问题的答案就如天上星，而他就是那个离天边最近，伸手可摘星辰的人，举手之劳而已。
所以在伴侣的选择上，也会倾向于在他的舒适圈里，对他付出最多的那个人。他认为那就是爱，归根到底，这类人是骨子里最自私的人。
他谁都不爱，最爱的还是他自己。
兰姗其实是最懂任翊的人，也乐于扮演好白月光这个角色，她知道，只有这样，任翊的身边才会永远都有她的位置，只是没料到，顾棉的出现不知不觉中撬动了任翊的心，两位当事人都没发觉而已。
不得不说，顾棉无意中真相了。
说回顾棉，此刻她也不清楚再次见到任翊，是种怎样的心情。
说不爱了，见到他还是会犯贱似的控制不住，呼吸下意识变得紧促，只是她拥有了超神的演技，不露一丝在表面上。
说还爱他，见到他又会想起曾经那个未能谋面的孩子，想起他当初的不信任，好似真心赋了狗，难过到窒息。
再想想现在，一个婚过，一个未婚。
已然是两条平行线上背对而行的人。
至少在某些方面，不应再有交集。
想到这，顾棉决定离任翊远一点，适当的保持距离，保持清醒。
“叮”手机提示收到来自甄诚的一条信息。
——整理家里发现这边还有一些你的东西，我过两天过去，帮你带回？
——不用，直接扔了吧。
——我看还有好多你挺喜欢的，我还是带回吧。
——没必要。
——顾棉，虽然我们离婚了，但还是朋友，对吗？没必要拒绝的这么彻底！
——你想多了，单纯不想要而已。
——那等我过去见一面，一起吃顿饭？
——看时间吧。
顾棉回完最后一句，放下手机，若有所思的坐在沙发上。
想当初，她任性的想结婚，甄诚顺势求婚，她就轻易点了头。
跟他结婚，也是真的想要好好过日子，整个婚礼尽心操办，所有一切都依着她的喜好。
开始他对她极好，日子久了，感情上一方持续的输出却得不到应有的回报，就会有怨怼，争吵，甚至是冷战。
顾棉也试着去关心他，去做一个妻子份内的事儿，可她发现，没有爱的支撑，做的所有事情都不对味。
她好像把所有的热情都耗费在了那个人身上，就像一个涨到随时要爆的气球，就算没有被捅破，泄了气的同时，也回复不成原来的模样，那些密密麻麻的褶皱就是最好的痕迹。
想通了这些，又发现了一些不光彩的事情，顾棉顺势向甄诚提起离婚，再努力维持这段婚姻对谁来说都不公平。
甄诚意料之中的同意了，顾棉匆忙和他办理手续之后就大致收了东西回来。
此时收到甄诚的消息，顾棉心底是很想回避的，就好像突然被债主追债，追的还是笔算不清的陈年旧账，除了躲，别无他法。
甄诚要什么，顾棉一直都知道，只是她没有。
“砰砰砰”
顾棉被一阵砸门声惊醒，伴之而来的还有一阵阵怒吼声，摸到枕边的手机，打开看下，已经是下午五点多。
“顾棉，你特么再不给老子开门，我就把门拆了直接进了啊！”
“顾棉！顾棉！顾棉！！！快给老子开门！大下午的睡什么觉！”
“顾棉！你他妈在家冬眠呢！是不是要等到春天到了万物复苏你才会醒！！！”
…………
顾棉从床上跳下去，径直走到门边，把门打开，就转身回卧室去，没有看一眼门外人。
能这个嗓门，这个频率骂她的人，只有第二谦。
第二谦，复姓第二，从小到大还真没得过第一。他是顾棉的发小，从幼儿园开始就是同班同学，用他的话说，这可是穿开裆裤的交情。
“你来干嘛？”顾棉躺在床上，依然不想睁开眼睛。
“你都回来多少天了，我要不是今天碰到阿姨，都不知道你回来！离婚这么大的事儿都不跟我讲，还是不是兄弟！咋的？为啥离了？他对你不好？要真是这样，兄弟分分钟为你提刀上阵……”
第二谦带着一脸玩世不恭的嬉笑，一进屋就叭叭叭叭说个不停。
“我爹妈都没说，更不可能和你讲了！别多想，他对我挺好，感觉不合适，就离了呗！”
顾棉睁眼看着天花板，突然感觉这样也挺好，一直以来，第二谦给她的感觉就是真实。
有的人，虽然喋喋不休，但是总能让你暂时把其他的事情都忘掉，没有原因，就是莫名的乐呵。
“那行吧，你不说我也不问，小爷我随时都能是你的依靠，受委屈了，来哥怀里哭一场，第二天咱还是一个潇潇洒洒的人儿……”第二谦席地而坐，也不讲究，随便往床边一靠，摆足了长篇大论的架势。
“停停停！您老能不能先关心关心自己！有空就去找个女朋友，别老揪着我的事儿不放，上次回来我碰见阿姨，拉着我说了好久你的终身大事，托我给你介绍姑娘，你怎么着啊？我这都结了又离了，你这进度可不行啊！还是说你喜欢男人？”
顾棉翻了个身趴在床上，单手撑着下巴，戏谑的看着第二谦。
“你怎么也开始了！没劲！没遇见合适的就单着呗，再说现在不是还有你吗，不行咱俩凑合凑合？”
第二谦也含笑回看顾棉，长长的睫毛掩着眼中的认真，此刻的顾棉并没看懂第二谦眼神中的深意。
“得了吧你，我又不是你的天菜，我现在走御姐风，你哪任女朋友不都是清纯小白花，咱俩就别互相伤害了，杀熟可不好！”顾棉拿起手机，刷着短视频，随意说道。
“我也就这么一说，不是看你这刚脱离苦海吗，想着给兄弟送温暖，就当日行一善。”第二谦嘴上没停，只是嘴角的弧度渐渐收敛，紧抿成一条直线。
“我谢谢你了！”顾棉气恼地在第二谦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放心，咱俩认识这么多年，肯定没可能！”
第二谦被拍的猛地晃了一下，没有接话。
周围的空气都好像静止了，顾棉察觉到不对，连忙看了第二谦一眼，只见他嘴唇紧抿，脸色不是很好，连那副惯常挂在脸上的玩世不恭的笑脸也没有了，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打疼你了？还是哪儿不舒服？”
第二谦还是没接话，只是直直地看着顾棉。
顾棉被看的心底一慌，毫不顾忌地从床上跳下来，跪在第二谦身边，用手背碰着他的额头问道，“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噗，哈哈哈哈～”
第二谦笑的捂着肚子，低头的瞬间，用手指快速掠过眼角的湿润，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抬头又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逗你的，你刚才可伤死小爷的心了，但看在你这么关心我的份上就原谅你了！”
“过分了啊！刚才真吓到我了！你真是一点儿没变！”顾棉瘫坐在地上，长长松了口气。
“好好好，我的错！走，小爷带你喝酒去，一醉泯恩仇~”
第二谦起身走到客厅自顾自地倒了杯水，边喝水边转身对顾棉说。
“那你等等我，我收拾下，一天没出门。”
“多久都等！但是吧跟我出去吃饭不用收拾那么美，又不是没见过你邋里邋遢的样子。”第二谦嘚瑟地说道。
“你想得美！”顾棉用手使劲儿关上了卧室的门。
第二谦眸色深深地看着房门，耸了耸肩，脸上的笑也变了味道，多了份苦涩和无奈。
有的时候，看不到希望不可怕，可怕的是，明明看到希望的同时，也知道它遥不可抵，那是一种看到曙光才有的绝望。
“露水这家店的老板娘是韩国人，据说是来中国旅游，和老板一见钟情，就嫁到中国了，所以这儿味道特正，尤其是老板娘做的米酒，真是绝了，我吃过那么多店，别的地方还真喝不到，今儿带你来尝尝……”第二谦边在前面走着，边跟身后的顾棉介绍。
顾棉抬脚进门，入目是一个特别温馨的典型韩式装修，不是很大，简单摆着几张木桌，店铺的一旁摆着一个原木的书架，不突兀，感觉就像去朋友家做客。
第二谦和顾棉挑了一个靠近书架的位置
“老板，炒年糕，人参鸡汤，烤五花肉和烤肥肠，无骨鸡爪，酱牛肉盖饭，最后再来两壶米酒~”第二谦刚坐下就一气呵成地点菜，又转头和顾棉说“知道你不喜欢点菜，我就直接点了，都是我之前吃着好吃的，你尝尝看，应该会喜欢！你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顾棉摇头：“先这么着吧，你点这么多咱俩都不一定吃的完。”
不一会儿，大大小小的盘子就摆满了桌子，香味弥漫，一天没吃饭的顾棉闻着不禁胃口大开，十指不停。
看吃的差不多了，第二谦递了张纸巾过去，“好吃吧？我领的地儿肯定错不了！”
“还得是你啊，不错不错！”顾棉接过纸巾，擦了擦嘴角。
“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还走吗？”
第二谦端起酒杯喝口米酒，问出了今天一直盘桓的心间的问题。
“不走了，哪儿都没家好！至于其他都还没想好，工作也还没打算。”
顾棉好似感触颇深，一手撑着下巴，一手端着米酒杯，在手里把玩。
一个意料之中的答案，但当真正听到后，还是为这个答案，暗暗欣喜。
“工作大把的，实在不行小爷养你，来我家公司，当个监理或者项目经理，还和你专业对口，多好！”心情颇好的第二谦又开始打趣顾棉。
“得了吧，就我这类型，天天穿着高跟鞋，在工地上站着也不像那回事儿啊，喝酒也喝不过，打架也干不过，到时候压根就没人理我，这种高危行业还是别找我了！”顾棉白了第二谦一眼，端起酒杯自顾自的喝着米酒。
“行行行，你不上班都行！顾小棉，说实在话，不行咱俩就凑合凑合得了，你嫁来我家，全家你都熟，那肯定好吃好喝好招待，像姑奶奶一样的供着你，天天爱干嘛干嘛，我赚的钱都是你的，你看多好~”第二谦又开始之前的话题，脸上重新挂上了玩世不恭的痞笑。
“我说你今天怎么回事儿，老提这事儿，是看我离婚了，来嘲讽我？”顾棉筷子往桌子上一拍，佯装生气。
“发誓说的是真的，反正我也找不到合适的，还不如便宜你了！”第二谦举起左手，三根手指朝天竖起，做出发誓的样子。
“啊呸，能不能要点脸，白给我都不要！”顾棉两手交叉抱在胸前。
“我这么一个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帅气多金的类型，怎么就有人不喜欢呢？”第二谦小声嘀咕，但还是被听到了。
“其他的说不好，风流倒是真的，从小到大，谈了多少个女朋友我都能帮你一个一个数出来，那才真是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你看看你都脱了多少层衣服，我这个手足不还是在呢~所以啊，还是当你手足好！”顾棉一本正经的掰着手指头数第二谦的前任。
“别别别，姑奶奶这都是多久远的事儿了，翻篇了翻篇了，各取所需罢了，我也没亏待过她们！”第二谦摆摆手，不想再提这事儿。
第二谦的每一个前任都和顾棉有点像，有的是眼睛，鼻子，嘴巴之类的五官像；有的是说话办事儿的风格像；有的仅仅是一个背影像……
可能当初的他，习惯围在顾棉身边，每一任女朋友都带来让她看过，以为他只把顾棉当朋友，当发小，当铁瓷，但潜意识里都是按照顾棉的标准在找女朋友，只是后来当秦思雨提醒他，意识到每个前任身上都有顾棉影子的时候，她身边已经有了任翊。
第一次见到任翊，他就知道，在顾棉的心里，他可能永远比不上任翊。
顾棉看到任翊，眼睛里缀满星星，耀眼璀璨，那是情人间遮掩不了的欣喜与心仪。
他懊恼自己错失了这么多年的时间，却也无法直接向顾棉表明心意，他怕连最基本的朋友都做不成，至少现在的顾棉，可以在他面前毫无顾忌的大笑，随心所欲的痛哭，甚至是喝醉酒抱着诉心事，这样挺好，应该知足。
他也时常这么宽慰自己。
“一会儿找个地儿开始下半场……”第二谦拿着手机去前台结了帐，正说着话回头发现顾棉看着手机眉头紧蹙。
“怎么了？”
“呆会儿我去不成了，有人约。”
顾棉关掉手机，收拾好东西就起身准备向门外走去
“新欢？过分了啊！刚刚才直白地拒绝了如此优秀的我！”第二谦相当夸张的撇撇嘴。
“前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