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章 娱乐生活
八十年代初,农村的文化生活十分匮乏,以前在合作社期间,娱乐更显奢侈。
平日里,社员们只有繁重的劳动和各种会议,整个北塘大队都显得死气沉沉的。
春节期间,村里偶尔组织一场简单的花会,也处于敲锣打鼓、扭扭秧歌、踩踩高跷的初级阶段。
再说,过去那个年月,大家都是穷得叮当响,三根肠子闲了两根半,连根像样的屎都拉不出来,哪有啥心思搞娱乐啊!
回忆起有点规模的娱乐活动,那不得不提队里年终“分红”,借着“分红”的喜庆劲,还真组织过几场娱乐活动。
每到接近年底,辛苦劳作一年的人们都在分析,更希望手里积累的工分可以变现,期盼一年的辛苦劳作,在年底时可以换回更多的钱粮。
小队出纳赵二狗,上过几年学,有点文化水,还有点小歪才,曾在小学代过课。
因赵二狗长了一个扁扁脑袋,实在太难看,特别不受小学生欢迎,班里孩子不愿意上他课,总逃学,家长多次找中心校反映情况。
别看很多人都面黄肌瘦,可赵二狗却肥头大耳,再加上他的扁扁脑袋,可谓是村里一景,再就是,这家伙之所以娶不上媳妇,就是他浑身一股子骚气。
学生不待见他,说是扁扁脑袋吓人,其实还是因为他的骚气,这家伙,年纪轻轻的,前列腺不好,尿不干净尿,裤兜子的骚味能要人命,顶风也能骚出去半里路。
最后,赵二狗被辞退,他失去了上讲台的机会。
村里文化人匮乏,赵队长就任命他当了生产队出纳。
平常素日,赵二狗都是大家取笑和奚落的对象,特别是妇女们,总爱拿他打嘎嘎枪。
“赵二狗,赶紧算算账吧,看看今年一个工分能折多少钱,你给大伙多折点,自己也多得钱粮,有了钱,好把三队王大发的闺女娶过门,春节前办事,明年就能下崽儿。”后街顺子媳妇阴阳怪气地说。
“净他妈瞎咧咧,王大发闺女是个大傻子。把她给你二兄弟留着吧!”赵二狗不高兴,开始反击。
但是,临近“分红”的时候,大家都哄着赵二狗,无论怎么看,他那个扁扁脑袋都顺眼了。
人们只要看见赵二狗带着两个人去信用社,便马上来一阵子奔走相告,脸上洋溢着喜悦,都做好了“分红“的准备。
社员们开“分红”会的积极性最高,只要一接到通知,各家户主纷纷拿着工分本和手戳窜出家门。
然后,生产队部立马就热闹起来,男人们把屋里抽得烟气腾腾,院子里小孩子成群,嬉戏打闹,各家的狗儿也来凑开会的热闹。
如果小队会计宣布,一个工分能折上四角钱,那就是一片掌声。
除了杨半仙、小狐狸这样的懒散户,不务正业或耍奸蹭滑,出工少拿不到分红,还要给队里倒找钱外,那些分红多的户,自是喜上眉梢,一年辛苦劳作终于换来了好的回报。
此刻,借着粉红和过年的喜庆劲,自然有人张罗队里出钱请电影,甚至有过一两次,请了县里的梆子戏。
联产承包后,可能是因为有闲的缘故,村里的文化氛围逐渐浓厚。
人们除了看电视之外,一些娱乐积极分子开始活跃起来,组织一些小节目。
吃过晚饭后,忙碌了一天的人们,都陆续走出家门,奔向西场院边的碾子房前。
这里,时不时有本村“二先生”的表演,要是用现在的时髦话讲,就是“脱口秀”加“票友会”。
这个“二先生”是老蔫的远房老叔,善于唱几句三弦。
他的唱腔达不到登峰造极,但因善于描述男女之事,讲情说爱美妙生动、丝丝入扣。
特别是《红楼梦》讲唱结合的曼妙,还是有相当听众,村里许多人愿意过来捧他的场。
在那个娱乐活动匮乏的年代,这也算是傍晚难得的消遣活动了。
当然,关于“二先生”那些段子,人们早就听腻歪了,大家去凑热闹,主要还是想拉拉家长里短,翻翻村里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
“二先生”那几段三弦反倒成了调料,也免不了小孩子开个娱乐场,所以无论男女老少、还是大姑娘小媳妇,都乐于前往捧场,消化消化食,交流交流种地、做饭的经验。
“二先生”唱得不咋地,可他的京胡拉得多少有那么点味道,偶尔也有几个本村票友唱上几嗓,老蔫就是几大票友之一。
唱的人手舞足蹈,自我陶醉。听得人聚精会神,津津有味。
其实,“二先生”就是一个老顽童,老头童心未泯,属于村里的乐天派,活宝。
小孩子让他唱,他也一板一眼地给清唱一小段,从来不糊弄,有着一众小孩子喜爱他。
他最绝的是,唱词可以现场编,有点像“数来宝”,就这一点,十里八乡无人能敌,堪称农民艺术家了。
所以,谁家修房盖屋,娶媳妇聘闺女,需要热闹的时候,都把老头请过去,让他连唱带跳地,整上几段“喜歌”,就图个喜庆和乐呵。
早春的凉意没有影响大家的热情,人们早早地来到了碾子房前,开始抢占有利地形,坐着的、蹲着的、站着的各色形态。
人们给“二先生”早就备下了凳子和茶壶茶碗,静等着主角登场。
但见这个“二先生”穿了一袭长袍,戴了黑色小礼帽,五十多岁的年纪,老头瘦小精神,手里拿着一把京胡,后背一把大三弦,大步流星地来到了现场,颇有明星大腕的范。
“不好意思,出趟门赶了个场子,回来晚了,回来晚了。”二先生抱拳磨叨着。
但见他开嗓就是一段自改自编的红楼,随后又把个西门庆私会潘金莲唱了个鲜,人们听得很是着迷。
接着老蔫自告奋勇来了一段《空城计》,每当这个时候,老蔫就会忘却所有的烦恼,俨然是找回点文化人的尊严。
不料还没过足这戏瘾,老蔫的肚子开始不给劲,肚子咕咕叫一阵绞痛,“吃什么不合适了呢,这老婆子做饭是不是有毛病呀。”老蔫暗想。
老蔫忙慌地摸了块土坷垃,一溜小跑地奔场院南的那排草垛而去,他边跑边解裤腰带。
此时,他根本顾不了那么多了,随便找了个地方,就是一阵屁滚屎流,拉得舒坦之后,擦了腚急赶往回走。
“木生哥,你别这样,你再这样对我,我可告诉我哥了啊”一个女子的声音传入老蔫耳朵里。
当老蔫走到第三个草垛后边的时候,听到了这样的声音,老蔫立马停了下来。
他趴在了草垛后边,借着朦胧月色定睛一看,原来是木生和素梅倚在草垛边唠嗑。
“素梅,我打小就喜欢你,你当我媳妇吧,我好好待你。”木生憨憨地说。
“不行,我把你当我亲哥了,我还要上学考大学,我可不想老死在咱们村。”王素梅怯怯地说。
“我就是喜欢你。”木生凑过去抱住了王素梅。
“哥,你别这样。”素梅一把推开木生跑开了。
散场后,老蔫背着手若有所思,大步流星地走回了家。
“木生,过来一趟。”老蔫坐在炕边喊着。
木生走进屋里来。“木生,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是该找个媳妇了,人家王校长家是高门头,素梅姑娘是不错,可是人家将来考上大学,她能看上你吗,你这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别瞎胡整,闹出事来,坏了咱家名声,你听见了没。”
木生闷闷不乐地出了里屋门。
第二天出工的时候,老蔫发现不见了木生的人影,把睡在同屋的秋生一顿臭骂。
无意间,他在木生的铺盖上发现了一封信,信的大概意思是“我很笨,学不好木匠手艺,想外出闯荡一番,学点其他本事,请爹妈勿念”之类的话。
看罢木生的信,老蔫一屁股坐在了炕沿边上。
他倒不是担心木生的安全,他伤心的是,恐怕木匠手艺真的要后继无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