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我手头上刚拿了一笔年终奖，再加上公积金里面的钱，零零碎碎还有十来万。

    我工作六年其实存了快八十万。这个钱越来越不好挣，当初就是一项业务我促成的快准好，才拿到了一笔十来万的奖金，平时业务就普普通通，拿个温饱钱。

    在外开销也大，家里造房子给了五十万，本来再攒点我能在之前那个城市付个首付了。家里忽然要钱，我放弃城里的梦想，想着回家还能有个住的地方，这个新来的儿子抢了我的位置。

    其实我挺委屈的，我觉得自己挺不错了，母亲工作这么久也没有我给的多。

    但是为什么父母不疼爱我？不要我？宁愿让陌生人住着我花钱造的房子，不说他的女儿可以回来住住？明明我才是他们生的孩子？就算他们把我当做一个賺钱工具也行。

    明明我可以比母亲和那个儿子加一起賺的都还多，但是他们就是不疼爱我。

    我很想证明自己我的本事，可是钱是人的胆，现在的我没有工作，毫无说明的理由。

    奶奶跟着叔叔回到了厂里，我一个人在偌大的毛坯房里，打开电视机，听着声响，思考了良久。我想不通。

    自打我记事情以来，父母吵架的话比一起吃过的饭还多，我没有受过很多的关怀，连试卷上的字都是我自己签的。

    电视里面刚好放到父母在打孩子，我看了两眼电视，回想起来他们可从来没打过我，这点我还是很感谢的。

    我关掉电视，躺到房间里面睡觉，看着头顶上的白炽灯，我反复把我与父母的角色互换，猜想着为什么我的父母不喜欢我。

    深更半夜，我想了想我看过的那么多狗血电视剧，都说女人懂女人，我觉得母亲的角度我应该猜到了。

    母亲可能觉得因为我，她不舍得离开这个家，她为我付出了半生，觉得我是个累赘，我应该试图回报，结果我远走高飞。

    父亲这边我就没有猜透了，难不成觉得是因为我，他受尽了母亲的侮辱？但是刚出生的时候他们都说父亲天天摇着车子把我放在他胸前的布兜子里，说我父亲多爱我。

    我也正是靠着这点爱意写的以前的高中作文，我模糊掉父亲的工作身份，只是说我的父亲沉默爱无言，讽刺的是当时得到过奖彰。

    我去老房子量尺寸的时候，村里基本上没什么年轻人，我回家的时候不少阿婆在我老屋这边晃悠，想看看新鲜的事物。闲聊的时候，我这才从阿婆嘴里听到父亲对我改观的原因。

    反正联系阿婆听到的故事和我发生的事情，串起来应该是这样的。

    父亲生了残疾，下半身不能行走，年纪大了，血液供应不上，在医院躺过一段时间。

    那时候残联和红十字会刚好在宣传，虽然父亲的医药费都可以报销，但是伺候他的人却少得可怜。

    大学十一放假我回家，在医院照顾他。小便有管子，大便我收拾的时候，我承认我翻开裤子的时候我恶心了。那时候我还在大学，我脑子里想的都是城市的高楼大厦，是玻璃背后的高跟鞋，是西装革履的城市精英。我眼前是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大小便失禁的父亲，我承认我的落差很大，我一时有点接受不了。

    人都会老的，老了之后我去照顾他们，我觉得我可以接受的。岁月会教会我这个东西，但大学的时候遇到这个东西就好像提前催我长大了一样，我一下子没能接受。

    我的父亲却不这么考虑，他和我奶说我见不了这种脏东西，可能我的反应让他觉得心寒，觉得我不会给他养老。连带我奶也不怎么喜欢我了。

    我奶让父亲成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希望有人可以照顾我这个生下来命不好的父亲，结果我的母亲撂挑子不干，这个女儿又一心想要飞到外面去，这照顾父亲的重担又到了她的身上。她操劳了一辈子好不容易能在三儿子身上享点福气，她也想卸下这个重担。儿女都是讨债的，这个债都快五十年了。

    后来家里造房子的时候我给钱了，对我才渐渐缓和起来。逢年过节会给我打电话看看我的状态，也想介绍家里这边的男人给我认识让我结婚，不要远嫁。

    我加过微信，聊过几个，都是憨憨的木头。那时候我在银行心比天高，现在我年纪大了，看到他们朋友圈结婚晒娃的照片，想想可能当初能够嫁给他们也应该是幸福的。

    这都是人生的选择，我感觉自己做错了不少，但是世界上没有后悔药，所有一切都冥冥之中有了退路。

    路还是要走，我现在首要的事情是先找个落脚的地方。

    我也花了不少时间才量完了尺寸，这个老房子比我想象中还要大，当我画完户型图的时候，小院面积总共五百平左右，除去前院和后院菜地，瓦房和平房两个建筑主体共120平。

    我面临的问题很多，不仅包括屋顶漏雨、墙面裂缝、光线灰暗、设施简陋，还包括旱厕。

    我虽然拿了一笔不菲的年终奖，但是改造这么大一个地方着实有些捉襟见肘。

    所以我首先得解决了房屋漏雨和厨卫的问题，这样就算之后可能真的没钱了，最起码我能先享受这个房子居住的功能。

    我构思了很久，说实话，这里硬件真的不怎么样，而且当地这边工人我也不熟，联系起来也费劲。最后决定不是特别专业的事情还是自己修最便宜，没钱才是我最大的困恼，其他的事情都可以再说。

    我首先改造的是荒废了二十年的厨房，先得解决环境的阴暗潮湿，需要在墙体开个大窗户增加采光和通风。

    开墙做窗户的时候，张凯强过来帮我的忙，我不知道他是心善还是想我赶紧入住，反正叫了不少人，但是铝合金门窗和钢化玻璃都是我自己扛回来的，我也不知道人那么多，是想要证明我与家里分清楚界限？还是给我加油打气？反正饭没少吃，活少干不少。

    我小时候干过农活，长大离家的时候，基本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己干的。虽然我的脸细皮嫩肉的，但我的手无论怎么保护，都不像是有钱人家出来的孩子。

    所以我在外伪装有钱的时候，多说家里小苦，长大富。人要是撒了一个谎，就要千万个细节要圆它，不自由，不自在。我厌弃撒谎的自己，但是谎言不由自主地就从嘴里出来了。

    二是原本厨房的洗、切、烧操作尺寸和动线不合理，过道也只有50厘米。我改造了一下，把过道拓宽，合理安排了洗菜，切菜，烧菜的顺序，还在锅炉这边贴了新的瓷砖，洗菜用了热水龙头。再做了整墙立柜，增加储物收纳，锅碗瓢盆和瓜果蔬菜的保鲜都可以有效安排，我还预留了双开门冰箱的位置。

    脑子里忽然想到的就是之前在外面用到的那个冰箱，那件事□□后回想起来还是有点胆战心惊，但是那个冰箱真不错，就是忘记了什么牌子。

    当我想到这个冰箱的时候我感觉手心发冷，明明是春天的暖意，结果手心是刺骨的寒意。我觉得是这几天太过劳累，休息一下应该能好的。

    厕所的问题我搞了一下三分离，干湿分离，洗脸台分离，这样更容易保持卫生。

    关于厕所的问题我还是请教了设计的老师傅，毕竟我也不是专业，我只想要冬天不要冻屁股，夏天不要有蛇鼠虫蝇。旱厕我也拆除了，旱厕附近那里原来还有个猪圈，只见上面原来是个老葡萄架子，就是葡萄不怎么活了。

    我每天浇点水，我总觉得来年我应该吃的上又黑又大的紫葡萄，剥开表面露出绿色的内里。

    我已经幻想好了，放一张竹子做的躺椅，应该很舒服。我躺在葡萄架子上，等着葡萄落在我嘴巴里面。

    对未来的幻想总能洗刷现在的腰酸背痛。

    开始装修瓦房内部，因为我觉得应该也没有人会来，我就没有设置次卧，室内阴暗，墙壁开裂，我直接把窗户改成双开门，搞了密度小的纱窗，用黄沙水泥铺了水泥地，木地板怕不防蛀，选择了瓷砖，正式刷漆前为了防止墙面反碱开裂，我先刷一层墙面固化剂，再刷刷了乳胶漆，装上窗帘，沙发，在铺设一点软装，人住在里面也是不错了。

    房子附近长了两颗大榕树，下雨的时候枝丫挥来挥去，屋顶的青瓦年久失修，屋里的雨水滴滴答答的，我在屋内刷上了防水涂料。如果重新换瓦，代价成本太大，修修补补也不济于是，我本来想要搭个铁皮的简易棚，树脂瓦和金属瓦下雨都会砰砰作响，后来请教了村内一个老师傅，告诉我在金属瓦上喷上一层沥青，下雨就不会有声音。

    历时三个月，基本上每天比我以前上班还要累。张凯强不忙的时候也过来帮我收拾一下，他老婆就没来过，可能觉得我也不对头，没怎么联系。反正也总算修整好了老屋，房间看着特别大，因为我不打算请别人来住，基本都是全部打通的状态。

    老宅是砖房，完工的时候，不少人在我家观摩，青瓦白砖在这小村里显得格外素雅，小院后面有一颗枣树和两颗大榕树，风吹过，有种古色古香的韵味。家用电器我就安装了空调，虽然现在温度还不错，但是夏天马上就要来了。修缮房屋的时候我特地在墙壁浇灌了隔热建材，因为我这个人怕热，空调是我毕不能缺少的。

    仿佛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我等着院落通风过后就搬离我奶家里。

    此时我接到一个陌生电话，一般这种电话我不接的，工作上我已经交接好了，生活上应该没有人联系我，最近也没有买过快递，我现在就想安安静静找个地方放松，所以直接给挂断了。

    但是那个电话锲而不舍地又打了过来。

    我想了想，接通了电话，“你好，哪位？”

    “你好，你是赵魏韩女士吗？”手机对面传来年轻的声音。

    “哪位？”

    “我是易柒，就是你原来租的那个房子的主人。”

    “哦，易先生你好，房子手续我应该都办好，中介也检查过，应该没有财产损失和资金上的问题吧！”

    “没有，我就想问一下，就是你有没有动过我家冰箱。”

    “有的，使用过的”，冰箱使用不是日常生活所需？他问的这个问题就很弱智，这个冰箱唯一的古怪就是之前让我陷入昏迷的记忆，这说出去也没人信。我还是保持缄默不语的态度。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下，一个略显焦急无奈的声音传过来，“知道了。”

    然后他果断地挂掉了电话。

    我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反正应该就是想要点钱吧。但是我都离开三四个月了，冰箱再坏了应该也不关我的事情，他不提我也就不想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