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扬州见闻
“这府衙总算不是之前那个破城隍庙了，”居高临下的裴天韵很快就找到了新扬州府衙所在，“不错，看来这杨宪的为官政绩的确不虚。”找到了目标，裴天韵加速飞去直冲进大门里，“嗯？那个人好生面熟？”身为灵魂状态的他自然不用顾及撞到人之类的，但刚才进门后穿过的一个人让裴天韵感觉有些眼熟。
“陆大人，这是有事要出去啊？”门口一个小吏跟那人打招呼，“陆…陆大人，哦对了对了，第一次来的时候那个唯一还留守在府衙内的扬州主簿，陆明。”裴天韵总算想起来这人是谁了，“嗯，西城那边的重建还需要去多关心一下。”一年多来虽然扬州城依旧上下节衣缩食一心为了重现昔日的辉煌，但毕竟日子过得要比朱皇帝北巡前好的多了，这陆明气色也好了不少，比刚见面那时候一副皮包骨的样子也饱满了不少，所以一时裴天韵没认出来。
“搞定！”裴天韵掏出银华鉴对着陆明一扫给他做了个印记，“一会儿再去找你啊，老熟人。”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陆明算是自来熟的裴天韵在扬州的唯一熟人，只是他自己不知道罢了。做完印记裴天韵又回到了扬州府内，“唉，这陆大人也是好生可惜，”刚才跟陆明打招呼的那个小吏叹了口气，“三哥，怎么了？趁着没事给我们说道说道？”另一个人凑了过来，“诶？这里面好像有故事啊，”裴天韵听到这些也暂时不去那内堂而是跟小吏们凑在了一起听那个叫三哥的讲话。
“这陆大人呐，没的说，平时待我们这些芝麻粒大小的小吏又好，为官又是清正廉洁，而且办事能力咱们也有目共睹，这你们都知道吧？”“没错没错，陆大人为人的确没的说。”一班小吏附和着，“而且几位大人对陆主簿也很赏识…”
“哈？”听到这里，裴天韵吃了一惊，“这杨宪不厚道啊，自己进京当了京官，跟他一起吃苦受累的陆明却还是个芝麻大小的主簿？”
“而且陆大人身为扬州父母官，在这满城的大人们没来之前可是他一人在此坚守呢。”那三哥继续说道，“可谁曾想，以前的知府杨大人进京述职就被皇帝爷留在了南京城，其它老爷们或大或小都得到了提拔，唯独这位陆大人还是苦苦守着这主簿之位。”“三哥，莫不是陆大人得罪了以前那位杨老爷？你说说，说说。”一个看着年岁尚小的同僚问，“这我哪知道去，当初那些个大人都一起下地开垦，看着也没什么嫌隙，至于内里之事，又岂是我这种小吏能知晓的。”
“你们几个，没事干了吗？聚在一起做什么！？”远处一个看上去像他们上级的人大吼了一声，“不敢，不敢…”被这么一吼，这群小吏们便一哄而散了。
“嘶…看来这陆明日子过得不太如意嘛。”听了这些，裴天韵只觉得陆明应该是被人故意针对了，而且此人很有可能就是杨宪，“既然如此，那这府衙内就不忙着进去看了。”打定主意的裴天韵直往西城陆明所在的方向飞去。
“老宋头啊，这物料可得省着点用，”陆明依旧关心着扬州城的建设，“陆大人，相信我老宋的本事就是了。”那工头大大咧咧地回应着，“用心些好，咱们这扬州现在物料不富裕，省着点省着点。”身为扬州主簿，陆明管理着所有工、农之事，“看这陆大人不像是个慵懒怠政的人。”裴天韵在边上看了一会儿，发现这人工作能力着实值得称赞，那他不被提拔重用可就更是蹊跷了。“陆大人，来歇歇，喝口水。”那群做工的工人们似乎也挺爱戴这位大人。
观察了一上午，裴天韵越来越觉得这个陆明未能得到升迁其中有着隐情，“看来扬州之行就在这陆明一人身上了。”他决定在这呆一天观察陆明的一言一行，便高高低低的飘在陆明身边。
“你是？”正在办公的胡惟庸抬头看到一个陌生人出现在眼前，“禀大人，学生今科进士李玉，奉皇命在中书省做些杂事以熟悉些政务。”来人彬彬有礼地回应，“哈哈哈，好，少年英才，来了几日了？还习惯吗？”对于这些新人，胡惟庸与李善长决定以拉拢为主，以便挑选出一些可用之才为自己巩固势力。“谢大人关照，学生还能适应。”说完那李玉就一瘸一拐地退了出去，“且慢，你这腿脚怎么…？”胡惟庸有些疑惑，“哦，不妨事，不妨事的…”李玉闪烁其词。
“回来！把话说清楚再走不迟。”胡惟庸敏锐地察觉这腿脚不便的实习进士不简单，没准能挖出些有趣的事情，他拦下李玉将他小心翼翼的扶到椅子上坐好，“说吧，怎么一回事，若是有人行不法之事殴打于你，我来帮你做主。”胡惟庸面色柔和地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刚才去杨大人那里因为弄错了案宗被责罚跪了半个时辰。”李玉不好意思地说，“这…”听到杨宪无端体罚下属，胡惟庸震惊不已，“你在这等着。”留下这句话，胡惟庸就走了出去。
“来，帮李玉将这些药膏敷上。”不一会儿胡惟庸带了个医师进来帮李玉上药，“使不得，使不得胡大人，”李玉连忙推辞，“这有什么？官位有高低，同僚之间却没这些讲究。”胡惟庸说的情真意切。“那就多谢胡大人了，”听到这些李玉也不好再推辞，“哈哈哈，不妨事不妨事。”胡惟庸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客气。
“我记得你好像还有个好友？他在哪里实习啊？”胡惟庸越看李玉越面熟，猛的想起这李玉就是在殿试那天悄悄拉住那个怒目圆睁瞪着杨宪的那个学子的人，“大人说的是我张贤弟吧，他也在被安排在了中书省听候李相的差遣。”李玉有个同乡好友张廷，两人自幼便相识在同一个学堂里求学，时常交流些学识见闻，这次作为扬州学子来京参加恩科的二人又同时得以高中，传闻他们两人不分伯仲，半年后皇帝钦点状元不出这二人之外。
“哦？你那位张贤弟在相国那里当值，不错不错。”胡惟庸心里盘算着这二人如果能为自己所用，那将来可是大有裨益，毕竟李善长也已年迈，能接替中书省丞相之位的不是他自己便是杨宪，但此刻自李善长以下所有淮西文臣集团早将杨宪视为眼中钉拔之后快，那必然这大明第二任相国之位会落到自己的头上，现在应当早做准备未雨绸缪。“不过那日大殿之上，我看他似乎对杨大人有些情绪？”殿试的那天眼尖的不止阿飘裴天韵，这个胡惟庸也把那群学子们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尤其当朱元璋夸奖杨宪的时候，他一早就注意到张廷的眼神就像是要喷出火来烧死杨宪一样。
“张贤弟他…”李玉欲言又止的样子，“唉，胡大人，他的事我也不好多说，您有机会还是自己问问他，看他愿不愿意向您吐露心声吧。”敷了药的李玉起身拜了拜就离开了，“哼哼，杨宪呐杨宪，我看你还能嚣张到几时！”望着李玉的背影，胡惟庸暗自发笑，那么长时间以来他一直想找到杨宪的把柄，今天与这李玉的短暂交流让他有了新的方向。
“恩公，便是如此，”当天傍晚放班之后，胡惟庸一回家就换了身便服直接去了韩国公李善长的府邸，“哦？你能确定吗？”一听有机会扳倒杨宪，李善长也来了兴致，“那李玉与张廷同为扬州学子又是同窗好友，应该不假。”胡惟庸肯定地说，“好，明日我便邀请张、李二人来府中一叙，你也来！”李善长想的是，即便拿不出实证，也能从二人口中知道这一年多以来杨宪在扬州到底干了些什么，真正的官声如何，为搜集证据找好方向。“属下遵命！”涉及切身利益，胡惟庸自然是积极的不行。
“不过，我还是那句话，不可操之过急，打蛇要打七寸，官场上要么不出手，一旦出手便要将对方置于永远不能翻身的死地！”李善长目露凶光，虽然他是个文臣但狠辣程度并不输那些武将，只是使用的方式不同罢了，“属下谨记恩公教诲！”胡惟庸凑上前去为李善长斟酒，“属下认为，即便这二人将那杨宪的行径一一道来，我们也不可急于求成，而是应把二人说的事作为参考，去扬州详查待搜集到真凭实据后再向杨宪发难不迟！”“对！就要如此，我说你才思敏捷学习能力强吧，看看才到了中书省几天啊，这思维便又更缜密了不少。”李善长大为赞叹。
“陆大人，您早些回去歇息吧！”在工地上呆了一上午加半个下午的陆明忙前忙后又是验收成果又是督促进度，早已衣衫尽湿忙得一身汗，于是那宋工头便请他早些回去休息休息，“嘿嘿，忙起来真不知道时间，都这时间了啊，那你们先忙着，我走啦。”陆明走到工地上水盆边胡乱洗了把脸用袖子一抹就准备离开了，“啧，总算挪窝了，看看你接下来会去哪里。”百无聊赖的裴天韵总算又来了精神，他因为太过无聊已经从扬州府衙跟西城工地间来来回回好几趟了，不过不出他的意料府衙内的各类卷宗上面果然没有任何可疑的点，所以还是得从陆明身上找那不知道有没有的突破口。
“嗯？这时候出城？”裴天韵看着回府衙签到放班后的陆明提着一包东西就往城外去了，“莫非他家在南京城外？那这杨宪可真是太不厚道了，不帮忙求升迁也就算了，连在扬州的住处都不给个离府衙近些的地方。”不过陆明可不知道这些，他将包裹往车上一扔就赶着一辆简陋的小马车直往城外去了。
“陆大人，在下叨扰了。”学着古人给根本看不见自己的陆明作了个揖，裴天韵就冲进马车里躺在了车厢内，这种马车内空间极小，驾车人也只能坐在外面而车厢里顶多放些杂物，裴天韵翻看了下陆明带着的包裹，原来都是些干粮一类的食物还有一些衣物，“这陆明果然日子过得不咋地啊。”裴天韵在京城也见过不少清官诸如刘伯温、吕本等，但他们的日子相对而言过得可比这陆明好多了。
跟随着马车一路颠簸，陆明来到一个扎着篱笆的小院子门外，这里离城门倒是不远但也属于个安静的偏僻之地，停下马车陆明掀开帘子将包裹拿了出来，走到远门外叫道，“小烁在吗？陆大叔来了！”看起来这并不是陆明的家，话音刚落，简陋的屋内出来一个十来岁的小孩，“陆大叔，真是麻烦你了，”丝毫没有这个年纪孩子的活泼，反而一副怯生生的样子接过了陆明递过去的包裹，“你爷爷还好吧？”陆明也没有进门的意思，就隔着篱笆跟小烁对话，“还好，只是常常独自哭泣…”看来这孩子并不怕人，可能是遭遇了某些变故变得郁郁寡欢的样子。
“好好照顾你爷爷和你自己，陆大叔必会为你们讨回一个公道！”陆明突然眼神一变，一扫平日里和善的样子，“我代我爹娘还有爷爷，先谢谢大叔了！”那个小烁听了这话“扑通”一下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快起来！”陆明着急忙慌的差点想翻过篱笆去扶那孩子。
“这倒是奇怪了，那孩子有什么委屈呢？”看到全过程的裴天韵更加好奇起来，可惜自己又不能跟陆明直接对话，只能寄希望于这位陆主簿自己开口说点什么了。“诶！有了！耀星珠，”裴天韵突然灵光一闪，因为上次的科场倒卖物料一案，小羲把耀星珠还给了自己，还顺便小小升级了一下，这次出门前特意带上了它以备不时之需，“这不就用上了嘛！”裴天韵捏着这颗通体黑色的珠子笑了起来，“小烁小朋友，你和你爷爷的记忆，就暂时让叔叔我看一下吧。”
陆明不多久便离开了，裴天韵也没去追赶，毕竟他早就用银华鉴做了印记。当务之急，裴天韵跟着小烁一起进屋，准备读取他还有屋内那位老者的记忆，但是那位老人的样子使裴天韵大为震惊，只见他斜靠在床上眼神无光的望向窗外，左手袖子里空空如也似乎是缺失了一条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