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疯”女人
“这个许宁是谁？”沈钰喃喃问道。
祁嬴摇头表示还不清楚，拿回手机，正要招呼她回去，突然瞥见两道熟悉的身影，心中一惊，登时就朝那边跑去。
等他跑开了十多米，沈钰才反应过来。也不管出了什么事，匆匆就去追。
那边是一条夹在两栋房子中间的小道。等过了马路，沈钰才终于看清楚，也不由心颤了一下。
只见祁嬴迅速藏身到墙边，她跟着躲在一旁，仔细观察着里面的三个男人。
其中一个长相奸邪的中年男人她没见过，却见他旁边的络腮胡老板和谢端正细细交谈着什么。谢端一会摇头，一会拿手比划着，那络腮胡老板脸上也有些不耐烦。
两人又摆弄了一两分钟，旁边那中年男人嘴里叼着根烟终于开口说话。说完就见谢端点着头一脸笑意，络腮胡老板脸上虽然不好看，但似乎也没什么意见。
“等会我去弄那个谢端，你别跟过来了，看着不对就报警或者大点声把人引过来。”
祁嬴嘱咐着她，话音刚落，那边传来一声汽车鸣笛声，两人急忙看去，不知从哪里开来了辆面包车。
面包车里有个男人朝谢端三人招了招手，紧接着那中年男人和络腮胡就从车后座架下来一个女孩。
女孩脑袋耷拉着，看着好像没有意识。手一直背在身后，估计是被绑住了。
沈钰暗骂一声，拿出手机偷偷拍了张照，正要找角度拍车牌号时，祁嬴猛地冲了出去。
对面四人显然没料到，不过可能是经验使然，也只是稍稍一愣，络腮胡和中年男人迅速丢下女孩，一把拽过谢端手中的钱，在祁嬴还没靠近前就钻进了车里，一脚油门便开走了。
眼看着是追不上了，祁嬴立马就去逮谢端。谢端虽然三四十岁，反应也是极快的，眼见着就要被抓了，一缩身就朝一条小道里钻去。祁嬴也没停，随着他一同钻了过去。
这小道就一人侧身通过的宽度，却有十多米长，两人虽然速度有所阻碍，但也尽可能地往外跑。
眼看着就要出去了，前面的人突然一停，祁嬴见状，双腿一齐使力，迅速扑过去锁住了谢端的脖子。
谢端想要挣开，但奈何祁嬴力气极大，加上前面不知什么时候砌了面水泥墙，一时无路可走。
眼珠子滴溜一转，他曲起手肘就要狠击祁嬴腰腹。祁嬴反应极快，一把挡住，不料脚背一阵疼痛，谢端死死地踩压着他的脚。
“老实点，”祁嬴抬起另一条腿朝他腿弯处猛蹬了一脚，谢端双腿立马弯曲跪了下去。
“你哪个啊，抓俺干啥嘞？”
谢端被摁在地上，仍旧不老实地乱动。祁嬴一把扯住他的后脖领就往来的方向拉。
“清瑞当铺还记得吗？”
“你、你是那个老板？！”谢端顿时回想起那天的情景，心里不禁暗骂了那女人一声。“你不是说当出去了就不需要那什么赎回了吗，你要反悔？”
“反悔？”祁嬴冷笑一声，“本就不是你的东西，你拿着那钱晚上不做噩梦啊？”
谢端撑在墙两边的手一停，竟有些微微颤抖，说话也开始语无伦次。
“你、你乱讲什么，俺、俺老娘给俺的怎么就不是俺的了。你要是敢乱来，俺就喊人了啊，这里的都是熟人，俺只要一喊，你跑不掉的。”
谢端叫得很大声，却又带着口音。祁嬴连猜带蒙地听着，不再理会，趁着他没有抵抗，迅速使力将他拉了出来。而沈钰此刻也已经守在女孩旁边等候。
刚一出来，谢端猛地想要起身，沈钰见状，一个健步上前压住他的肩膀，谢端几乎被两人摁趴到地上。
“这是犯法的懂不懂，你就是死几回都不为过！”
沈钰挨近他耳边，咬牙切齿，声音大得不受控制。
谢端喘着粗气，一个劲的想要起来，祁嬴直接扯住他一只手，让他没法借力。
“起开，都起开！”他挣扎得很猛烈，险些将沈钰甩开。“别胡说，俺花了钱了怎么了，又不是要你们出钱。”
心脏仿佛被一块大石头压住了，沈钰控制着自己讲道理的想法瞬间破裂。祁嬴见她脸色发白，正要安慰，沈钰却一把扯住谢端的耳朵，声音极其缓慢的说道：
“可是，你杀人了。”
谢端身体一抖，却张嘴还想狡辩，沈钰接着话尾朗声道：“我不管你叫她什么，我只知道她叫纯昀，我认识她。而你，买她，杀她，最后还拿她的东西和我要钱，谢端，你哪来的脸和我说没做过的？”
手下的肩膀一直在微微颤动。谢端支支吾吾了半天，最终身体一歪，侧倒在地上。
“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带我们进水门村。”
祁嬴冷冷说完，不管谢端作何反应，捏住他肩膀将他从地上提起来，另一只手紧攥着他手腕，让他没办法抽开。
谢端非常配合的起身，没有再想着挣脱，祁嬴便让沈钰打电话让程远过来帮忙。
那女孩瘦瘦小小，不过没了意识。没人帮忙背不上，沈钰摆弄了几个姿势，终于一把将她背起，催促着祁嬴快走。
等他们到老太太家时，程远已经醒了正要来找他们，三人在门口碰了个正着。
祁嬴两人在外面看着谢端，沈钰将女孩背到家中。老头老太太在沙发上看电视，见到她背着个人进来，略有些讶异。
沈钰边和他们解释边将女孩背回房间，老头老太太听完不禁叫好。听到他们还要去水门村，也答应帮忙照看女孩。
虽然谢端不再乱动，祁嬴仍旧不敢松手，程远怕中途出问题，尽量以最快的速度开往水门村。
临近村子，路两边渐渐出现大片稻田。田里的稻子早已收割得差不多了，只有七八亩还看到有人在忙活着最后的那一小片区域。
谢端一手搭上程远的肩膀，一边摇，一边大喊：“停一哈，俺想撒尿，憋不到了。”
程远被他摇得差点打错方向，祁嬴赶忙去拉他。不曾想，谢端直接用力一推，方向一下歪了，整个车差点翻到田里。
程远匆忙甩开他赶紧调整方向，车轮几乎是挨着边缘擦过。而另一边，谢端趁着祁嬴分心，借着惯性蹬脚跳下了车，一个翻滚直接滚到田里。
祁嬴刚要跳车追赶，程远猛地停车，他一下没站稳，倒坐在了车里。两人这一乱，反倒给了谢端逃走的机会，沈钰跳下车时，谢端已经一瘸一拐的跑到了稻田那边人多的地方去了。
这片田都属于是水门村的，而他过去的那边此时有十多个人都朝他们看来过去。三人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谢端从手上逃走。
“现在怎么办？”沈钰问。
“算了，就他那样，本来也就没指望他带我们进村，”祁嬴望着那边，眼神凌厉。“祠堂有问题，回去准备点东西，我们还是得再去一趟。”
“我赞成，”程远在旁边默默出声，“不过不能晚上去。”
“可是不晚上我们更进不去了。”
程远看向祁嬴，见他也有些不解，便解释道：“昨晚祁嬴来找我的时候可能太着急没注意，其实那祠堂旁屋里有一个阵。这阵有些奇怪，我也没见过。这样吧，我让我妹妹来和你们说。”
他边说边解手腕上的红绳，只见绳子刚一拿下，他身体猛地一抖，沈钰便瞧见了那双眼睛不属于程远平常的神情。
湿漉漉的感觉，看上去十分哀伤，却又带着一股怨恨。
“有些事情就让我来说吧，”程远张口，声音却尖细了许多。
“我是程玲玲，两年前我在外旅游，被骗拐到了此地，与我有同样经历的还有一个叫纯昀的女孩子。
“这村里男多女少，并不都是女孩子不肯留下，还因为这里重男轻女。他们不仅买，还卖，我和纯昀都是被买下来关在这个村子里的。
“买我的那个老男人强迫我，一旦我反抗，身上就要多几道疤。我害怕，我想过逃走，我几乎是想疯了，你不知道我试过多少次，可是这里互相都是熟人，我甚至连手机都摸不到，更别说身无分文的逃走。”
程玲玲逐渐哽咽，说话也有些抽抽搭搭。
“纯昀比我也好不到哪去，我有时候见到她，身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她从来不说要离开，却总想着帮我怎么离开这里。”
程玲玲眼泪终于止不住地掉落，她边抹边讪笑道，“不过我也辜负了她的期望。这一两年里，我的身体垮了，本来就差一点，就可以彻底离开了，但他们追来了，我只能在深山中躲避他们。在山上又冷又饿，可我走不动了。”
原来是这么成为饿死鬼的。沈钰心里一片悲凉，暗暗发誓一定要将这个村子的事情带出去，让相关的人付出该有的代价。
“那个祠堂旁屋里我感受到了纯昀的气息，但里面布了阵。那阵的力量很古怪，一直在排斥我的靠近，不过应该只对魂体有作用。但晚上去会比较危险，不知道是谁引了东西来守着这祠堂。”
沈钰一惊，习惯性地看向祁嬴，却见他听完皱紧了眉头，一脸凝重。
“现在就…”
祁嬴刚要说话，另一边田里突然有窸窣的声音从稻草垛后面传来，三人立马警惕起来，一齐盯向稻草垛。
“谢瘸子媳妇？谢瘸子媳妇！”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但听起来极其粗粝，含糊。
程玲玲听着，脑子里浮现出一个面孔，不禁出声问道：
“是青姐吗？”
草垛后面一下没了声响，接着一个脑袋探出来看向他们这边。那脑袋简直“惨不忍睹”，毛发短而杂乱，上面灰扑扑的，还插着几根稻草，整个脸庞都要被遮住了，就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
那人朝着他们招手，示意他们过去。虽然看不清楚脸，但程玲玲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抬腿便朝她跑过去。
等沈钰和祁嬴赶过来时，就见程玲玲一个劲地抚弄着那女人的头发，那女人嘴里低声念叨着，等头发都被拢到耳后，沈钰他们才看到她真正的面貌。
女人的脸也是灰扑扑的，额头上有两道短疤，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嘴角和眼角青紫，估计是不久前弄出来的。
穿着很破旧，上身是一件紫色长袖，有些地方都破洞了，下身松松垮垮，看着像一条男人的裤子，脚上一只穿着烂拖鞋，一只穿着开胶的解放鞋。
她有些畏畏缩缩，不敢看沈钰他们，说话也含糊不清，仔细一看，居然少了好几颗牙齿。
程玲玲给她整理好，后退一步，突然一下踢到了什么东西，只听“砰”的一响，那女人惊呼一声，猛地扑向声音响起来的地方。
沈钰和祁嬴寻声看去，见到女人身下的小铁盆，皆是一阵恍惚，思绪被拉到了昨晚村口。
难道那敲击声是这人发出来的？！
祁嬴跨步上前扶起女人，有些急切的问道：“昨晚是你敲盆帮我们进去的吗？”
女人抱着铁盆，不理他，嘿嘿笑着，看上去傻兮兮的。
程玲玲看着她这样有些难过，将祁嬴劝下自己上前问道：“青姐，你怎么成这样了？”
“嘿嘿，死了，”女人转头一脸笑吟吟的看着程玲玲，“那个老畜生死了，我现在不叫刘青，我叫张秋。嘿嘿，我叫张秋…”
张秋不停念叨着自己的名字，程玲玲刚要叫住她，却见她突然一顿，又含糊道：“你也不是谢瘸子的媳妇了，嘿嘿，告诉你，谢瘸子也死了，都死了，这个村子里的人都死了，哈哈哈哈哈…”
三人之前就很震惊她可以看到程玲玲的存在，如今听她这般说话，心里莫名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你知道纯昀吗？”沈钰轻声问她。
“谢老二死掉的媳妇吗？”张秋回头望着她，少了牙齿的嘴有时都发不出声音。“她惨的嘞，谢老二死不掉，死的是她。被凉席子包着就埋了，现在都还在那个茅厕里。”
“茅厕？”
“嘿嘿，就是你们昨天去的那个地方哩，臭得很，臭得很呐！”
一石激起千层浪，张秋的话让三人顿时沉不住气了，祁嬴再次急迫的出声道：
“你能带我们去吗？我要去找她。”
张秋傻笑地看着祁嬴不为所动，沈钰匆匆补充道：“我们是她的朋友，这次来是带她走的，你放心，等找到了，我们也会带你去找你的家人。”
说完，张秋仍然傻笑地看着他们，祁嬴有些着急，正要再问，她却拉着程玲玲就朝着前面走，嘴里还念叨着：“有人信疯子的话了，嘿嘿嘿，疯子说话也有人信嘞。”
沈钰两人不明白她的意思，但看见程玲玲侧身让他们跟上，便只好压下疑惑，跟在张秋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