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祭错了
一时间,黑暗席卷而来,沈钰捏着手机的手忍不住发颤。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憋住呼吸,一动不敢动。
灯灭的瞬间,祁嬴塞了颗软绵乎乎的东西到她手中,紧接着又将她拉到身后。
寂静,死一样的寂静。
时间仿佛变得异常缓慢。不知过了多久,沈钰只觉得手中攥着的那颗珠子好像要被汗融了,却突然听见祁嬴暗骂一声,接着转身凑近她,用极轻的声音道:
“程远那小子不见了,我去找一下他。你等会儿躲桌子下面,把我给你的那东西捻碎抹身上,没听到我喊你就千万别出来。”
说罢,快步朝祠堂左边的小间跑去,一时没了影。沈钰庆幸在害怕时还能操控自己的身体,等他一走开,就立马凭着记忆往桌子底下钻。
这桌子有她腰高,上面还有块长布盖着,不过拖不到地,会露出一只手掌宽的缝隙来。沈钰便蹲坐在地上,边把手上的珠子捏碎往身上抹,边透过缝隙用照进来月光注意着外面的情况。
“砰。”
如果说前面那声像拍门的话,那这一声就是谁拍了下桌子。
几乎是同时,小腿肚子止不住地发酸发软。那种声音细微,却在脑袋上响起的感觉简直能让她当场心梗。
四周再次回归死寂,她却仍是一动也不敢动。就这么硬生生地挺着,连呼吸声都压到了最低,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桌布外。
“啪当。”
一个方块样的东西突然掉在了面前的地上,在空旷的祠堂里激起了连连回响。
心脏随之一颤,沈钰大着胆子借微弱月光仔细打量,背上的冷汗登时淌了下来。地上掉的,竟然是一块牌位!
上面的牌位都摆得很靠里,她钻进来时也没有撞到桌子,绝对不可能突然说掉就掉。
想起那敲桌的声音,沈钰脑子里不由胡想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总觉得有股凉风从外面一丝丝地灌进来,身体竟忍不住打了个颤。
“啪当、啪当、啪当啪当当…”
桌子剧烈抖动起来,牌位一个接一个掉落到地上,祠堂里瞬间如雷炸响。
要不是远离村子,这一阵狂响怕是已经引来了不少人。沈钰捂着心脏狂跳的胸口,一眨不眨地看着缝隙,另一只手摸上了腰带。
那桌上的牌位着实不少,她估摸着掉了差不多有十多个了,却没见停下来的趋势,神经也跟着一直紧绷着,丝毫不敢放松。
可能是太过紧张,感官也变得更加敏感,一时间总觉得耳边有股气流扫过。
一下一下,痒丝丝的,沈钰不禁将注意力移到右耳,仔细感受了一下,脊背登时绷得僵直。
有什么东西在她耳边吹气?!
桌上的牌位还在持续往下掉,沈钰胸腔里心跳如鼓。右耳已经麻木了半边,却只能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根本不敢转头。
不知过去多久,外面渐渐没了声响,耳边的气流却好像加强了许多。正当她撑不住,准备“与之一搏”时,一阵脚步声逐渐由远到近。
“沈钰,快出来!”
是祁嬴的声音。
那一瞬间仿佛得到了解脱,她猛地扒开桌布抬脚就跑,顾不上已经发麻到快没知觉的小腿。
地上掉了有一长排的牌位,沈钰直接迈腿跨过就去追往门外跑去的祁嬴。
此时外面还是漆黑一片,月亮也被云层盖住了一半。等沈钰一跑出门,祁嬴立马将手里攥着的粉末往门内撒去,紧接着嘱咐她跟好,三步作两步地往来时的方向狂跑。
沈钰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紧张,当下不敢说累,用着平生最快的速度跟在祁嬴身后。
村口那两男的此时不知道去了哪里。少了阻拦,两人也省了事,直接奔往藏车的地方。
在祠堂里就瞧见祁嬴背后隆起着一团,一直没法问,到了车旁才看清他背上背的原来是程远。
程远那小子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额头肿了好大一块。一路上一直醒不过来,沈钰只好在旁边扶着他。
到老太太家的时候已经是三点多了,所幸之前问老人家要了钥匙,两人蹑手蹑脚的架着程远去了房间。
等祁嬴将他外套脱了,放到床上躺好,沈钰才轻声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大事,你先回房间吧,明天再说。”
祁嬴声音听起来很是疲惫,几下将满身是灰的外套脱到一旁。
“要不然你睡我那边吧,”虽然程远很瘦,但这也只比单人床稍稍宽大一些,现在还是个病号。“我去睡沙发,主要我今天也没干什么,看你还挺累的。”
祁嬴往床上看了看,确实是难挤。“没事,我去睡沙发,你早点休息。”
说罢,从床上抱了套薄被就去了客厅,沈钰也不好说什么,便回了房间。
头刚挨上枕头,倦意就如潮水一般涌上全身。这一觉,如果不是七点多的那声惊叫,她或许可以睡到天昏地暗。
惊叫是从客厅传来的,等她出门查看时,就见老头扶着老太太从地上起来,坐到沙发上。而之前在那里睡觉的祁嬴却不见了踪迹。
“闺女啊,你们昨晚上干什么去了,怎么搞成那种鬼样子回来?”
老头给老太太倒了杯水,看到沈钰出来,赶忙拉住她。沈钰被这一幕弄得迷糊,只能反问道: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老太太显然是被吓到了,一直拍着胸脯,心有余悸的说道:
“我起来的时候看到那个挺瘦的小伙子站在大门口,还以为他要出门,就喊了他一下,结果转过来一看,哎呦,满脸都是血啊,那可真是要吓死个人嘞。”
是程远?沈钰一惊,忙问祁嬴去哪了。
“我那时候被骇到了,就叫了一声,瘦个的那个开门就跑,那叫一个快啊。我还没反应过来呢,另一个小伙突然就从我后面窜出来,追着前面那个去了。”
沈钰听完,没管老太太喊她,忙跑去程远睡的房间。
一眼望去,房间还和之前一样,房间里没有看到任何异常。不由暗骂他找事,匆忙就要出门去找。
“怎么回事?”
刚到门口,就看到肩上架着程远的祁嬴,沈钰也莫名觉得心累。
祁嬴张了张嘴,刚要解释,就见两个老人走过来,只好让沈钰编个借口瞒过去,自己先带程远回房间。
“搞好了,”几分钟之后,沈钰推门进来,“我告诉他们说程远他精神有点问题,老人家也算是相信了,现在出门买早饭,顺便玩去了。”
房间里一片昏暗,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窗帘拉上了。祁嬴搬了把椅子在离床三四步远的位置坐着,手上还正捣鼓着一根黑线。
怕他看不清,沈钰便准备去拉开窗帘,不料立马被他叫住。
“来帮我个忙,”祁嬴将手里的黑线递到她手中。“把这绳打个死结栓到右手中指上,等会我让你剪的时候,你就赶紧拿床上这把剪刀把绳子从中间剪断。”
说罢,他从椅子上起身退开,嘱咐沈钰坐在上面不要乱动,自己则拿起程远的包跑到墙角一阵翻找。
如老太太所说,程远满脸是血,眼睛都被糊住了。沈钰探头仔细看了一会,这才发现血竟然是从之前肿起来的地方往外渗的。
“绑好了吗?”祁嬴从墙角边出声问道。
看他一脸凝重的样子,沈钰也没敢迟疑,迅速把黑绳绑在中指上,转头示意已经可以了。
黑绳另一端栓在程远的中指上,祁嬴让她盯好黑绳,再次嘱咐她一定要在说剪的时候就立马剪断。
接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个小香炉放在墙角,又从程远背包里拿了一把香出来,点燃之后插在香炉中。
香燃起来之后房间里瞬间充满了味道。由于拉着窗帘,沈钰只能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根细线。
身体渐渐被烟雾包裹,突然觉得鼻子一痒,沈钰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一瞬间中指好像被拨了一下,这感觉十分不真切,她还没来得及细细感受,靠近程远那头的黑绳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居然低下去了许多。
本来已经很诡异了,结果那弧度越看越觉得黑绳像是被人攥住了一般。
这想法在脑子里成一型,那种感觉就越来越强烈。没过几秒,中指好像又被轻轻拨动了一下,再看那绳子,低下去的位置仿佛朝她这边近了一步。
这不是一个好的发现。沈钰心里突然一慌,正要去看剪刀的位置,中指上的黑绳猛地一阵抖动,绳子一寸一寸的低下去,竟然直接朝她过来了。
“剪!”
祁嬴声音一响,她左手迅速摸起床上的剪子就朝量了好久的绳中间剪下去。
绳子断的瞬间,身后突然一阵疾风扫过,只见祁嬴猛地朝床边跑去。
还没站定,他已经抬手将手中的香炉往绳中间挥了过去,香炉里的白米登时全洒了出去。恍惚间,沈钰仿佛看到一个人形被米勾勒了出来,眨眼间就没了。
房间里一时全是米粒掉地的声音。怕误了祁嬴的事,沈钰也不敢乱动,直到他嘱咐说去搞盆热水来,这才起身出了门。
老太太家的热水得自己拿水壶烧,沈钰在外面等了四五分钟才将热水端了进去。
这次窗帘被拉开了,房间里一片透亮。她将水放到床边,这才发现那些白米居然都成了黑色。
“你帮我扶着他点。”
祁嬴将程远身体扶近床边,让沈钰撑着不要让他倒下去。接着从地上拿起小香炉,将香炉凑到程远额头边,右手在口袋里摸出了一把小刀。
“我得把他额头上的血放一放,你可要扶好了。”
祁嬴神情十分严肃,见沈钰点头答应,立马就用小刀朝程远额头肿起来的地方划了个小口子。
原本干了的额头瞬间又开始冒血,祁嬴放下小刀,用手按压口子周围,快速将血挤进了香炉中。
那血看着极其不正常,居然略微泛黑,沈钰甚至能闻到一股腥臭的味道从香炉里飘出。
那肿包渐渐消了下去,祁嬴又稍稍按了按,直到血变得鲜红,这才将香炉拿了开。
“我去处理一下,你给他脸上的血洗洗。”说完,立马端着香炉跑了出去。
沈钰用热水把程远脸上的血迹抹干净,又去自己房间拿医疗包给他额头消毒包扎,在老头老太太回来之前把房间重新收拾一下。
几乎是前后脚的样子,祁嬴刚拿着香炉进来,俩老人也跟着回来了。
回到房间见程远已经没事,祁嬴便找了个借口拉着沈钰出了门。
“程远他这是犯的什么病?”
两人走到一处没人的地方,沈钰才终于发问。
“八字特殊,污秽容易附体,估计是在祠堂里不小心着了道了,身体被两个占着,产生了排斥。”
祁嬴淡定地解释着,沈钰突然想起他前面摆弄的那些,不由好奇道:“那你弄的那些香炉什么的是用来干嘛的?”
“中指阳气最强,以黑绳拴住,既能拴住自身的魂,不让魂离体,也可以让阳气被盖住,让身上那东西顺着绳子出来,但这样做需要一个‘桥’,所以就让你同样栓线做‘桥’。
“而香炉的香是极好的贡香,可以吸引那东西出来。米的话就是用童子尿泡过的糯米了。”
祁嬴解释完,沈钰不由叹了口气。接着想起祠堂里的事情,便再次问道:
“那昨晚祠堂里的那个是从哪来的?之前你们去的时候有吗?”
“昨晚上的可不止一个。”祁嬴嘴角勾起,笑道:“有人故意引来的,不过估计也没想到引错了。后面那些动静相当于引过来的那个和牌位上的那些家伙打起来了。”
听到这里,沈钰忍不住咋舌。先不说这话有多么难以置信,如果真是打架的话,从那动静来看,估计得是打了场大的。
看到她一脸复杂表情,祁嬴又卖关子:“一般都是祭拜祖先以求保佑,可你看他们那祠堂摆了几排牌位,连香都是每天上一次,怎么村子里的人还是这么穷。”
“因为他们心不诚?”想起老头说村子里买媳妇的事她就恶心的很,“或者是他们做多了恶事,不想再庇护了?”
“都不是,”祁嬴顿了顿,“都是同族人,怎么可能不庇护。”
“那是为什么?”
“昨晚我说的那个不对劲的牌位你看了没?”
祁嬴没有直面回答,一边问她,一边从相册里调出一张照片递给她看。
照片很暗,沈钰将亮度调高,屏幕上顿时出现了祠堂里的那张长木桌。
可能是拍得略匆忙,看着有些许模糊。祁嬴伸手将照片放大到其中一个牌位上,借着背景里其他的牌位相比,她几乎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祁嬴昨晚让她看的那块。
“因为他们一直没祭拜对对象,”祁嬴从旁边幽幽出声。“你也可以理解为,谢氏一族的香火全都送到了别家手里。”
这怎么可能。沈钰猛地瞪大了双眼,手指在屏幕上一点点的划动。太阳下,只见放大的照片里那血红色的牌位上刻着两排短字:
甘清君子,许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