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开张
看到祁嬴过来，沈钰心里稳了下来。等他带着男人进到铺子里，才搬着椅子进去。
柜台边上有好几把椅子，不过后面唯一的一把被沈钰搬了走，祁嬴便让男人先坐，自己则站着等沈钰过来。
将椅子摆回原来的位置，沈钰示意祁嬴可以坐了。祁嬴却说了句不用，让她坐在一旁好好看着。
“这手镯哪来的？”他冷声问道。
男人似乎有些慌乱，模模糊糊的回答：“俺、俺老母亲留给俺的，你问这些做、做什么。”
祁嬴不理会他，冷笑一声，与他对视着，沈钰虽然坐在一旁，却还是感觉到一股居高临下的压迫感。男人应该感觉更甚，强硬着对了七八秒便垂下脑袋捏手里的黑布。
不知道过了多久，没人说话，沈钰感受着祁嬴身上冒出的寒气不敢开口。这种感觉着实难受，男人终于坐不住，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就要走。
“不当就不当，俺到别处当去。”
“你这东西没人敢收，”祁嬴声音清冷，仍旧紧盯着男人，淡淡道：“你到哪问都一样，这种东西，只我一家敢收，也只我一家能收。”
像是被说中了什么，男人脚步一顿，默默走了回来。
祁嬴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一双手套戴上，指着男人手上黑布包着的手镯，示意他拿出来。
男人这回非常配合，忙将手镯递过去。这一次他一定要给这东西弄走。
“你叫谢端？”祁嬴边拿放大镜查验手镯，边抬头问他。
男人不擅伪装，满脸惊讶，支支吾吾了半天不肯承认。祁嬴作势要将手镯还给他，男人急了，这才说自己叫谢端。
祁嬴又拿着手镯看了一会儿，谢端憋红了脸看着他，盼望着他能把这镯子收了。
祁嬴将手镯放到一旁垫着红布的木盘子中，一字一句道：“我们当铺不支持赎回，所以一旦你确定当出，我们概不退还。”
谢端听到他愿意收，当下露出满口黄牙笑了起来，忙道：“确定确定，俺确定要当。”
沈钰看着他如此兴奋，心中觉得奇怪，想起他额头上的黑气，不免有些担心的想要提醒祁嬴。
祁嬴却朝她摆摆手，示意她放心。接着摘下手套问道：“有想好当多少钱吗？”
原本还在担心当不出去，现在听到祁嬴反问他想要当多少钱，谢端心中更加欢喜，默默盘算着报多少价合适。
“五千，可以不。”谢端比了个五给他看，眼里冒着精光。
品相好的翡翠手镯一般可不止五千，沈钰当下觉得祁嬴应该会立马答应，至少她会就这么收下。
“不行，”祁嬴一口回绝，“一千，当不当随你。”
这价掉得离谱，沈钰都替谢端不值。正当她准备看着谢端拒绝并质疑时，后者却满口答应下来。
这得是多缺钱啊。看谢端的外貌与行为打扮，可能来自乡下，沈钰不禁想象到一群孩子等待吃饭的样子，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祁嬴从抽屉里拿出十张红钞给他，谢端急忙接过，像是怕他会后悔一样，拔腿就跑出了当铺。
“这镯子这么好，就给人当一千，你挺黑心啊。”
祁嬴将盘子推到沈钰面前，笑道：“那你之前怎么不问问他我这样是不是黑心。”
一下被堵得不晓得说什么，只好道：“那人家从乡下来的，不知道这些，你就能这么黑人么。”
“他是乡下来的不假，”祁嬴指着手镯让她自己看看。“不过黑心的不是我。”
管他谁黑心，沈钰也不和他争辩，拿起面前的翡翠手镯就是一阵把玩。之前在外面不敢碰，但心里还是喜欢的紧，这下拿在手里不肯放，便也学着祁嬴拿放大镜看。
“哎，祁嬴，这里为什么有一个八卦的图样，还是刻在里面的，这样的镯子算不算是精品啊？”
祁嬴一怔，立马凑上前去。
“哪里？我看看。”
内镶八卦的手镯她还是第一次见。沈钰将手镯内部看到的八卦指给他看，却见祁嬴一脸茫然，不由问道：“就在这里，你看不到吗？”
祁嬴接过手镯仔细查看着，但仍旧是没有看到那个八卦。反倒是沈钰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刚想要过镯子再看一遍时，祁嬴却突然抬头看向她，笑道：
“没想到第一个来的这么快，看来我要空出点时间来了。”
没明白什么意思，沈钰一脸茫然。祁嬴可能没看出她的疑惑，将手镯塞到她手中，反常地急切道：“试试能不能感知到什么。”
本就一头雾水，现在又让她感知一个手镯，要不是一开始就感觉他不正常，沈钰可能也要跑了。
在祁嬴迫切的目光下，沈钰只好双手握住手镯，学着电视里的那样冥神感受。
不知道是握久了还是错觉，手镯竟然在手中逐渐变热。虽然是在可以接受的温度内，但突如其来的变化还是让她吃了一惊。
大概过了两三分钟，除了变热，沈钰感受不到其他变化，反正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便萌生了放弃的念头。
“你来了。”
沈钰刚要睁眼，一道清丽的女声穿过耳膜，听着莫名熟悉，却对应不上人脸。接着又是幽幽一声：“过来吧。”
随着声音落下，意识突然像被分成了两半，有一半被一道吸力强烈地拉扯着。没有疼痛的感觉，但却一会儿迷糊，一会儿清醒。
这种感觉让她有些飘忽，连眼皮也无力睁开。不知道过了多久，那道吸力才慢慢减弱，意识一点点回归。
“罢了，”女人的声音清冷又空灵，好像从幽谷里传上来的。“你帮我转告冥王，这八卦不好解，不用费力，到时送我回去就行了。”
女人话音刚落，沈钰意识完全回体，耳边突然听到一声铃铛响，条件反射地睁开了眼。
只见祁嬴拿着一只和梦里一模一样的铃铛，弯腰在她耳旁摇着，而她不知何时从之前的站着变成了在椅子上坐着。
看到沈钰醒来，祁嬴便收起了铃铛，问道：“怎么样了，我看你突然没了意识，是不是看到什么？”
将手镯递还给他，沈钰摇头，将感受到的和听到的都说了出来。
不料祁嬴越听面色越差，等她说完，脸完全黑了。沈钰也不敢多问，从一旁的水壶里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几分钟过去，祁嬴仍然站在原地阴沉着脸，她水都喝了两杯了，实在待不下去，转移着话题问道：“你这铃铛是干嘛用的，上次在我梦里也看见你在使。”
“引魂铃，引魂固魂的，”祁嬴解释着，声音没有温度。“沈钰，你不会还以为那仅仅只是一个梦吧。”
仅仅只是一个梦？她可不觉得，但她实在不敢想象连晚晚都会做的梦也可以被控制，这样的话真的太可怕了。
“没想到第一单就是老熟人，难怪一开始就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祁嬴说着，从抽屉里拿出琉吟灯，打开玻璃罩，让沈钰拿手镯过来烧。
虽然听老头说不会损坏物件本身，但看着这品相极好手镯被火烧着，还是有点心疼。
火是蓝绿蓝绿的，手镯刚放进去时，只听到一阵细细的噼啪声，没有看到有烟，却有一股浓烈的腥臭味冒出来，刺得她眼睛发痒。
大概有一分钟，火焰突然熄灭，祁嬴便打开小隔层，拿出里面的钥匙递给沈钰。
钥匙对应的柜子刚好到腰间的位置，很快就取了过来。
那是一只螺壳，有她手掌大，通体乳白，很是好看。祁嬴接过查看了一遍，这是第一次有转世接到单，他也不知道怎么操作。
“那面柜子里的东西只有你用的了，你想想怎么使用。”
实在没有头绪，祁嬴淡淡地将螺壳丢给她，自己拿着手镯研究去了。
这下是真的难为沈钰，冥想都还可以学学样子，让她整一个完全不知道怎么用的东西那得想到什么时候去了。
不过螺壳是真漂亮，翻转时还能看到点点流光。沈钰细细地上下抚摸，感受着螺壳上难以察觉的纹路。
外面的天色逐渐暗下来，脑海里也想不到什么办法，实在是没辙，便想着还给祁嬴，自己先回去了。
突然间，右手指甲传来刺痛，沈钰咽下推辞的话，急忙看过去。只见那螺壳尾非常尖利，食指不小心划过，口子迅速冒出血来。
诡异的是，血液以极快的速度向螺壳蔓延，顺着上面的纹路渐渐展现出一幅血画。
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沈钰刚看到有云和莲花，血液就全部从螺壳上脱离，血气渐渐浮起，在她面前形成了一行字：
春兰县，浔篱镇，水门村，谢端。
“祁嬴，”被眼前这幕惊到，沈钰赶忙叫祁嬴过来。
“我知道了，”祁嬴从椅子上起来，从容道：“沈钰，回去准备一下，过两天我们去一趟水门村。”
“为什么？”
“这是你的第一个任务。要是你的能力都还在，那你可以直接感知到碎片的位置，也就不需要你去了。可惜，现在的你貌似缺失了这个能力，我们只能去实地探查了。”
祁嬴的语气里有些许无奈，走到沈钰身旁说道：“时候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到时我报告给冥王，过两天我们就出发。”
“我不想去，”沈钰僵持在那里。她不觉得自己需要去做这些所谓的任务，也不想再冒险了，一生本来就短，何况是她的一生。
“不行，”祁嬴非常严肃的看着她，“冥王心脏落入人间，被有心人利用会引发大祸。你作为锦瑜转世，协助冥界寻找是你的责任。”
说完，察觉到自己语气太过，转而又温和道：“我知道这对于毫无记忆的你来说，是很不公平，你也可以说是道德绑架。但没有办法，只有你可以感知到碎片的位置，否则我们也不会一直找你的转世，等待这一天那么久。”
“碎片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找到，你们直接去找心脏不行吗？”
心中疑惑与烦闷交织，沈钰心情也有些低落。祁嬴每次说的都差不多，然而还是有很多问题没有搞明白。
“直接找是找不到的，”他叹了口气，“在等你转世的过程中，我们尝试过寻找，但和心脏一起掉落的还有你装珠宝玩物的匣子。匣子掉落时为保护心脏，主动化成了碎片。只有修复匣子，我们才能寻回心脏。”
沈钰自认为是没有中二魂的，因此对这种解救苍生的说法没有半点动容。祁嬴也是见她“油盐不进”，狠心道：
“你不愿意也没有办法了。你的身世不一般，是个香饽饽，昨天的那份合同就是一个昭告。如果你配合冥界办事，那么冥界自会保护你，而对你有想法的人也会忌惮你三分。可若你毁约不配合，我们自然也不会再护着你。这么多年过来了，你没了，我们还能再等下一个转世。”
霸王合同？沈钰听完，直接被气笑了，谁能想到现在又还多了个唐僧人设。反正怎么说她都要不就解救苍生，要不就“取经”自保。
“行啊，答应你，反正贱命一条，我也来体会体会当救世主的感觉。”
沈钰自嘲着走去柜台拿包，祁嬴望着她的背影心情复杂。他也不想这么逼迫她答应，但对于沈钰来说，这种目前是最好的办法了，事情越拖，便越难控制。
沈钰走得很果决，祁嬴关了当铺门就快速赶了来。此时已经是黄昏了，夕阳映着彩霞，漫天火红。
他本是想自己开车的，但沈钰不愿意，两人便一起在路边等出租车。
“知道我们当铺为什么不接受赎回吗？”祁嬴开口打破僵局。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今天我是给你演示了一遍流程，以后可能只有你一个人接待顾客，所以你有不清楚的地方要问我。”
祁嬴叹气，沈钰仍旧漠视着前方，只好自己解释道：
“你今天不是看到那股黑气了么，那证明他邪气缠身，他身上一定背负着怨气。珠宝玩物都可藏灵，每一家珠宝店都会有一个会看的鉴宝师，他的镯子没人会收，就算哪个鉴宝师敢收，那也卖不出去。要是将这种东西转卖出去害了人，鉴宝师会背阴债，命筹也会缩短。而他如果卖或者送给别人，一般人是压不住这些邪气的，轻则四五年大小病不断，重则直接没命，到头来还是会回到他手上。所以他才会想着当出去。
“同理，一般的当铺也不敢收。这种人巴不得摆脱给别人，当出的东西是不会再回来赎的，而背阴债的事当铺的人也不敢做，费钱不讨好，最后便会让这种人来我们清瑞。”
“那按你这么说，谢端身上背着怨气，他害过人？”沈钰听他说完，总算有了反应。
“是，很可惜我明明察觉到了她的气息，却没想到被锁在里面的会是她，也难怪明明有怨气却看不到怨灵。”
提起这个“她”，沈钰想起听到的女人声音，便问祁嬴说的是不是那人。
祁嬴点头回应，转而问道：“知道我为什么会问那男人是谢端吗？”
沈钰摇头，她之前一直以为这是他的能力，像什么未卜先知一类的。
“那你听说过‘田螺姑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