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喜马拉雅之上

    那天晚上我是被人吵醒的。或者说得更加恰当点是被李一鸣吵醒的。

    那时候灯关着，周围一片黑。李一鸣手中拿着个电筒，拍了拍我的脸。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几乎感到眼睛就要被光照瞎了，正想问发生了什么。李一鸣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伸手指了指门口。

    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要我和他一起去门外。发生了什么？我很是疑惑。

    关上门，他对我说道。“有人死了。”

    死了？我复述了一遍。

    一开始我还没能反应过来，可是随即，我就感到有股恐惧像是寒风，穿过我的后颈，到了我的骨头。

    “死了？怎么死的？”我小声问道。

    “老方和我说的。”李一鸣这么说。

    我开门小声的回去，抹黑拿到了我的小背包。“我拿把刀。”折返出门，李一鸣还不忘了将门锁好。

    到五楼的时候，这里已经聚了一群人。中间，有个躺在平地上的人，被床单盖着，也已经被红色晕染。

    而在另一边，有个戴着眼镜的年轻人走过来。他手中提着个方包。身上穿着白褂。

    “老方。”年轻人和老方握握手。

    “高材生来了。快来看看。”

    “我还在实习呢。”年轻人微微叹了口气。他蹲下身子，将床单掀开一角。

    我移开了目光。我的余光望着年轻人法医皱起的眉头。我知道这个尸体死的一定很惨。

    “有什么东西咬掉了他的脸皮。”我听着李一鸣的声音。而后他诧异道。“这是什么？”

    我望过去，我看见法医戴着橡胶手套，他手中捏着一块类似鱼鳞的东西。这鱼鳞很大，几乎有半个手掌大小。

    “你见过这么大的鱼鳞么？”我问道。

    “青鱼。我以前在河里见过一条很大很大的青鱼。几乎有我身子这么长。如果是青鱼的话，那么有可能。”

    “青鱼吃肉么？”我问道。

    “不知道，或许吃吧。但是他应该不吃人。”

    老方在和人讲这人是怎么被发现的。

    他是二楼的住户。家里被水淹了之后就一直呆在走廊里。晚上他老婆做了饭，找他却怎么也找不到。有人说看见他拿了根钓鱼竿，靠在走廊的墙上。不是为了钓鱼吃。这种水怎么可能钓到鱼？他是个钓鱼佬。为了钓鱼这个爱好，没少和他老婆吵架。但是他就是想钓鱼。这有什么办法呢？你能让猪不去哼哼的叫么。不可能的啦。他老婆就拎着个棍子去找他。不是，不是要去打他。就吓吓他么。老是不听老婆话，拿个棍子，就像是加强点说服力么。

    却只看见了地上的一只拖鞋。他人不见了。

    她找来找去，终于在水面上看见了他。他浮起来了。对，就是浮起来了。脸朝下，头发朝着水面。

    她哭了。一群人合力把他捞了起来。没救了。上来就没救了。上来就没有呼吸了。他的胸上。脸上，我和你讲，都是伤痕。都不敢看。那婆娘也是苦，看到了丈夫的这幅样子。

    “两处致命伤。一处在第二肋骨处，平滑的，直接刺到了心脏。然后他脖子上颈动脉被切开了。大失血。我看了看伤口，这里是撕裂伤，像是被什么东西咬开了。”

    “晚上都小心点。”老方对着在场的人说道。“每层出个人守夜。”

    我回到住的地方的时候，我看了看我竖起来放在墙边的手机。无法开机。算是彻底的坏了。

    我在沙发上又躺了会，但是我眼前总是闪过血腥的画面。

    那人睁着双眼凝望着天花板却再也没有焦点。是什么东西杀了他呢？我觉得一定是条很大的鱼。但是我又闪过了那个坚硬的东西。我突然想到了，或许，是某个巨大的鱼，有了思想。它一定有着一根长长的尖刺，对的，一定是那个东西刺穿了男人的胸膛。我见过图谱，或者是一头独角鲸。那种鲸鱼的头上有着一根长长的刺。但那个东西不是生活在极地的么。或者是从动物园跑出来的。

    我胡思乱想。怎么也睡不着。于是干脆离开了房间。

    就在这时，我听见了一阵细微的叫声。那好像是惨叫声。我诧异的朝着楼道的位置走去。却听见脚步声。我等了会，看见个发疯了一样的男人从楼上冲下来。他的脸上写满了癫狂。我曾经见过这样的人。我见过羊癫疯发作的人。双手不自然的在胸前摆动。然后嘴里吐着白沫。但是这人还有神智，或者说还残存着一些神智。他口中嘟囔着。“有大鱼。。有大鱼。”

    什么意思？我又惊恐又诧异。于是我从走廊的夹缝处伸头，朝着楼上望去。

    这一望几乎让我昏厥过去。我看到了什么东西呀。这东西超出了我的神智的边缘。超过了我一切曾经有过的经验。那是我深沉的梦魇中爬出的集合。我看见了一颗硕大的头。这颗头像是鱼的头，但是在那鱼头的下方，则是人的身子。他暗沉沉的，两颗眼珠散发出诡异的让人恶心的白光。而他张着嘴，尖利的牙齿中间夹杂着血与肉。隐隐约约的，我似乎看见了里面掺杂着白森森的骨头。

    我也叫了起来。理智在我脑海中尖叫。我失去了我的身子的控制，只顾着迈开大步，朝着楼下跑去。我的声音大起来，就像是午夜独自一人被吓到的孩子。

    我到了五楼。迎接而来的是他人诧异的目光。在我前面的那个人因为恐慌而在地上痉挛。边上有个人拍着地面。高呼着“深呼吸！深呼吸！”

    我见到了老方。他凝重的望着我。我感受到他的不解。“发生了什么？”

    “有个鱼怪！鱼的头，人的身子。”我惊呼道。

    “在哪？”老方提起了一根棍子，棍子的顶端用绳子绑着根匕首。

    “我不知道。在楼上，要么是八楼，要么是再往上。”我不清楚。“我听见了声音，然后我看见了那个东西。”

    我眼前又闪过了那个影子。我感觉恐怖扼住了我的脖子。我不能呼吸。

    “走我们去看看。”老方郑重道。

    有人在窃窃私语。恐慌的情绪在蔓延。老方目光闪烁。他喊了声。然后从边上捡起个被布条包着的包裹。打开来看，是把土枪。“还有最后两发子弹。最后再用。”

    老方说道。

    就好像沸腾的水平静下来。

    他们结成队伍，朝着楼上而去。

    我跟着他们的后面，在最后面吊着。一楼又一楼。直到楼顶。没有那个鱼怪的身影。但是在十楼，我看见了一滩血迹。已经被雨水冲刷的扩散开。整个走廊都浸染着一层淡淡的血色。

    众人在雨中沉默。

    我知道。我感觉到不寒而栗。我意识到这场雨不再简单了。有种绝望的情绪缠住了我。我开始想起了李一鸣的话。这场雨，或许不会停止了。它会一直下下去。

    我的眼前闪烁过我的幻觉。这场雨将会一直下，一直下，直到这雨水堆叠而起，淹没我的头顶。我将会在窒息的痛苦中，挣扎着死亡。而之后，这场雨水还会接着下，直到喜马拉雅山顶都被雨水吞没。整个地球将会成为一团水球。而幸存下来的人类，将会在海面上，漂泊。所有过去的文明将会被深深的埋葬起来，在这海洋的深处，海水的坟墓中腐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