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旱魃:他成了旱魃
重明他们站在那里,望着夕阳西下,坟茔新填,思绪万千。那些旱魃也似乎明白失去了一个同伴,纷纷围拢过来,不过片刻间,他们开始躁动不安,死去之人的魂灵似乎要挣脱那些躯壳逃出来。
看来,成为旱魃,并非他们所愿。
当日晚上,旱仙庙里神龛上的泥胎忽然倒塌,镇子里的百姓在发现这一情况后,匆忙聚集过来,他们变得更加惶恐不安,小声议论着,担心身边的人听不见,又担忧被旱魃偷听了去。
他们以为是旱魃发怒——因为旱魃是没有错的,肯定是他们摆放的祭品不够丰富,或者不合它的口味,要不就是在跪拜的时候有人心怀不敬,私下里说了坏话;也可能是个顽皮的孩子,没有家人的管教,冲着神龛撒尿。
以前,这庙的周围也出现过异象,认为是旱魃不高兴的症状,但也不过是坏了香炉,出现很多流浪的动物,庙门前开出诡异的红花,仅仅这些而已。自毁石像,看来已经是怒不可遏,白鹿镇不久就会有更大的灾祸!
很多人,都捶胸顿足,抱怨连连,别无计策的时候只能跪下来虔诚祈祷。
很快的,乌云遮盖天空,电闪雷鸣,霹雳隆隆,下起了雨,雨水连绵不绝,滋润着万物,充盈河川。
镇子里的居民撑着伞在庙前,忽然一个个脸上挂着笑容,因为他们明白,既然下雨,那么旱情就会缓解,他们的耕耘会在秋天得到收获。至于是旱魃离开,还是被他们的诚心打动,似乎都不重要。
旱魃的泥胎石像被雨水冲刷,碎成的粉末无影,大块的也被水流带走!旱仙庙也在一夜之间变成旧屋,变成座在几年后慢慢被荒草覆盖的破庙。
雷雨交加的夜晚,那只花猫从庙里跑出来,出了镇子,在雨水之中,蜷缩在新的坟茔边缘!没有人注意它,也不知它的死活。
那晚,雨下了整整一夜,重明他们和一群旱魃躲在茶棚里,听着不断的轰轰雷声,看着闪电照亮夜幕,哗哗啦啦连成线的雨水自天际奔流而下。
次日上午,雨过天晴,旱情缓和不少,可是,那些从桃山下来的旱魃还没有离开,他们铁了心,百分之百服从命令,而且他们可以整日的不吃不喝,也不会感到疲倦,他们本就是已经死去的人所化,似乎拥有长生的妖力!
他们不离开,白鹿镇一样处在危险之中。
“当你死以后,也变成我手下的一个旱魃,那时候,白鹿镇就交给你,你就可以救白鹿镇的村民!”温婉的声音从旱魃之中发出,回荡着,悠悠扬扬。
阮由站在茶棚外面,沉思不已,眼中闪着光:“死去的旱魃或许已经没有怨恨,才会带来了雨,若是我也死掉,女妭就没有怨恨,这些跟来的小人便会回去。另外,我若是死后成为旱魃,掌管白鹿镇,那样的话我会永远不踏入白鹿镇一步,这样,能永远保证这里风调雨顺!”
可是,他的变年轻的母亲还生活在那里,想到此,或许即便死后成妖,他还是不能保证不偶尔涉足,来偷偷窥视一眼人世上唯一的亲人。
阮由想到自己的妻子已死,生在世间痛苦不已,他死后,母亲或许会悲伤几年,但母亲终究能明白自己的心意,此时,他忽然有个很明确的念头,只有一死,才可以化解掉一切不好的东西。
他偷偷拿出腰间的匕首,望了眼旱魃和白鹿镇,反手刺进自己的心窝!
那些旱魃突然之间就像得到命令一样,纷纷转身,统统地走回桃山,一个也没有落下。
重明、秋炼和落落发现的时候,软由已经歪倒在地上,还有仅存的一丝气息。他还想见自己的母亲一面,可是谁也不知道,在流血的他还能坚持多久。
重明抱起他,飞身往白鹿镇奔去,他一边飞奔,一边不停地和阮由说话,让他不要睡去,要保持清醒。
世间的爱都会找到出路。但毕竟只有活下去,才能见到想见的人!
······
重明已经感觉到疲惫,呼吸也开始急促,脸上的汗珠颗颗地滚落下来。他的双手变得酸痛,酸痛之后是麻木,有点如被蚂蚁啃食的痛灼感,渐渐的,那两条臂膀似乎已经不是长在身体上的,它们只是保持着那样托着人的姿势,没有感觉。
在快接近镇子外的旱仙庙时,阮由的母亲出现,他接过重明怀里的阮由,撕心裂肺地哀嚎起来,想挽回他的生命,哪怕用她的生命来交换。一命换一命,谁也不会吃亏,可就是这天下最公平的交易却无法达成。
阮由看了母亲最后一眼,他希望母亲可以快快乐乐地活下去,他死后,会成为一个旱魃,就像女妭曾经承诺过的,由他来掌管白鹿镇,他会守护母亲和镇子里的人,他会住在桃山里,绝不会给白鹿镇带来任何的灾祸!
数月以后,一只旱魃出现,他远远地逃离白鹿镇,来到桃山女妭的跟前,女妭对他青睐有加,时常让别的旱魃隐身,只留他一个人在身边!那时候,他就会变成未死时候的样子,站在距女妭很近的地方和她说话。
他还是那个穿着朴素衣裳的朴实无华的少年,他有一些时候是想见到鹊女的,可是不知女妭把她的尸体放到哪里?
鹊女毕竟是妖,她在死以后没有了妖力,可女妭还是救下她的原身:一只有着蓝白羽毛的彩鹊。
它只是一只彩鹊而已,不是妖,变成不了少女。
他的妻子已经死掉。即便这只彩鹊几百年后可以再成妖,不知她是否还会记得多年前的那个少年,而身为旱魃的他也终究无法去面对以后的一切。
不过,当一只旱魃也挺好,他可以守护想守护的人和事,能做到这一点,已是很多人所可望不可求的。
桃山之下,桃花桃实相间,宛如世外之地。
很多很多长相怪异的旱魃聚集在那里,其中有一只,他的体色更红,毛发也相对较少,生在脑袋顶上的一目似乎总是睁开着,闪烁的光芒似乎表示他有着无尽的忧愁和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