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旱魃：可怜的孩童
重明他们在旱仙庙里过了一夜，次日清晨，一个年轻的女子找到了这里，她当然是来找少年阮由的。
过来的女子年轻貌美，有言语无法说出的魅力，她看上去像是他的姐妹，可是两人见面后，他竟然喊她母亲。
软由的母亲已经有五十岁，只是女妭曾经给了她一些桃脯，吃了以后，返老还童，变成少女。她还是她，仅仅是变回了原来年轻时候的样子，她还是他的母亲！
阮由要去桃山，她没有反对，不过叮嘱他和新交的朋友一定要小心，女妭是妖也好，是仙也罢，只是以礼相待，恳求她放过镇子里的人，若不能说的她回心转意，就回来好了，家里还有个母亲等着他。
阮由和重明他们在镇子里买了些食物，吃下去些，又留一部分作干粮，而后朝着目的地出发。他们走了半日，才发现一片桃林，随着山势的起伏而呈现高高低低的姿态，桃花未谢，也有桃子相间，便是桃山无疑了。
他们刚要走进去，发现很多的小人汹涌而出，这些小人长得实在是一言难尽，猥猥琐琐，头顶上的眼睛滋溜溜地转动着，和旱仙庙里的泥胎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它们没有嘴巴，却能发出微弱的声音：“那个人来了，可是女妭大人不会见他！”
阮由听后问：“女妭大人为何不见我！”
小人嘀嘀咕咕，说：“女妭大人不见你！”说着话，这些小人离了桃山，开始向白鹿镇的方向行去。
它们的数量有数百个，叽叽咕咕，挨挨搡搡，推推挤挤，连绵不断，就像群没有了牧羊人的羊群一样，浩浩荡荡，所过之处万木凋零，生灵逃命。
“我们要和他一起走，一起给白鹿镇带来灾祸！”这句话就像命令似地，他们齐齐地停下，围在阮由的身边。
阮由声嘶力竭地喊叫：“你们统统给我滚回去！全都滚回桃山！”
那些小人爱理不理，说：“这是女妭大人的命令。”与此同时，桃山之下的上山路径全部被封死，阮由和重明试了几次，眼前都是密密的桃树林，压根没有路！
阮由失魂落魄地往回走，重明他们也无计可施，那些小人则不约而同地跟在后面，铺天盖地而来。离了桃山，小人依旧紧跟着。
无论阮由怎么喊叫，小人们都不买账，就像跟屁虫似地尾随着。
重明想到个主意，他建议大家分开走，四个人走四个方向，这样一来，这些愚昧的妖说不定就会无法做出抉择，而滞留在原地。于是，四人各往一个方向走去，但是小人们却非常明确，他们只跟着阮由：他停下来，他们就停下来，他往前走，他们也就从地上起来！
重明他们见了，无奈叹气，想不到这些小妖也不是很好骗的。
为了不把这些旱魃都带回白鹿镇，阮由只好止步于路边的茶棚里，茶棚主人看见了许多的旱魃，已是惊诧，等他去倒茶水时，却发现连一滴也没有，再看周围，树木和花草落叶枯死，赤地相连。
重明、阮由见此，忍不住叹息：“一个旱魃就足以让一方土地大旱无雨，这些旱魃一起，白鹿镇岂不是在劫难逃！”不过，好在他们只跟着阮由，阮由不走，他们也会停下来，安安静静地待着。
重明还有个糟糕的办法，就是杀死这些小妖，它们原不是生命或生灵，只是死去人的尸体得坟墓中的阴湿之气而成的，可即便这样，它们也司一方干旱气候，被人称为“旱仙”，可见天生此物，并非是无缘无故的。
重明知道，他们的目的是绘制《百妖图》，也有这些小妖的一席之地，怎能妄开杀戮，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可付诸的！
况且此时，这些小妖紧紧挨着，在几个人的身边或站，或坐，或打着盹，姿态各一，就像温顺的在晒太阳的小鸡，没有一丝的杀伤力，与人无害，甚至还有些可怜兮兮。若不是它们丑乎乎的模样和带来旱灾的妖力，应该会成为为人所喜爱的东西。
太阳西沉，云彩变成了黄色，茫茫荡荡。在那样一片让人充满了希望的光线下，走来了一个孩童，他穿着破旧，头发若枯柴，面有菜色，浑身尘垢，眼神呆板无神，他站到阮由的身前，说：“你是阮叔叔吧，我在白鹿镇讨饭的时候，遇到位年轻的萍姨，他给了我很多吃的，让我去桃山来找她的孩子，是个英俊的少年，要让他快点回家，给她抓药。”说完，拿出个饼，掰开，“这就是萍姨给我的，不信你看。”
阮由看了一眼，直直发愣，没有错，这样的饼只能出自他的母亲之手，饼的两边都有荷花的形状，而饼馅却是芋头的，还放了糖，说：“我的母亲病了吗？严重吗？”
“她看上去很衰弱，说话的时候一直在咳嗽，你应该回去看看！”说着话，他吃了一口饼，而后蹦蹦跳跳地走开，“她是个好人，是很少愿意给我东西吃的人，我也不希望她有事！”啃着饼，他已经走出去很远！
阮由如坐针毡，站起身，就要回家。那些小人也蠢蠢欲动。
重明上前拦住，而后轻轻一纵，已经到了孩童的身前，说：“你的胆子也不小呀！竟然敢走出白鹿镇，还变成孩童，想把他骗回去。”说完，又纠正说：“我差点忘记，你不是变成这个样子，这才是你本来的面目。你的身世很可怜，可是人家已经为你建庙，你总该宽恕他们吧。何必非要把这些小东西也放入白鹿镇，真的要让那里变成焦土吗！”
“你是谁？你为何能看出我的真身！”孩童的脸色严肃起来，饼也扔掉，“我身上的妖力很弱，你不应该能感应到，就算你们来历不凡，也没有这个本事。”
“是我们听说过你的故事？白鹿镇人心不古，确实该受惩罚，因为没有人愿意施舍东西给那个可怜的孩童，直到他死在街角！太惨了！”重明娓娓道来，语声很缓，“只要你愿意不再回白鹿镇，我们就可以放过你！”
“不行，我本不会死的，也不会被野狗吃掉的！”孩童说着话，面目狰狞起来，旱魃的魅影似乎想挣脱腐尸。
阮由、秋炼和落落此时也恍然大悟，想起旱魃成身的经历，但心中生出不忍，傻傻望着而已。孩童知道已经无所遁形，冲着重明扑了过来，重明取出枚铜钱，轻轻弹过去，击在孩童的身上。只见他浑身开始散出道道烟气，浑浊液体流出，还有浓浓的恶臭传来。
他变成旱魃的形状，可是却如放置很久的糕点般，皮肉慢慢化成齑粉，被晚风吹散。地上只留下具残缺不全、快要变成白骨的孩童尸首，衣衫腐败，尸虫在上面爬来爬去。
“他是个可怜的孩子，不能暴尸荒野。”重明久久发呆，似乎还不能释怀。
他们在路边桃树旁挖出土坑，将尸首放进去，几个人蹲下去，用土掩埋，很快面前出现个土包！
他不再是妖，也无需受女妭的管束，魂魄自由，可以飘荡去阴间。虽然晚了几年，但总归有生死轮回的途径。挤在魂灵之间，排着队伍，等待从奈何桥上走过，应该无需再讨饭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