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利益与亲情
在李楚歌和谢倾城一起带着霍无忧离开这座山的时候，山腰某处站着几个人，其中就有着刚刚离去不久的李怀先，此刻他处于末端，在他之前则是负责守护这座陵墓的高公公。
高公公的身旁则是一位身穿紫色冕服的中年男子，细看之下，容貌还和李怀先还有几分神似。
高公公则是拦住了两人，只留下一句话，“李家主莫非是忘了当年所立下的规矩？这个地方，可不是世家之人能够上去的，尤其是李家主这一身的血气。”
李君然惘然，低眉看了一眼自己衣袍上的血迹，然后告罪一声，就此止步于山腰。
高公公满意的点了点头，身影消失不见。
李怀先瞧着离去的身影，上前走来，喊了一声父亲，然后望见了自己父亲眼中看到激动殷切的光芒，将自己姑姑的尸身取出，这中年男子看到这副尸身那苍老不已的面容，和安详闭上双眸的模样，闭了眸子，有些不忍心，又像是在逃避，可无论是带着怎样的心思，都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实。
李怀先则是低头说着自己姑姑的临终遗言。
“我到的时候姑姑已经回天乏术了，她是在生机彻底断绝之前才碎掉了您留给她的玉符……想来是知道太早捏碎的话我们必定会尽全力救治她。”
李怀先顿了一下，才说道：“姑姑她是心存死志的。”
李君然面露痛苦之色。
哪怕直到生命终结，她都没有怨过他这个亲哥哥。可她这妹妹越是这般豁达从容，就越更彰显了他自己的无能。
对此更加心痛不已。
懊悔的愧疚油然而生，他握了握拳头，沾满鲜血的拳头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
哥哥守护妹妹，本来就是天底下最大的道理。
可是他呢？
明明自己身为一家之主，却连自己的亲妹妹都护不住，害得她被迫离开，明明年岁还比自己小一些，却落得个英年早逝的结局，人生早早了结。
良久，李君然两指点在李君悦的眉心处，指尖闪烁起白色光芒，在它的照耀之下，李君悦的尸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化着，斑杂的皱纹渐渐褪去，面色也转为红润，如同返老还童，不多时已经恢复到二十来岁的样子。
看着这张熟悉的容颜，李君然心神失守，有些迷茫的说道：“你说我当初答应她不去干涉她是不是做错了？”
如果他强势一些，不任由她随着性子来，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吧。
此处没有多余的人，他询问的对象只能是李怀先。
李怀先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清楚自己姑姑的性子，若是父亲太过于强势，强行干涉了她，就算平安无恙，却也只怕会终日闷闷不乐吧。
李怀先上前握住父亲的手，掰开他握得青筋暴起的手，递上一个坚定且非如此不可的眼神。
李家家主李君然闭上眼眸，抬手收走了李君悦的尸身，如今他对家族里的那些势利的长老们已经失望透顶了。
李君然挥了挥手，让李怀先先走，他要一个人静静。
李君然在此地想了好久，直到黄昏，才失魂落魄的起身，带着一股情绪回到李家。
沿途遇到的好多族人都看到了自家家主脸色不太对劲，尤其是那一身鲜红得刺眼的血迹更是骇人，直接一路直冲冲的往长老院走去。
稍微知道一些内幕的族人早就走开，回到自己住处不出来，无论是家主还是长老们，都不是他们能够掺和得了的。
而那些属于长老的心腹们瞧见这一幕，连忙小跑去禀告。李君然瞧见了，也不阻拦，任由他们而去。
直到走进长老议事厅，几位长老已经等着他到来。他先是环视一周，看清了各位长老眼底的情绪，也不卖关子，就直接说明了来意，可这些长老没等他说完就直接拒绝了。
话里还带着贬低的意味。
他心里暗叹了一声。
原本不太愿意和长老们正面冲突的他第一次怒呛：“这李家如果人人都像长老们这般势利，只讲究得失，只在乎利益，全都是蛇蝎心肠，一丝一毫的人情味都没有，那这李家的家主君然不做也罢！”
上座的长老们都被他这颇为严厉的言辞给吓到了，他们印象中的李君然向来是逆来顺受的样子，所以对他也没多上心。这番模样倒还是第一次显露出来。
为首的大长老冷笑，色厉内荏的说道：“李君然，你以为离开了你，李家就转不了了？你要知道你这个家主是谁推你上来的，别不知足！”
李君然放声大笑，笑声中透出强烈的嘲讽。
他当然不会忘记！
当年李家满门风雨飘摇之际，这些长老明哲保身把他推上了家主之位，美其名曰是看重他的能力让他带领家族渡过难关。可说到底他这家主之位更像是一个提线木偶，族人对他虽有尊敬，但是一切指令却只认长老不认家主。
一开始的他不在乎，原以为他自己能扭转这个已经腐败到骨子里的家族，可到头来自己所拥有的，仅仅只是一腔热血罢了。
后来看透了形势的他韬光养晦，慢慢的培养着属于自己的一批人，在借助外力的情况下，暗中逼迫这些长老们，才慢慢掌握了一些权力，这情况才变好了不少。
可真正的决策权还是在那些腐朽顽固的长老手中，连他的亲妹妹也因为触怒长老而被逐出家族。
就比如这次，李怀先收到自己姑姑的传信，顺藤摸瓜查到了李君悦的情况之后，知道她命不久矣，唯一的请求就是只希望能够葬在家族宗祠里。
这些顽固的长老偏偏和他说什么礼仪廉耻，说她沦为风尘女子已经失了他们李家的门楣，竟还妄想葬入宗祠？
言辞犀利无比。
却也不想想若不是因为他们，那个曾经的小女孩会变成这样？
依李君然来看，最需要去学习何为礼义廉耻的恰恰是他们这些食古不化的蛀虫。
一想到还躺在自己灵海方寸内的李君悦。
李君然可没有耐心继续听着他们说，也没有那么多的理由，因为就像李怀先同他说的，那个人是他的亲妹妹，他的亲姑姑，就只有这么一个理由。
他可以接受自己的正常的妹妹死去，但他绝不能接受她死在自家族人的算计中，成为利益往来而牺牲的棋子！
“这天下，从来没有离开了谁就活不下去的说法，君然自然也不会自大到这种地步……”李君然摇了摇头，在众位长老以为他会妥协的目光中，他却是露出獠牙，一字一句，“但是，这如今的李家，君然却是可以说还真的离不了我，几位长老都是明白人，至于是什么原因不需君然多说也能明白！”
“几位长老以为和赵刘两家联手就可以高忱无忧了？赵家是商贾出身，一个老谋深算的商人，能屹立百年而不倒，到了如今这把年纪了还在谋划自己的江山，又怎么可能会糊涂呢？”
李君然的这番话落下，原本气势汹汹的大长老突然安静了下来，还抬手制止了原本想要发难的其他长老。
李君然拂袖就要离去。
大长老叫住了他，目光隐晦不明，他不得不承认李君然的话说得很有道理。
他和赵家那些人打了交道那么多年，如今占到了一些蝇头小利就差点得意忘形，就要忘了他们是什么人了。
“那你可知我为了这个李家，都付出了多少？李氏一族，分为主支分支，主家一心从文，连续百年，数代宰相都出自李氏主家，除此之外，大楚当年的文坛，流传至今都极为出彩的文章也大多数是主家出来的，甚至还出了一位盛名无双，连老夫的书房里都挂着他的墨宝的李青莲。可为何主家在一夜之间猝然崩塌？那是因为他们大多都是些读书人，读书人骨子里的风骨太重了。虽然如今你去翻看史书，上面记载的主家评价极佳，可终究还是化为了一抔黄土。
而我们分家，对于朝堂并不是很看重，一只脚踏进商贾，一只脚踩进江湖，虽说有些不伦不类，但关键时刻可以明哲保身。一个家族的兴盛不易，可维持着不败也更难。主家愿意做一个鞠躬尽瘁的臣子，可我更想做一个让帝王家欠香火情的商人。”
大长老一口气说了许多，最后把目光落在了李君然的身上，看着他依旧愤怒的表情和沾满鲜血的衣衫，就知道他已经知道了一切了，只怕派出去的那些人已经全部死在他的手上了。
李君然转过身，死死的盯着大长老，心里恨不得冲上去将他大卸八块，可心里却明白自己办不到。
别说这位大长老修为在他之上，身旁可是还有其余几位长老的。
“大长老对于家族的功绩自然不用多说，您是决定要走江湖还是庙堂君然也不在乎，但是君悦何辜，非得要您老动用如此手段？不会真以为随着君悦的死去，李刘两家的仇怨就此烟消云散了吧？”
一口一个敬语，说出的话却无一不是质问，讽刺之意十足。
李君然的声音响彻在议事厅里，也犹如一柄柄重锤砸在其中的几位长老心上。
一时间，几位能言善辩巧舌如簧的长老都沉默不语。
最后，还是为首的大长老出声。
“人终究还是老了呀……如今可不再是我这个半截身子埋入土的人的天下咯。”大长老唏嘘一声，主动带头示弱，做出让步，答应了李君然的要求。
李君然看了一眼和他错身的大长老，心里冷笑，谋天谋地谋自身利益的时候总以为自己长命百岁算无遗策，一到某些关键的时候就说自己老了力不从心，这是大多数老人惯用的手段。
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李君然可不会只止步于此，他倒是想看看，究竟是谁的手段更多一些！还有是谁能够站到最后！
李君然抬头，目露精光，这李家的天，是该得变一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