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交易
谢倾城揉着肚子的动作虽然隐蔽，但眼尖的李楚歌还是看到了，环视了一周之后，突然起身，往某处方向走去。
然后就见他伏地拜了拜。
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几颗熟透的果子，塞给谢倾城，“我身上没有什么可以果腹的，只有这今早从烟霞城里带来的果子。拿走的时候刚和我父皇母后告罪了一声，他们想必是不会怪罪我的。”
谢倾城愣愣的望着被塞到手里的果子，李楚歌字里行间都已经说了这是他之前买来祭拜用的果子，一时之间谢倾城也是不知所措。
看见她握着果子无动于衷，李楚歌以为她有些忌讳，便开口说道：“以前还在道观的时候，我最盼望的就是世俗山下人的节日。因为这个时候山上都会在祖师祠堂里放一些果子，还有些好酒，嘴馋的我躲在别处偷偷的看着，然后想着快快天黑，这样就可以偷几个出来吃。”
“可是出师未捷身先死，第一次就被大师兄给抓了个正着，还扬言着要打我的手心，吓得我跑得飞快。只听见大师兄在后面骂骂咧咧的说着什么祖师怪罪之后会如何如何的。”
李楚歌似乎想起了当时的场景，咧嘴笑了笑，转头看了一眼谢倾城，见她闪动着眸子，极为认真的在听着他说。
谢倾城不明白李楚歌说小时候的顽皮事要干嘛，但是听得还挺有趣，转头见他看过来，问道：“然后呢？”
李楚歌毫不吝啬的把故事说完：“跑掉了之后还觉得自己的偷果计划太仓促了，就调成了将近子时。好在苦心人天不负，终于让我给得手了一回儿。”
“回到房里还暗暗得意着呢。”
谢倾城用余光扫了一眼李楚歌，余光中的少年神采奕奕，嘴角上扬。谢倾城突然想到了想必那个时候的他也是这般得意。
随即出声附和道：“倒是没想到李公子小时候还这般……聪慧。”
李楚歌笑笑，没有察觉到谢倾城的目光，继续说道：“一直这样做着，偷偷摸摸的过了好几年，晚上回房的时候躺在床上，每次都庆幸着不被师兄们发现。一开始还害怕真会被祖师怪罪，可次数多了也没发现祖师哪次怪罪过我，还不是平平安安的长大了。后来越长越大之后，才明白，师兄们哪里是没有发现，只是都故意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其实我每一次进祖师祠堂，几位师兄都在看着，太初师兄甚至还和其他几位打赌，说我会拿几个。”
“直到后来十三岁那年，吃完果子积食躺在床上睡不着，出门的时候看到大师兄把被我偷去导致缺少的果子空位给补了回来，我才知道原来我每年每次偷果都在他的视线之中。”
“所以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去偷了。”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最后，李楚歌扭头看向谢倾城，把他想要告诉她的话娓娓道来，“所以啊，谢姑娘，这果子你就放心大胆的吃，保准没事的。虽然我没见过父皇母后，但是从李叔叔和高公公等人的言语中，他们都是极为爱护我的，不会因为这个怪罪我。你看我偷摸着吃了祖师爷那么多年的，不也没事嘛！”
谢倾城顿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她以为李楚歌只是想和她说一说他小时候捣蛋的事，就当是找一个倾听，而她自己也做好了倾听的样子。
可最后到头来是他以为自己害怕怪力乱神之类的东西，这才用自己的亲身案例来佐证，吃这些东西是没事的。
既然都做到这样了，谢倾城就顺了他的意思，大大方方的拿起一个果子，放在樱唇前轻轻咬了一口。
醇甜的汁水入喉，犹如冬日的暖阳，流动间一同温热了谢倾城的心窝子。
看着残留在果子表面的牙印，往事如同潮水汹涌澎湃而来，重重叠叠，让她有些分不清现在到底身处哪一处。
谢倾城一直都知道，知道她不喜欢黑夜，特别是一个人的时候。狂风呼啸过境，带着让人心悸的气息，夹杂着雨的风如同锋利的刀子，像是要把一切吞噬殆尽。
她更喜欢看大雪倾覆天地，举目望去，皆是白茫茫的一片。虽然寒冷，却不是伪装的。
比邪恶更邪恶的邪恶，是伪善。
所以不管是在金陵还是出门之后，她的房间里总是要有人陪她一起。在金陵时，是红袖和添香两人。
今天她打算来这里的时候，没有想过会因为崴脚而留到现在，在她的计划里，是在太阳落山之前，就要回去。
踏上最后一阶石梯的时候，她望见了那个少年。
她看着少年的背影，想要开口叫醒他，可在瞧见了他脸上表现出来的柔和和沉溺之后，放弃了开口，就这样一直坐着等他醒来。
她想过，在他知道了一切之后，他会不会对她横眉冷对；她还想过，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接下来的路，她还要不要继续走下去？
可一切都与她所想的完全不同。
比如现在，周围哪怕是无尽黑夜，谢倾城的内心深处，却是不再惊惧了。
李楚歌转过身去，盘腿坐下。
知晓他意思的谢倾城脸色变红，哪怕是在沉沉的夜色里，依旧能看得清楚。
……
而山道附近的树丛里，人影错落。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悠悠的叹了口气，沉默不语。
他的身旁则是一位身形削长笔直的男子，同样静静地看着黑暗中背对背的两个年轻人。随后摊开手掌，一节火红色的灵芝稳稳的悬在掌心上。
“地心火芝？”身旁一位明黄色蟒袍的男子显然是认识此物，惊呼道。
这东西由天地灵气孕育而成，其中蕴含了海量的灵气，最主要的是能够加深对天地的感悟，向来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宝物。
老和尚、紫衣人同样闻声看了过来，心里同样盘算着。
最终还是须发皆白的老者开口，“打算用此物换取一个虚界名额？真觉得会答应啊？”
此言一出，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紫衣人身上。
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紫衣人，被这么多道平时跺一跺脚都能崩裂山川的巨擘盯着，都觉得有点心惊肉跳。
他清楚地心火芝的价值，得到了此物，五年之内有望第二境。可同样的，虚界虽然只是一个试炼场，其中并没有什么宝物可得，换取下来他算是他赚了一些。
只是每次虚界的人选早就已经固定了，把谁替换掉这事真还不是他说了算的，他只是有权利把名单报上去而已。
可这一份地心火芝关乎他道路的远近，他也同样舍不得。
他知道以他的资质，如今的修为已然是他的顶点了。想要站到更高的位置，只能依靠外物，这地心火芝无疑是最佳选择。
更主要的是，只有更上一步，他才能真正的踏入那个核心阶层。
身形笔直的男子知道紫衣人内心的纠结，说道：“你只管把名单报上去即可。”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每个人听起来含义各不相同。
老者显然有些意外，“这么有把握？”
男子不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看着身侧的紫衣人。
好似在等他的决断。
思索片刻之后，紫衣人叹气道：“前辈，你赢了。只是按照前辈话中的意思，无论成与不成这地心火芝都能送给晚辈，晚辈虽然对这东西有所需求，可也不能白白占前辈这么一个大便宜……”
“正好还觉得小女年纪太小不适合，晚辈就将自己手里的名额换给前辈了，这样一来就算是各取所需了。”
所有人看向紫衣人的目光里都充满了意味深长，他们都知道其实他口中说的女儿年龄虽然小但也是符合进入虚界的标准的。
同时也知道他这么做的想法。
不愿占便宜宁愿将这名额让出去，虽说是平等交易的原则，可又何尝不是想欠人情呢。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能让这个高大男子欠个人情极为难得，能让他办不到的事情屈指可数，如今就这么白白放走了。
可见是想划分界限泾渭分明的。
高大男子知道地心火芝对他的作用有多大，先前确实是想用个人情债来拉拢这人的，只是这人很机警，没有答应他。
既然如此，他也不再强求，沉默了片刻之后缓缓开口说道：“也可。”
紫衣人闻言松了一口气，这才伸手接住高大男子抛过来的地心火芝，小心翼翼的收进须弥物里。
老者看了紫衣人一眼，嘴唇动了又动，最后还是选择说道：“你如今有了地心火芝，可仅有这东西是不行的，老头子我有一肺腑之言，可愿听否？”
紫衣人连忙作揖，“先生但说无妨，晚辈洗耳恭听。”
老者点了点头，语重心长的说道：“你心居庙堂之中，能忧天下之忧，乐天下之乐，已然极好，不需给自己太多的束缚。世间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各人各行各自路，各悲各欢各怅然。”
紫衣人若有所思。
最后，老者瞥了一眼已经转身准备离去的高大男子，拍了拍紫衣人的肩膀，笑道：“今日你错过了一份机缘，可却也阴差阳错的结了一个善缘。这两份缘究竟谁好一些老头子我也说不准，只盼你以后还要多注意才是。”
话音一落，老者的身影逐渐虚化，不多时已然再无踪迹。
紫衣人和蟒袍男子对视了一眼，随后也是各自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