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且让温情洒满山
寒冬时节的桃花观很冷，尤其是今年寒意更甚。往年虽然也是寒气逼人，但是当时还未修行的李楚歌只觉得脚底冰凉，太微真人说是寒气入了体，泡个热水澡暖暖身子就好了。
果不其然，泡完热水澡就感觉不到寒意了。
而今年不同于往年，以李楚歌如今的体魄，虽不说百毒不侵，但以往年的严寒应该是感受不到的。
可是一早打开房门的李楚歌就感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冰冷刺骨，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
回屋换了一件比较厚实的大衣，运转体内气机驱赶寒气，才走出房门下白鹤峰去。
太极真人喜静，所以选择了白鹤峰作为主峰，白鹤峰与其他主峰譬如莲花峰，桃源峰相比，清幽寂静许多。
本来就鲜少有人往来，此时寒冬腊月的，加上太极真人仙逝，不再需要同以往那般前来拜山，更加没人经过。
等走进桃源峰的地界，才看到稀稀疏疏的人影，笑着和他们打了几声招呼，便直上桃源峰。
桃源峰是桃花观的主峰，历代掌教观主的住所，也是真武大殿以及祖师祠堂所在，香火不能断，所以比白鹤峰暖和不少，有点初春的感觉。
先去大殿拜见已经出关了的大师兄太微真人，太微真人看到他还有点惊讶，虽然平日里李楚歌都会来，却没有今日这般早。
太微真人先让他给真武金像上了几炷香，才和他唠嗑起来。
“今日怎么来得这般早？”
“大师兄闭关那么久，想念大师兄了嘛。”
太微真人自然不信他这一套说辞，平日里每日都前来上香，也不见他对自己寒暄过几次，哪有思念这般说法。
不过他也不点破，能听到李楚歌这么一说，太微真人心里还是有点小开心，哪怕这不是一句真话。
随意问了几句修行上的事儿，这可击中李楚歌的心了。后者正愁没人分享喜悦，白鹤峰除去对他要求严格的李青莲，一直旁观他练剑的太始真人把他的成长都看在眼中，自然不用分享，而剩下同他大被同眠的三个小家伙，先不说他们听不听得懂，光是这几天夜里听到李楚歌的自夸，耳朵都已经快听出老茧了。
此时逮到太微真人，李楚歌不得说个几天几夜？
看着李楚歌说得眉飞色舞的样子，太微真人原本想要离去的心沉了下去，开始认真听李楚歌说着。
以太微真人的修为，虽在闭关，但道观里的事儿他还是能知道不少，但是亲耳听到李楚歌说出来还是觉得更加亲切。在听到李楚歌学会了青莲剑歌的时候，虽说还只是雏形，他还是有些惊讶。
青莲剑歌很强，这毋庸置疑，但修行起来也很难。
李楚歌能够练成，即便有李青莲在一旁手把手的教导，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修成雏形，李楚歌定然是吃了不少苦。
太微真人看着还在欣喜的李楚歌，满脸疼爱，开口询问正题道：“今日来这么早，是有什么事儿吗？”
太微真人可不认为李楚歌来那么早是为了来给他请安的。
李楚歌闻言拍了一下脑袋，差点把正事儿给忘了。“本来是来这拿些炭火的，白鹤峰有些冷，我怕知蝉受不了这天。”
太微真人点了点头，心里顿时觉得李楚歌长大了不少，已经能够为知蝉考虑了。
李楚歌见太微真人没说话，就欲转身去柴房拿木炭，却被太微真人喊住。
“楚歌。”
李楚歌回头，太微真人继续说道：“你们何时下山？”
下山的时间李青莲已经和李楚歌说过了，不加思索便开口回应太微真人。
便是这几日了。
太微真人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递给李楚歌，后者接过正要打开，太微真人制止他，说道：“出了道观离了天清山地界再打开。”
李楚歌握住锦囊的手一抖，有些难以置信，心头有些酸楚，不过最终在太微真人的目光注视下还是点头应是。
太微真人又怕李楚歌忘记一些事，就又提醒李楚歌：“别忘记了你三师兄的话，去一趟清源山。”
太微真人看着李楚歌的神情如同一个老父亲看着一个即将远游四海的孩子，既有不舍，也有留恋，但更多的是一种期盼。
李楚歌方才颤抖的手他不是没有看到，只是哪怕再不忍他也不得不如此做。
其实李楚歌和太微真人的关系虽为师兄弟，但更像是爷孙俩。把李楚歌从还是襁褓中的婴儿养大到如今这般，太微真人对李楚歌的感情不是一般的深刻。
只是雏鹰再小，也得学会自己展翅飞翔，雄鹰终有老去的那一天。
太微真人再如何不舍，如何眷恋，也要狠下心来逼李楚歌离山，因为李楚歌身上背负的东西太过沉重，不经过一番艰苦历练，是背负不起来的。
目送李楚歌下山这件事已经反复在太微真人脑海里浮现了，老人这辈子已经见证了太多的生离死别，虽然有过心理准备，但还是有些难以接受，这位老人觉得自己接受不了这么煽情的一幕，还不如换一种委婉的方式，对两个人都好。
老人潸然泪下。
李楚歌这才想起太初师兄曾经对他说过的，有一场福缘在等着他。听到太微真人如同老父叮嘱幼儿般的话语，跨过门槛的脚步收回，跑回大殿，一把抱住太微真人，把头埋进太微真人的胸口，眼眶通红。
李楚歌在这道观这么多年，多多少少也知道关于这位大师兄的一些事，加上这些日子无意中听到的太始真人的低语，明白了这位慈祥的老人即将面对什么样的事，也做出了什么样的决定。
可是他无能为力，甚至在这件事情上都帮不到一点小忙。把头埋进太微真人怀里的李楚歌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渺小以及悲痛。
离别离别，不仅仅只有生离，还有死别。
李楚歌抱了太微真人很久很久，把眼泪都留在太微真人道袍上。
太微真人只是轻轻拍着李楚歌的背，暗中汇入一点气机，李楚歌只感觉一股困意袭来，在太微真人怀里沉沉睡去。
后来桃花观的许多人，都看到一身道袍的清瘦老者，抱着差不多有老者肩头高的少年，从桃源峰下来，顶着风霜，一步一步的走上了山路崎岖的白鹤峰。
老者道袍胸口处，还染上了一大片水渍，在寒风中，渐渐凝成冰花。老者并不在意，只是慈祥的笑着，好似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有些凹陷的眼眶充满了温情。
老者的肩头，还挂着一袋不算太大的木炭，布袋有些破旧，些许木炭裸露在外，露出漆黑的样子。
俨然一副卖炭翁的清瘦老者的每一次踏步，都在这风霜中，留下了温热的气息。被这老者走过的路，严寒风霜像是不存在一般，如同旭日初升，春回大地。
见此一幕的所有道士，皆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也不出声打扰，仿佛自己一出声，就会破坏掉现在这个充满温情的气氛。
太清真人站在高处，这个此生痴迷于道的老者今日非常难得的下了藏经楼，不顾漫天风雪，看着自家师兄一步一步的把那个能看做是他们孙子辈的少年抱上了白鹤峰。
直到踏上最后一步台阶的时候，太清真人才转身离去。
如此同时，倩女峰，莲花峰，神霄峰皆有人静静的看着这一幕，最后都与太清真人步伐一致，回了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