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人心难测

    小镇里吃完膳食的李楚歌再向伙计讨了一壶酒，小伙计对着这个似曾相识的客人，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多打了几两酒水。

    接过酒壶，掂量了一下酒壶，露出满意的笑。李楚歌看着这个懂事的小伙计没来由的笑了笑，对着转身准备离去的伙计笑道：“春风楼。”

    春风楼是小镇的一座风花雪月处，清倌云集之地。但只是进了这么一种地方，又有多少人是真的“清”倌人呢？一旦进入了这种地方，再怎么卖艺不卖身，也会饱受别人的白眼和轻蔑。

    李楚歌提到这个地方自然不是无缘无故。

    早些年他偷偷带着知了下山，为了不被山上道观的人发现，就带着知了藏到了春风楼。这种烟花之地道士自然不会进去，所以自身没有多少道士气质的李楚歌就躲在了春风楼中。也在这里遇到了卫泷。

    当时的卫泷也是为了躲避追债人进的春风楼。卫泷是江州人，早年好赌，把老婆本都赔了进去，还欠下了不小的债，被赌坊的人追着讨债，实在没有赔偿的东西了，就想着偷偷溜出江州。

    哪曾想被发现了，只能一路东躲西藏的，白天躲着，夜晚赶路，花了大半年才来到荆州。一路上饿得不行就吃点野菜和树皮，硬生生活到了荆州，藏在春风楼的马厩里，刚好遇到了同样来马厩里躲着的李楚歌。

    起初看到卫泷的时候，他已经瘦得不成人形，躺在马厩里奄奄一息。秉承着不能见死不救的道理，李楚歌换上一身衣裳，装成一副来寻花问柳的公子哥模样，托春风楼的老妈妈弄几样小菜。

    吃饱喝足的卫泷才和李楚歌说起了自己的经历。李楚歌知道这个人居然身无分文徒步走了千里路，也被惊讶到了。

    让从小就没出过小镇的李楚歌更加向往那个老齐所描绘的江湖。少年的心再次蠢蠢欲动。

    因为卫泷的模样和原先早已不同，追债的人找不到人只能吐了吐口水暗骂几声晦气，便赶回江州了。如释重负的卫泷打算在小镇里寻一营生，在此长住下来。

    正好酒楼当初扩张，缺少人手，李楚歌和酒楼姓陆的掌柜有过几面之缘，和掌柜的打了声招呼卫泷才得以进入当个伙计。李楚歌还认真的告诫他，好好攒钱讨个老婆别再赌了。

    卫泷说自己经历了这么多的早已幡然悔悟，信誓旦旦的说自己不会再去赌了。李楚歌那时还不比现在，也是一个毛头小子，就这么相信了卫泷的话。

    结果等到第二次遇到的时候，小镇里的恶霸正好堵在酒楼里嚷嚷着让卫泷还钱。恶霸在酒楼前这么堵着，这么一来酒楼的生意受到很大影响，没人来光顾了。为了不影响酒楼的正常营生，掌柜的掏出了一些钱替卫泷还了一些，恶霸这才离去。离去前的恶霸看到李楚歌，拱手拜别。

    卫泷也因此失去了营生，一边抹着泪一边恳求掌柜的别赶他走，还恳求李楚歌帮他。掌柜的是个心软的，看到李楚歌来了，拍了脑门说他平日里也勤奋，就要把他留下来。

    人群中看热闹的李楚歌淡淡的说了一句：“有些事情只要有一就会有二，有二就会有三。”

    知道李楚歌身份的掌柜的听明白了李楚歌的话，自然不再心软，狠下心来不再录用卫泷。

    卫泷当时看向李楚歌的眼神里，有着的全是恨意。丝毫不见当初李楚歌救他一命的感激。

    没了营生手段的卫泷无处可去，恶霸堵门这事在小镇也弄得人尽皆知，没有哪个敢用卫泷，没钱还债的卫泷被人打了个半死。

    李楚歌第三次遇到卫泷，就是正好看到被人打了个半死的他奄奄一息的躺在小巷里。李楚歌一步一步朝他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背靠着漆黑的墙，开口问道：“如何？”

    心里有些气的卫泷自然不理会李楚歌，李楚歌却也不恼，慢悠悠的开口，“你说我下次见到你的时候，会不会是你的尸体？”

    卫泷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的少年居然能看得这么通透，此前哭诉博取同情已经被看破了。

    卫泷瞳孔一缩，浑身颤抖，脑海里不自主的去思考这个问题，艰难的抬起手，要去抓李楚歌的衣角，虚弱的说道：“求你……帮……帮我……”

    李楚歌早在他抬手的时候就避开，饶有意味的问道：“帮你？帮你收尸还是帮你立碑？”

    卫泷艰难的摇头，“我……还不想……死……”

    李楚歌神情自若，平静的开口，声音冷清许多：“我不是没有帮过你。只是你似乎觉得我年纪小，不懂事，可以利用。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而你这就算得上是成心的了。”

    卫泷第一次瞧见这个少年眼里，那如同无尽夜空般的深邃眼眸，他突然觉得有些害怕，他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有些愚蠢。

    小巷里的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总之第二天卫泷就回到了酒楼继续做他的小伙计，而恶霸也没有再上门讨债。

    ……

    这小伙计正是卫泷。

    卫泷如遭重击，急忙跑过来，恭敬的对着李楚歌说道，“李公子，从你进来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眼熟，只是你如今变化太大有点认不出来了，想上前打招呼又怕认错了人。”

    李楚歌却是笑意盈盈理直气壮的说道：“没认出来就没认出来，净说些后话作甚。”

    卫泷尴尬一笑。

    李楚歌抛了抛手中的酒壶，朝着酒楼掌柜的打了一声招呼。眉角皱纹乱象横生的掌柜站起身来，笑着回应了一声。

    很是恭敬。

    李楚歌没看出来，随口又问了陆掌柜的女儿，一个常顶着两团啾啾的小女孩。

    得知小女孩不在酒楼里，李楚歌也没了继续呆在这里的兴趣。

    而从很早之前就见过自家掌柜有些恭敬的对待这个道观少年的卫泷神情不变。他在酒楼里这么多年，知道自己的这个掌柜的看着不是表面上那么的简单，而这个少年更是不简单。

    李楚歌也不多言，转身离去。

    笑颜依旧，却正经了许多的酒楼掌柜望着门外的背影，想起了多年前随自家主人去山上桃花观的时候，自家楼主指着那个在一旁偷看道长们练剑的七八岁少年，说了一句他至今都铭记在心的话。

    你记住，他就是我们的主子。

    我们，而不仅仅是你。

    而卫泷知道，这个少年并不知晓这件事，因为他每次对酒楼的的人，无论是来往的吃客还是掌柜的，他看向他们的目光都是很淡然的，没有多余的复杂神色。

    越是如此卫泷越是心悸。

    人们对于未知的事物或者是猜想往往感到惧意，这是人内心深处的本能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