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重修万春楼
南门法场。
昔日风光无限的二皇子,如今变成了阶下囚。祁冉的头发干枯毛躁,眼底发青,黯淡无光。
周围群众对他恨之入骨,昨日一劫,上京几千余人失了性命,更有流离失所,被洗劫一空的。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
但是自己可悲,就要拉上所有人陪葬吗?
法场边聚集了不少人,都要亲眼看着这个作恶多端的人被斩首。
司瑶一身白裙,站在法场最前端,虽然不明显,但是却是祁冉能清楚看到的地方。
祁冉看见司瑶,大惊失色,情绪激烈。但他的口中被塞了布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恶狠狠的瞪着司瑶,拼了命想抓住她,却被侍卫摁倒在地。
司瑶轻蔑一笑,向祁冉招了招手:,
“二殿下,后会无期。”
司瑶说完一个转身,消失在了人群中。刚刚的话虽然只是一句口型,可祁冉看懂了,多讽刺啊!
多讽刺啊!
祁放站在远处看着,不知道祁冉为何突然情绪波动这么大。然而他顺着祁冉的目光看去,只有密匝匝的百姓,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祁放勾了勾唇角,他还当是什么,原来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祁冉自嘲的笑了一声,争了一辈子,斗了一辈子,最后却落得个刻薄恶毒的名声,一个连全尸都没有的下场。
祁冉抬头看了眼天空,天空是那么清澈湛蓝。在上京这么些年,抬头看见的大多是四四方方的天,而这一次,祁冉看到了无边无际的天空。
只可惜这样的天空,这是第一次看到,也最后一次看到了。
一滴浊泪从眼角滑出,伴随的还有身后监斩官的令牌落地声。
“午时已到!行刑!”
祁冉闭上了眼,下一世,再不要生在帝王家了。
祁放看完了行刑过程,虽然解气,心中还是波涛汹涌,思绪万千。毕竟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即使恨大于爱,可面临生死,还是会感慨一点。
谋乱这种事,他只能期盼着只有一次。
万春楼。
祁放到了万春楼前,只看见司瑶正指挥着工人重新修饰。微风卷起司瑶的发丝,一派恬静安宁的景象。
祁放把自己从思绪中抽回,警告自己不能忘了接近司瑶的目的是什么,只有越快套话,才能越快摆脱现在的假身份。
“你来了?怎么还站在那里?”司瑶冲着祁放挥挥手,“快过来啊!”
祁放快步走过去,看了看万春楼内的陈设,似乎变了很多。从前楼下只是桌椅,现在楼下中间多了个大台子。
司瑶看出来了祁放的疑惑:“那个台子,我预备着白天请说书先生来说书,晚上则是丝乐坊的戏班子或歌姬舞姬。你觉得呢?”
祁放点了点头:“这主意不错。这样的话,你的万春楼生意定会更火爆。”
司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祁放想起刚刚的祁冉,不知道司瑶有没有去看,于是问道:“刚刚二殿下斩首,你可去看了吗?”
司瑶脸不红心不跳:“我一个姑娘家,去看那么血腥的场面做什么?况且我还要照顾着这里呢。倒是你这样的朝廷中人可去了吗?”
祁放没有隐瞒:“嗯。我去了。你觉得他是罪有应得吗?”
司瑶想了想,开口道:“算吧。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既然他自己都不在乎后世对他的评价而谋逆,想来这样的人,最终不会成什么大器。他置百姓生死于不顾,纵容手下人肆意妄为,却忘了君民本一体,民生君,民拥君,就算他日真的登临大宝,也不会是一位贤明的君主。”
祁放知道司瑶饱读诗书,却不知道司瑶在政治上也有自己的见解,于是试着问:
“那奸细之事你怎么看?”
司瑶明显顿了一下:“奸细……我毕竟是女子,这样的事我也没听说过,也不好说。”
祁放深深感觉,司瑶绝对知道些什么,只是不愿意透露,而且以司瑶的才情,在人来人往,消息最灵通的繁华地带,怎么可能一点都没听过。
看来还要继续和她搞好关系。
司瑶看见祁放陷入沉思,赶紧另找话题道:“祁放,那个姚淳儿到底和你什么关系啊?我总感觉她有点喜欢你呢?”
祁放不知为什么有点开心,司瑶终于问他这个事情了吗?于是他挠挠头,佯装不清楚说:“没有……你不要瞎猜,她是我堂妹,我只把她当妹妹看……”
司瑶啧啧了两声:“是吗?我看可未必呢,姚小姐的眼珠子都快黏你身上了,我看她都恨不得长在你身上,你要相信我同样作为一个姑娘的第六感……”
“没有,绝对没有。我的心上人是谁都不可能是她。”祁放赶紧撇清关系。
“要这么说的话,姚小姐还真是一片痴心错付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司瑶呵呵一乐,心情十分愉悦,背着手走进万春楼里。
祁放眼中流露一丝无奈,赶紧跟了上去:“你还真是没良心啊,打趣我完了就走是不是?”
“你一个大男人和我一个弱女子计较什么。”
“我这是有着探究精神。”
“你知不知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啊?”
“我不知道。还请司姑娘好好与我说道说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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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皇上那边来信了。”
明瑶公主纤细白皙的手接过那封信,信口是南楚皇室的图徽。
南楚皇帝来信说,明瑶公主这次做的不错,不仅成功在皇帝身边安插了一个南楚的人,更是让祁冉归西。他已然下旨,给明瑶公主赐了“懿德”二字做封号,昭告整个南楚。
明瑶公主看完,冷笑一声,把信封连同着信一起放在蜡烛上。猩红的火舌肆意地吞噬着那封信,顿时烟消云散。
“公主,有封号是无上荣耀。您更是南楚开国以来第一位有封号的公主,您为什么不开心啊?”
明瑶公主拨弄着一颗黑棋:“本公主这次的目标根本就不是祁冉的命,而是西越皇帝的命。可唐沐沐虽然身居嫔位,但并不是宠妃,药也没下,时机不到。更不知道是谁居然提前得到消息,居然去皇宫里给皇帝偷偷报信。”
“不过倒也不枉费本公主一片苦心,死一个无关紧要的祁冉,得一个尊贵的名号,倒也还不错。只是明日,你还是去给祁冉烧点纸吧,黄泉路上,让他和他母妃尽早团聚,也算本公主利用他一场,尽了最后的善意。”
明瑶公主从书画后面的暗格里拿出一个锦盒,盒子中是一瓶慢性毒。
“寻个机会,把这瓶毒交给唐沐沐,叫她伺机而动。让她放心些,这毒无色无味,只有遇到鱼虾才会变色,只要不碰鱼虾,就算天下名医都来了,也绝对查不出。”
半夏接过毒药藏于袖中,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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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王殿下。”一旁的暗卫闪了出来。
祁放凝望着远处,并没有回头:“查到了吗?”
“查到了。这司瑶姑娘不是上京人,是十年前从元州逃难而来的。她的父母白手起家,创立了万春楼。如今她的父母云游四海去了,将万春楼传给了她。”
“看来她确实只是酒楼老板罢了。”
暗卫没有听清祁放在说什么,问道:“殿下,可要去寻她的父母吗?”
“寻她父母做什么,不必了。本王知道了,你下去吧。”
“属下告退。”
祁放的脑海里逐渐浮现出司瑶一身白衣,青丝随风微卷的那副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