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梦二·佛子与蛇妖（12）
“交出连月，让我们活下去！”
“交出连月！”
连月的房门被几名衙役牢牢护住，众人以布巾遮住口鼻，手持腰刀，刀刃向里，远远隔开病人。
衙役面露不忍，这些人又有什么错呢，他们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而这些想要活下去的人里，有他们的兄弟、姐妹、父母，甚至子女
他们没有办法将锋利的刀锋对准自己的亲人 ，便只能对着自己。
连月身上的疮疤早已消失不见，皮肤光滑细嫩如同刚剥了壳的鸡蛋，而那个饮了她的血的小妇人，也在渐渐好转。
有六十多岁的老人背着自己 八十多岁的老母亲跪在连月的门前磕头，他的头发花白，脊背佝偻弯曲着，每向前一步都颤颤巍巍，先是双膝跪地，然后是头、手。
他将额头虔诚的贴在地面，高声呼唤：“求连月姑娘开恩，老朽死不足惜，可是老朽的娘亲，吃了一辈子的苦，不应该是这么一个死法啊！”
老太太奄奄一息倒在老人身旁，头发花白却衣衫整洁，尽管在这样的条件下，老人依旧将她照顾得很好，眼下几乎是奄奄一息，全凭一两口气吊着。
连月手中握着匕首，看向门外面露不忍，便将手腕上的纱布解开打算再划一刀。
“
刀锋还未落下便被青儿眼疾手快的制止了，“你能救得了一个人，难道还能救得了城里成百上千的人不成？”
“光靠你一个人的血又能熬出来几副药，你不怕到时候流不出血这些人吃你的肉剜你的心？”青儿气急，更受不了连月这幅不爱惜自己身体舍己为人的样子。
她看向星渊，都说佛祖割肉喂鹰，可是她又不成佛，难道还真的要舍了一身修行去救那些愚民不成？那些人是可怜，可是这世界上可怜的人多了去了，难不成还能够个个救得过来？要真是那样，地狱早就空了。
眼看着外面的人已经快要冲破衙役的封锁开始撞门，连月和星渊两个人却一脸如有所思的样子面对着对方谁也不肯说话，青儿左手拉着连月，右手拉着星渊，“来不及了，我先带你们不出去避避风头，这些人已经疯了，真让他们进来能把连月生吞活剥了。”
一拉之下没动，青儿望过去，连月轻轻松开了她的手，后退一步，一双眼睛神色不明的看着她，“如果今天我走了，这里的人最后都会死的，你要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吗？”
青儿简直气笑了，一双狭长的眼睛眯着看向她：“之前怎么没看出您是这么一个心怀天下的人呢？治病救人是郎中的事，我这些日子为那些病人洗衣做饭煮药，他们不知道感恩也就罢了，现在上门来逼着要你的命，就这些忘恩负义狼心狗肺之辈，也配？”
她看着已经摇摇欲坠的门板，见连月坚持便打算不再管她，本来她就不喜欢这个人，眼下她自己作死，难道她还要热脸贴着冷屁股上赶子求她不成？她又不是观世音菩萨！
她便拉了星渊的手打算先行离开眼不见心不烦。
“其实是你吧。”
连月出口的话让青儿身体僵硬一动不能动。
她看向她的眼神寒冷像是淬了冰，然而连月依旧不为所动，继续说道：“从一开始我就怀疑，明明都是相同的吃食和药方，为何别人的病得快要死了，我却在短短几天之内就好了，脸上都烂成那个样子甚至可以看见骨头，可现在却比新生的婴孩的肌肤还要光滑，多少养尊处优的妇人求而不得的好皮子”
“想了想，只有青儿姑娘能够做到，毕竟你不是人。”她的语气十分肯定，甚至没有一丝惊讶，仿佛早就知道这件事情。
随即又道：“当初我那般病种却能吊着一口气不死，躺了那般长的时间被救回来，想必也是青儿姑娘的功劳了。”
青儿想起书中曾说的农夫与蛇的故事，眼下明明是艳阳天，她却觉得浑身发冷，忘恩负义的真的是那条蛇吗？为什么她觉得眼前这个嘴角含笑眼眸清亮的女子比毒蛇还要可怕，她是怎样用那般心平气和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所以青儿姑娘想要离开也是情有可原，毕竟你本来就不是人，一条蛇，哪怕是侥幸修成人形，也不过是畜生而已，又怎么会拥有人类珍贵的情感呢？”
“看着这些人每天苦苦挣扎，痛苦呻吟，白发人送黑发人，夫妻父子阴阳两隔，就这样高高在上的看着凡人生老病死你是不是心里很得意？”
“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爱，也不配拥有爱”，连月字字如刀，用她那张无比清澈淡然的脸说出最冷漠绝情的话，一字一句狠狠扎在青儿的心上，话刚说完，她身子一软，倒在星渊身上，晕了过去。
星渊将人抱在怀里，刚想对青儿说些什么，“哐当——”房门被众人撞开。
、 “别让他们跑了”，几个病情尚轻的人将青儿星渊和连月三个人团团围住，有人拿着空碗和匕首，也有人拿着木棍和菜刀，神色贪婪，眼里冒着凶悍的光，仿佛只要他们有什么异动，就会被这些人一股脑的上前撕碎。
“咳咳”这个时候连月在星渊怀里醒来，她的情绪刚刚太过激动，此时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将身体大半靠在星渊的怀里，“大家不要担心，我不会离开这里的，既然我的血有用，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大家去死呢”
说完她解开手腕上的布条，手里没有匕首，她就狠心在刚刚结痂的伤口上狠狠一撕，鲜血瞬间冒了出来，一开始是几粒殷红的血珠，渐渐的就汇成了一股血流，可以看见里面隐隐约约的淡金色星星点点。
连月刚一动作，立刻有人拿着空碗扑了上来，接在下面，有一两滴落在了地面的石板上，有人爬过去用舌头不停地舔舐，直到一丝血腥味也舔不出来便贪婪的看着拿蓄满血的空碗。
星渊想要阻止这一切却碍于连月的意愿不敢多动。
“若是明知自己能救人而不救，我宁愿去死。”她在星渊耳畔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