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梦二?佛子与蛇妖（9）
喜悦的众人很快就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除了连月，其余的病人没有任何起色，甚至连控制病情都做不到，溃烂的地方从手足到脸再到身体的其他部位，从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小农疮口到越来越大越来越深，严重的甚至会烂到骨头，露出森然的白色骨架。
若是没有希望，众人也不过是麻木的活着，能活一天算一天，可是一旦有了希望。所有的欲望便如同野草一般疯长，疯狂叫嚣。
他们眼中紧紧盯着连月，甚至连她的头发丝都不放过，又用一双双渴求期盼的眼睛望向郎中们，能够活下去的话，谁会选择死呢？哪怕是病了残了，活着总归是好的。
“求求各位大人救救我们吧！”
“救救我们啊”
一直以来的压抑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他们跪着爬着，如同地狱里走出来的恶鬼，紧紧盯着眼前唯一的希望，不停磕头。
硬邦邦的地面传来咚咚的响声，很快就染红了一整片，腐烂的面部随着动作一颤一颤，有肉块从脸上掉下来，可是那人恍若未觉，一点一点向前蹭着，他的双脚已经烂没了，大腿没有一块好肉，像是一只蠕动的蛆虫。
“救救我啊，我不想死。”
眼看着就要控制不住，官差拿着叉子进来将这些人叉了回去，几个郎中又围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讨论。
“绝不可能是找到了正确的药方，不然为什么其他人没有任何起色？”
“可能个人体质不同，年轻女子会更容易痊愈？”
“放什么屁！这里面的年轻女子多了去了，别的怎么没见好，骨灰都扬了好几坛了！”
众人各说各话，余郎中嘴巴张张合合，一句话也插不上。
他撸起袖子看了看自己的疮口，已经从一个绿豆大小扩大为黄豆那般大，凹陷进去一个浅浅的小坑。
因为是初期，所以疮口不算太大，却会像凤凰花一样四处开花，往往出现一个，便很快就伴随着一片。
凤凰浴火重生，此病却以人的血肉为养料，郎中们将它命名为“血凤”。
等小小的疮口变成铜钱大小的时候，就会开始加速溃烂，皮肉掉落，任你想尽办法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变成枯骨。
他用力拨开人群挤了进去，大声斥道：“既然想不出原因，不如翻出脉案一天一天查看，不论是用药还是饮食，都有记录在册，必须要找到连月姑娘和其他人不同的地方！”
他的时间不多了，在自己烂成一具骨头架子之前，他一定要救活那些人啊！
药童很快将一箱又一箱的脉案搬过来，一箱满，一箱只有薄薄的一层，满满的一箱脉案被画了黑色的叉，是已经死去的病人的脉案。
少的箱子里则是现在还活着的人。
他们将连月的脉案找了出来，放在最前方，由药童翻页大声朗读，而郎中们则人手一本脉案，翻找对比。
“四月六日入庙收治，艾草熏身，神术散一剂——”
“午食米饭一碗，炒鸡蛋一盘。”
“晚食白粥一碗，咸菜一碟。”
“补气丸三颗！脉相洪大滑数，阳脉兼缓。”
“四月七日神术散一剂——”
“午食——”
“晚食——”
“脉相——”
药童一页页翻唱，郎中们的眼睛紧紧盯着自己手中的脉案，一个字一个字的比对，想找出一点不同之处。
没有。
不论是用药、饮食、还是晨昏五禽戏，连月都和所有人一样，听从郎中们的安排，从无特殊之处，甚至一开始每天的脉相也几近相同。
却唯独在两天前，她忽然就变好了
没有任何征兆。
到底是在哪里
几个郎中将手中的脉案翻了又翻，一个字一个字的比对。
可是任他再怎么看依旧找不到任何可用的信息。
究竟是在哪！！！
“明明吃一样的饭，喝一样的药，为什么只有连月一个人能够痊愈，其他人却要等死？”
青儿站在一旁看着有人捶胸顿足，有人将一本脉案翻出了毛边，有人又哭又笑，她默默想着刚才郎中的话。
“一样的饭菜，一样的汤药”
她不通医术，在这里只能出去采药或者和那些药童一起为病人煎药换药，她在星渊心中不同，尽管两人之间无法成为朋友，青儿还是对于连月的一切事情亲力亲为。
浣洗衣物，擦药换药，煎药做饭，她将连月里里外外照顾得格外体贴。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连月所有的一切，都是和其他病人一样的，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同，就是她亲力亲为而已。
难道换个人煮饭煎药就可以治病吗？
青儿皱着眉一点一点翻找记忆，做给连月的饭也有给其他病人，她每天不是只负责连月一个人，庙里人手不够，除了不会看病，几乎所有的事情她都做过。
一天要煮几十个人的药，一碗碗的分发下去。
只不过连月的
脑海仿佛被白光劈过，青儿感觉一股从头到脚的凉意袭遍全身。
有一点不一样，那些郎中再怎么翻找脉案也不会找到的，是她的血。
所有的吃食、药方，都相同，只有那天她心神不宁手指被碗沿割破，两滴血掉进了煮药的炉子中。
所有人都想求的救命良方是她！
青儿双眼发愣，立在原地许久不动，直到被旁边的药童伸手推搡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你怎么了，一副丢了魂的样子”，药童看着眼前漂亮的小姑娘，说话有点结结巴巴，“你别担心，都这么长时间了，每次尝试新药方的时候都是这样，大家失望多了也就习惯了。”
他还是喜欢看青儿姑娘笑起来的样子，她有两个小酒窝，只有笑起来的时候才会露出来，醉人极了，他只敢在她煎药的时候偷偷看几眼。
青儿看着要药童笨拙安慰自己的样子，他长得不算好看，但是胜在很白净，一张脸比姑娘还白，常被别的药童取笑，其实她还遇到过他躲在角落里偷偷哭。
他的脸上已经出现了黄豆大的疮点，或许，所有人都逃不过。
她看着那些风烛残年还要在这里日夜点灯熬油翻看医书讨论药方的郎中们，还有那些扒着门口等着他们救命的病人
青儿抬腿向佛殿走去，她越走越快，甚至跑了起来，带了一阵迅疾的风。
她要见星渊。